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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干饭人 第462节

      “什么以形补形,那都是谬论,他又不是羊,补什么形?”赵仲舆顿了顿后道:“他要真想吃,回头让人去菜场看看可有剃干净的羊骨头,拿两块回来炖汤就是了。”
    赵典应下。
    赵仲舆翻了翻,眉头越皱越紧,“他的花销怎么这么大,都伤着,竟然还喝酒,去把他的酒都收起来,问问酒楼能不能退,要是不能退,你找人想办法都卖了。”
    “还有这些药,”赵仲舆顿了顿,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剥夺他儿子吃药的权利,“下次别请大夫上门了,让人抬他去药铺问诊,正好也让他散散心。”
    大夫上门是要车马费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赵仲舆不愧是赵长舆的弟弟,从前不留意也就罢了,一留意,他节俭起来还是很有他兄长风范的。
    翻着账本,不时就划掉一两项不必要的支出,或者换成别更便宜的支出。
    就连菜,他都不允许家中奴仆再去东市菜场,而是要求去南市,最好去城门口处不远的小集市里买,那里都是城外的农民时不时挑一些进来卖的,因为不成规模,价格也很随意,砍一砍就能砍下来。
    赵仲舆连自己的生活标准都下降了,这样一来就能从留存的钱里挤出不少来,但还是不够。
    赵仲舆就皱紧了眉头,问道:“济之那里可有什么快速变现的东西吗?一些金银饰品,或者玉也行。”
    赵典不太了解赵济的东西,但赵仲舆这里有,“太爷的库房里有一顶镶金的发冠。”
    那是赵仲舆年轻时候戴的,他很喜欢的,不过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不再戴镶金的,而是改成了玉的。
    赵仲舆只当没听见,认真想了想后道:“我记得他那里有一副马鞍,上面镶嵌了玉片,冬暖夏凉的,你明日去找出来,现在有不少将军到了,这东西很好出手。”
    赵典应下,默默地退了下去。
    赵济都多久没骑马了,加上他现在被关起来养伤,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赵典去他院子的库房里翻了翻,翻出马鞍就带走了。
    他只出去了小半天,然后就拎了一袋子的金豆子回来。
    赵仲舆将这些金豆子和先前挤凑出来的钱交给赵含章,面色淡然的道:“不够了再和我说。”
    赵含章接过,高兴的应下,并不知道这些钱来的多艰难,毕竟在她的记忆里,几位长辈都很有钱,现在赵氏宗族里,应该没有谁比她还穷的了吧?
    第783章 筹谋
    赵含章将钱交给范颖和曾越,吩咐他们道:“你们协助明先生把他们送走,再有两天就是祭天大典了,人必须在大典前送走。”
    曾越和范颖齐声应下。
    赵含章转身正要出去,想了想,还是叫住俩人,“如果可以,把郑明珠赎出来,让他们一家一起离开。”
    范颖眼中微湿,低声应下,和曾越一起去找明预。
    明预听说赵含章的要求,略一思索便道:“不能一起走,我先去打点,让他们今天就能离开,至于郑明珠,她若运气好,我将她赎出来,再送她走。”
    范颖问道:“很难赎吗?”
    明预叹息道:“大将军极重规矩,御下甚严,郑明珠现在不是侍妾了,但将军府的人一言一行都受约束,基本没有赎身的可能,所以即便我有些面子,也很难将人赎出来。”
    范颖抿了抿嘴道:“我们尽力而为。”
    明预点头,和两人规划起送他们离开的路线。
    明预并不打算自己出面,他去找裴将军。
    皇帝祭天,苟晞的部将也都要来参加,裴将军前两日就到了。
    对于老朋友的请托,裴将军问过谭深和郑孝的身份后就答应了。
    明预还悄悄问他,“你可有想过离开兖州?”
    裴将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只恐没有门路啊。”
    明预就给他倒了一杯酒,低声道:“我便是你的门路。”
    裴将军有些激动,还有些紧张,小声问:“何时?”
    “我家这位并没有现在就和大将军争锋的意思,当前大敌还是刘渊和石勒,只有将他们打残了,我们内部才好动手,不然,我们一动,他们就来犯,烦得很。”明预道:“她说,当以天下为要,百姓为重。”
    裴将军听得眼睛发亮,然后又有些失落,“可惜了,要是阎先生还在,得知能遇此良主,不知多开心呢。”
    明预听他提起阎亨,心情也有些不好。
    他看向窗外,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苟晞和苟纯应该早就知道他回来郓城了吧?
    不过他们什么都没做,昨天甚至还好好地招待了赵含章,果然是欺软怕硬。
    “裴将军,现给大将军府提供珍宝的还是蒋家吗?”
    “是啊,”裴将军很看不惯蒋家,鄙夷道:“大将军就是被他们勾引坏的。”
    明预笑了笑,并没有应声,也知道裴将军对蒋家成见很深,因此没有解释。
    但是,裴将军不知内情,作为苟晞的前幕僚,他和阎亨是有权查看帐本的,蒋家未必有多喜欢苟晞。
    蒋家是郓城的士绅,更是郓城的大商人,皇帝迁都到此时,就是他们家拿出了园子给皇帝做皇宫。
    蒋家因此有人入朝为官。
    但跟苟晞的地位比起来,蒋家不过是大河边上的一盆水,所以蒋家讨好苟晞。
    最先送的礼物和珍宝只是为了搞好两家的关系,谁能知道苟晞从此就咬上了蒋家,大将军府的很多东西都是和蒋家买的。
    但苟晞这个客人显然不是好客,他因为缺钱,许多东西都砍价,蒋家又得罪不起他,基本上东西都是亏钱出手卖给他的。
    蒋家有的,只要他看上,蒋家就得低价卖给他,要是不卖,朝堂上当官的蒋家人就会被为难。
    蒋家没有的,他们还得找,明预离开时,蒋家已经会推脱,苟晞要求的十件里有七八件是找不到,买不到的,剩下的两三件也会提高价格,再等着苟晞砍价。
    即便如此,苟晞也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
    外人只知道皇帝和国库的钱源源不断的流向大将军府,然后又流向蒋家,便都把蒋家当成了获利之人,从心底厌恶他们,却不知道蒋家也是不胜其烦。
    如果蒋家能把这些钱上的亏空转为政治资源也就算了,偏苟晞除了涉及自身利益的事外,其他朝政基本上不管,蒋家能利用的少;
    而且,蒋家是当地人,他们极注重名声,也很在意和当地百姓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放手胡作非为。
    这就让蒋家进退维谷了。
    见过裴将军,明预没有退掉包厢,让人扮做他留在包厢里,然后悄悄与人去了酒楼后院,哦,对了,这家酒楼就是蒋家的。
    明预在后院见到了蒋家的大郎君,显然,对这次见面,蒋家很看重。他们刚收到信息不到一个时辰,立即就过来履约。
    蒋崇看到明预,立即起身行礼,压低声音道:“拜见明先生。”
    明预回礼,“蒋公子不必多礼。”
    俩人分席而坐,明预也直接,低声说起邀约他的原因,“还请蒋公子帮忙,将郑明珠赎出来。”
    蒋崇目光闪了闪,道:“我自是愿意帮助先生的,只是要从大将军府里赎人,我们蒋家不得不慎重一些,所以想确定一下,这郑明珠是何人?是先生要赎,还是赵刺史要赎?”
    “是我要赎,”明预道:“郑明珠入府后曾与我有恩,本来她若是如往昔一般得宠,我自是想不到将她赎身出来,但听说她已失宠,在府中日子艰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自是不能让恩人在将军府里白白受苦。”
    蒋崇一听,心中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打精神道:“好,我会替先生将人赎出的。”
    他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和明预开口,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蒋家可是大将军府的走狗。
    明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明日各地观礼的官员基本上都到了郓城,我家刺史对从未见过的官员和将军们也感兴趣,听说蒋公子家的酒楼位置最好,所以想要预定一个包厢……”
    蒋崇一听,立即道:“那我便将桃李满怀留给赵刺史,那个房间临街,又大,视野最佳,只要有人从主街上经过,房中的人皆可看到。”
    他也最好拜访。
    明预笑着应下。
    蒋崇大松一口气,笑道:“到时还请明先生代为引荐。”
    明预也应下了。
    蒋崇便不敢怠慢了明预的请求,当天就开始运作起来,当然,这样的事不是他出面,蒋崇将此事交给了一个族弟以及管事。
    当天晚上,蒋族弟就和管事去拉着大将军府管采买的管事吃酒。
    他们家和大将军府的管事最熟了。
    第784章 郑明珠
    采买管事要巴着蒋家帮忙买东西,还要从蒋家拿货,他也知道,蒋家是在亏本做大将军府的生意,早有些许怨气,因此不敢把关系搞僵。
    难得蒋族弟有一个看得上的人,他自然是愿意帮忙的,让他比较为难的是,那郑明珠曾经是大将军的侍妾,还得宠过。
    蒋族弟就将一个钱袋子塞他手里,低声道:“大将军的侍妾三四十个,一天一个都要轮上一个来月,何况这还是个被罚为奴婢的侍妾。府上经我们手采买的奴婢也有一二百人了吧?听说现在府里的奴婢下人都近千了。”
    采买管事就道:“不是近千,而是已经千余人了。”
    千余人,全是伺候苟晞的,所以采买管事和管家才累啊,每天一睁眼,大将军府就在花钱啊。
    蒋族弟:“千余人呢,少个人谁会在意?”
    采买管事迟疑,摇头道:“不行的,大将军御下甚严,虽然这是住的府邸,却是用的军中的规矩,府里的奴婢都要按时点卯报数,起卧都有规矩,一旦冒犯,轻则鞭打,重则军法处置。”
    没错,苟晞管家也和管军队一样,非常的严厉苛刻,被采买来的小丫头和女孩子们都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被打杀了好多,留下来的,全是吓破了胆循规蹈矩的。
    那些婢女走的步子都跟用尺子量过一样,不多不少,正好那么长。
    苟晞觉得,自己用过的人,就是死了埋了,也绝对不能让他们赎身出去,再不然,还能送给手下官员和部将呢。
    他们的父母家人既然把他们给卖了,那就算还了恩情,再回去,岂不是自甘堕落?
    他苟晞的人,绝对不可如此自甘下贱。
    所以大将军府就没有能赎身出去的奴婢,更何况是将军府的侍妾。
    蒋族弟又拿出一个钱袋子塞进采买管事的手里,压低声音道:“不能赎买,但人死了总要抬出来,那郑明珠从前也是千金小姐,突逢大变,又辛苦劳累了小一年,得了急病去了也正常。”
    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道:“还请兄长成全我,我自见过她一面,这心里脑子里就只有她了,要是得不到她,我只怕要死了。”
    采买管事被他肉麻得打了一个抖,摸了摸塞进手里的两个钱袋子,内心拉锯片刻后还是咬牙道:“行,不过这事得隐蔽,后天就是大典了,大将军府管得严,我现在回去,凌晨就把人给你弄出来,你派人在乱葬岗等着。”
    蒋族弟闻言眼睛一亮,问道:“一个晚上的时间来得及吗?”
    “就今天晚上最合适了,明天午时开始,大将军府进出都要戒严了,就算是死人晦气,也只能暂时停尸在府中,等大典过后再扔出去。”
    赵含章都有人想杀,更不要说苟晞了,天下想杀他的人只多不少。
    当然,盯着他手中权势,同朝为官的人还不至于,但除了他们之外,匈奴人、羯胡、甚至是鲜卑,想杀了苟晞后攻进郓城的不知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