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滋味 作者:曼隐

    人若要好好的活下去，总要找到一个支撑点。他曾经的支点，是那种即使把自己烧尽、即使把自己拖向地狱，也要与她纠缠不休，哪怕是同归於尽的执著。

    他明白，那是一种扭曲的爱。

    也许也正是如此，他爱的才完全看不到希望。

    坠下山崖的一瞬，他忽然极淡的笑了，终於，可以用生命换自己的一条生路。

    他看到她大叫著向自己伸出手。

    奇怪的是，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甚至看得清月光下她吓呆的面容，和噙著泪水的双眸。

    抱歉，茵茵。

    又让你流泪，让你害怕了。

    你并不知道，我是真的一直一直很想死在你手上。……

    “唉，一天的钱才这麽点！最近真是越来越不景气了！”那是个脸黑得看不出长相的小乞丐，他口中不断埋怨著，忽然踢了踢身旁那个蜷缩著身子脏兮兮的男人。

    “喂，赶紧吃了吧，”小乞丐将一个袋子丢到蜷缩著身子脏兮兮的男人身上，男人没动，小乞丐也见怪不怪，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包子，津津有味的啃起自己那一份，然後挤到其他乞丐中间，听著今天的八卦。

    他们这些乞丐们通常会聚集在一起，共同行讨。他们当中，以年长的无人赡养的老人居多，所以年轻的身体灵活一点的，任务量就更大一些，还要负责外出行乞。男人是一个早晨晕倒在这条巷子口的，被将要出发行讨的小乞丐撞见。小乞丐给他喂了点食物和水，他便醒过来，於是小乞丐认定，男人是饿晕的，加上男人破破烂烂的穿著，小乞丐更加肯定，这人是同行。

    男人不能说话，呆呆傻傻的，小乞丐看他挺可怜，便去问他们这群乞丐的头领能否收留他，头领看男人眼神呆滞，显然是个傻子，也许会是块招牌，於是便答应了。

    小乞丐在男人身前放了铁罐，男人呆著不动，就有人主动上来扔钱，一天下来，数目可观。

    於是，乞丐们正式接受了男人，一天三餐，不曾饿著他。

    “喂！傻子，水放这了，等会吃包子别噎著，”小乞丐铺开他黑漆漆的散发著恶臭的被子，钻了进去，又探了探头：“我睡了啊。”

    如意料中的，男人像石像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小乞丐吧唧吧唧嘴，闭了眼。

    外面已经全黑，简陋的，临时搭起的棚子里，s进一束月光。蜷缩在角落的男人忽然抬起头，他拾起地上的袋子，抓起早已冰冷的包子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

    男人有著棱角分明的轮廓，极其明亮的眼。男人的确有一副好皮囊。

    吃完包子，喝了点水，然後男人在衣服里翻了翻，不多时，一个钱包出现在手中。他缓缓打开来，最上面夹著一张被水浸泡过皱得已经变形的照片。

    照片里隐约能看出三个人，两个少年中间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少女。

    男人伸出食指，小心翼翼的摩挲著，眼神变得哀伤。

    肖念感觉自己发呆了很久、很久，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太久没有说过话，而当他试著开口，却猛然发现，不知何时，他已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好像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海水未能夺去他的命，可他仿佛还在漆黑冰冷海底。

    没人会懂那种感觉的。

    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就算他跑到大太阳底下站著，拚命地站在光亮的地方，全都无济於事。

    他依然冷，依然看不到光明。

    杀了人，加入黑道，夺得雪狼，究竟为了什麽？最後的等到的，始终是绝望。

    身旁响起了小乞丐的鼾声，肖念放松了身体，躺下去。

    睁开眼，他知道就会是新的一天。

    可今後的今後，他该依靠什麽活下去？

    ……

    “肖念？”

    伴随著惊讶不已的呼声，肖念的视线中已出现了林圣轩脸。

    肖念……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熟悉的，却又陌生的。

    “你怎麽会在这儿？！”林圣轩蹲下来，看了看肖念身前的铁罐，又不可置信的打量著肖念。

    “别问了，他不会说话，”刚在外忙碌回来的小乞丐走过来： “先生，您认识他麽？”

    “认识……”林圣轩点头：“不过……”

    这个人，真的是肖念麽？

    “他来这里时已经这样了，脑子好像出了点问题，也不理人，”小乞丐解释。

    林圣轩沈吟一下，问：“我能带他走麽？我想带他去检查一下。”

    “当然可以！”小乞丐快速点头，毕竟没人会打一个傻子的坏主意。

    林圣轩将身上的钱都给了小乞丐，带著肖念离开。

    肖念没有反抗，毕竟他已不在乎什麽。

    林圣轩带肖念去看了医生，治了病，偶尔肖念会对他的话有反应，他也会跟肖念讲一讲唐茵的事，可讲到最後，却总是讲不下去。

    肖念每次都是静静的听著，他甚至理解林圣轩的迷茫、徘徊，毕竟，那种感觉，他并不陌生。他开始与林圣轩交谈，将话写在小本子上，不可思议，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可以与情敌有了共鸣。只是，林圣轩让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却怎麽都不同意。

    他明白自己是有问题的。从那个强暴唐茵的夜晚开始，他就开始扭曲。

    可将那些问题全部暴露给另一个人，他做不到。

    唐茵还是找来了。

    在那个阳光和煦的清晨。

    一起跟来的，还有肖余，那个一直令他心疼，愧疚的弟弟。

    经历了牢狱之灾的肖余似乎没有太多变，这让他很欣慰。

    肖余哭的像个孩子，他握著肖余的手，几乎落泪。

    这期间，他没有去理唐茵，甚至不去看她。

    他和肖余回了那个久违的家。家里暗成一片，空气也显得清冷许多，但依然整洁，这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彷佛很久以前，有一个叫肖念的人曾住在这里，但那个人不是他自己。

    ……

    “什麽都会好的，我可以有一个完整家，那是我从小的梦想……我想和念哥余哥一起生活下去。”

    听到的那一刻，他明白了。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这样的一句回答。

    一个家，一个完完整整的家。他要的，也不过如此。

    轨道似乎就这样又返回了原点。

    他望著她，抬起手，轻轻抚她j致的侧脸……

    ……

    肖余又试著拿起了画笔，即使他双手在颤抖，即使始终不如意。

    唐茵会在傍晚带著阿黛去那片草坪。小家夥很活泼，总是会缠著他和肖余玩。

    这样的画面总是会让肖念不觉与过去重叠。

    今天，肖余提早收拾了画具，不久，唐茵带著阿黛远远走来。

    “茵茵！我们今天去庆祝！”肖余一见到唐茵，就兴奋的大声说。

    唐茵一脸茫然：“庆祝什麽？”

    “茵茵……”肖念缓缓从肖余身後走出。

    唐茵瞪大了眼睛，满脸呆滞，似乎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茵茵，”於是他又唤。

    她猛地撞进他怀中。

    唇边漾出一抹微笑，他著她柔软的发，x前的衣襟传来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