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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他向马厩跑去,越跑越快。我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跟在他后面跑了过去。在马厩中,他找到了自己的坐骑——那头跟随了他多年的神骏不凡骡子,解开了它的缰绳。在他牵着坐骑走出马厩时,我拦住了他。
    “走开,这是精灵的事。”他目露凶光,恨恨地对我说。
    “绝不,这是朋友的事。”我昂着头,坚决地回答。
    “我不能看着罗尔变成那个样子什么也不做!”他大声呵斥。
    “起码……”我放低了声调,按住他牵着缰绳的手,轻轻地、柔和地对他说,“……你应该先知道罗尔究竟怎么样了……”
    红焰呆住了,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从他的手中取过缰绳,把他的坐骑重新栓回槽上,又回到他身边。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直到我重新走到他面前,他依然是那样面无表情,两眼空洞地望着前方。
    “杰夫……”他忽然抱住我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豪勇的游侠如此软弱,他的泪水滴落在我的肩膀,湿润了我的衣衫。勇者的眼泪总是最难平复的,我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他虚弱地哭泣。
    “……这是我的错,我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没有阻止。只有我才知道精灵究竟骄傲成什么样子,我应该阻止他的。如果罗尔出了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红焰,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安慰着他,“你看,那些士兵就在那里,他们的朋友死了,他们受到了伤害,可是你看看他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责怪你的意思。那些精灵是那些精灵,你是你,这我们都很清楚。你们没有关系。”
    “不,杰夫,有关系,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忍心看着一贯开朗豪爽的精灵勇者这样不停地自责,不等他说完,就拖着他回到木屋前。这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连得到消息的艾克丁和罗提斯等几个伦布理族的酋长也来了。
    看了看依芙利娜,红焰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看得出,他是想为刚才的事向她道歉。可是在他开口之前,依芙利娜已经抢先对他说:“对不起,红焰先生。我刚听普瓦洛说了您的事情。您是个了不起的战士,也是个伟大的朋友。我不该那么说您的,我……我刚才太激动了,请您……请您原谅我……”
    红焰僵在了那里,不知该作出什么表示。过了好半天,他才以精灵族的礼节向依芙利娜回礼,轻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蹲坐在木屋旁,一句话也不说了。刚刚赶到的凯尔茜走过去,搂住他的右臂,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
    一些医生结束了对士兵们的治疗和包扎,进到木屋中,尽可能地帮助米莉娅进行着危险的手术。木门一次次被打开,一盆盆被血染得鲜红的温水被弗莱德亲手端出来,而后他又将一盆盆干净的温水端进屋里。我们想要帮他的忙,可他沉默着拒绝了。我们想问问罗尔究竟如何了,可是看着弗莱德凝重的面容,没有人有勇气开这个口。一切都在死一般的沉默中进行着。
    等待让我焦虑疑惑,每当弗莱德打开木门,我的心里总是狂跳不止,生怕这一次从里面出来的不是弗莱德,而是罗尔的尸体。而每当木门关闭时,我又总是感到一阵绝望,那木头与木头摩擦发出的难听声响分外刺耳,就像是一个不祥的预兆。
    依芙利娜将神圣的颈饰抓在手心里,跪在地上向自己的神明默默地祈祷,她的虔诚让人心痛。土著酋长们连同在营地中训练的土著士兵也都跟随在自己的大祭司身后,跪倒在地默默祷告,为我们的朋友,为不世的勇者祈求平安。
    平时最沉不住气的达克拉屏住了呼吸,像具石雕一样安静地守在门口。他身边是同样安静的罗迪克。普瓦洛紧张地抓住埃里奥特的手,望向木屋上方那空无一物的天空。或许,亡者之途的引导者能够在那里看见消逝的魂魄吧。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夜晚来临了。整个营地中就只有一间房子里有灯光,灯火辉煌。我们所能找到的所有油灯和蜡烛都集中在这间并不算大的木屋中,把它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光亮,掩盖了漫天的星光。
    那是罗尔生命的火焰,也是我们希望的光彩,但愿它永不会熄灭。
    但愿……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月溪城,归返之途
    “吱……”又一次地,门被推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那道半开的缝隙间,在那之中寻找着自己期盼的答案。
    走出大门的已不再是弗莱德,而是米莉娅。
    我觉得在我的心脏下面有一个东西在刺它,让它不由自主地收缩抽搐。我想开口问问什么,可是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依芙利娜风一样奔过来,站在米莉娅面前,望着她,同样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的眼睛惊慌又期盼,房内的灯光倒映在上面,把它灼成一金黄的一片。
    气氛变得诡异又沉闷,上万人聚集在这里,却连一声呼吸声都听不见。
    米莉娅看上去非常疲惫。她的额头上泛出许多虚弱的汗珠,让她不得不用手去擦拭。染满鲜血的双手拂过她的额角,留下了满面的污秽。可这些散发着腥臭气息的人类体液丝毫没有污染虔诚信徒圣洁的面孔,正相反,这样使她看起来更加神圣高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