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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第16节

      陈云起沉默一瞬,低声回道:“她是我妹妹。”
    随即拉着缰绳,向酒肆外走去。
    什么?!可他妹妹不是早就……
    吴六婶望着他和姬瑶的背影,一脸莫名。
    陈云起的妹妹陈稚病逝在两年前,而现在,姬瑶以陈稚的身份,重新行走于世间。
    第十七章
    离开杏花里前,吴青阳陪陈云起一起去祭拜了他父母和陈稚。此行不知何时归来,临走前他当然要来看过他们。
    一大一小两座坟茔并列,坟中埋的,是陈云起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
    两人一起动手,没多久便将周围杂草清理干净——陈云起本就常来祭扫,是以坟上所生杂草本就不多。
    除尽杂草,他站在坟前,默默看着碑上镌刻的名姓,久久无言。
    陈云起本以为自己的余生注定会留在杏花里度过,守着父母和妹妹的坟茔,努力赎回当年卖掉的三亩水田。若是到了年纪有不嫌弃他的姑娘,便娶妻生子,从此耕田劳作,很快便是一生。
    但现在他要离开了,离开杏花里。
    陈云起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回来,能不能回来。
    他能做的,不过是尽其所能地活下去。
    他会好好活着,因为他答应过爹娘和吱吱,一定会好好活着。
    “放心吧,这还有我呢。”吴青阳见他一直望着坟冢,以为他担心自己走后无人祭扫,开口道,“你走了之后,我会记得常来给伯父伯母还有吱吱祭扫。”
    陈云起应了声,蹲身捡起祭扫后的烧鹅,分了吴青阳一半。
    这只烧鹅是吴青阳带来的心意,陈云起险些为他拼上性命,他心中感激,却不知自己能为陈云起做些什么。听说他今日要来祭扫,特意买了只烧鹅。
    不过在这偏远乡里,即便是用作祭品的肉食也从来没有浪费的道理,最终都是要吃进肚中,并不讲究什么避讳。
    于是两人坐下来分了这只烧鹅,吴青阳看着陈稚的坟茔,忍不住问道:“云起,你说那位姑娘,为什么非要做吱吱啊?”
    直到现在,陈云起和吴青阳都还不知姬瑶名姓,只能用那位姑娘代称。
    她比那些出现在杏花里的修士还厉害,为什么非要顶替一个凡人的身份?
    这个问题陈云起当然也回答不了,他对姬瑶的了解并不比吴青阳多多少。
    “可是杏花里大家都知道,吱吱两年前就……”吴青阳没把这句话说完,他知道每提起这件事一次,陈云起心上伤疤就要被揭开一次。“若是有人问起,不是轻易就会被拆穿么?”
    他说得一点不错,杏花里不算大,陈稚病逝之事里中乡民都是知道的,当日她下葬之时,也多亏了里正带人帮忙。
    对于姬瑶行事,以陈云起和吴青阳有限的阅历,实在推论不出什么来。
    祭扫完毕,陈云起也没有耽误,起身回返,他今日便要离开杏花里。行装早在昨日已经准备好,陈云起的东西本就不算多,一个包袱足矣。
    其实当日梁叟那枚纳戒如今正收在陈云起手中,但纳戒需以神识取放,也就是说,能用这枚纳戒的,至少是二境修士。而陈云起如今只开了黄庭,甚至还未曾正式踏入修行,自是用不了。
    知道陈云起要离开的人不多,特意来送他的,也只有吴青阳和吴郎中。
    竹筏上,姬瑶一身为披风包裹,帷帽遮蔽了面容,未有分毫暴露在天光之下,看起来颇有些古怪,引得摆渡的老艄公不由频频打量。
    陈云起牵着马走上竹筏,等站稳后回身,便对上吴青阳和吴郎中各有意味的目光。
    离别终究不是能让人展颜之事。
    陈云起看向吴郎中,抬手一拜:“过往年岁,多谢吴叔照拂。”
    父母意外身亡时,陈云起也不过十岁。他父母走得太过突然,根本没有为他留下什么余钱,但体弱的陈稚根本离不了汤药。以当时陈云起的年纪,便是砍柴又能换得多少银钱?多亏吴郎中暗暗照拂,兄妹二人才能艰难活了下来。
    当年吴青阳领着陈云起去药铺蹭饭,吴郎中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过半个不字。
    此时看着少年已渐渐褪去稚嫩的面容,吴郎中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唏嘘,一转眼,这最是木讷寡言的小子也长大了。
    “出门在外,记得万事小心。”吴郎中将提前备好的常用药递给了陈云起,他一向抠门,这时却没提钱半个字。“离了杏花里便要学聪明些,不管发生什么事,活着才是正经,别跟人争一时之气。”
    知道陈云起的性情,他又忍不住多叮嘱了几句。
    “……是。”陈云起低头看着手里东西,良久才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
    他实在不会说话,好在吴郎中和吴青阳也都习惯了。
    老艄公高声道:“时辰差不多了,该启程了!”
    该走了。
    “你走之后,你家院子我和师父会替你看着的,绝不叫别人占了去,伯父伯母和吱吱那里,我也会常去看他们,你就放心吧。”吴青阳向他挥了挥手,双眼有些泛红。
    竹筏推开水波,顺水向下,渐渐远离了杏花里的渡口。
    挥着手的吴青阳化作模糊一点,杏树花期已至,整个杏花里都被雪白杏花围簇着,看上去恍如世外仙境。
    陈云起望着在自己眼中渐行渐远的杏花里,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怅然。
    青山黛影,重峦叠嶂,河面只这一张竹筏来往,人在其中,越发显得渺小。划着竹筏的老艄公唱起了古朴调子,歌声回荡在山水之间,意蕴悠长。
    竹筏上,姬瑶抬手,苍白指尖就这样暴露在天光下。
    注意到她的动作,陈云起不由瞳孔微缩,她不是……
    接触到日光的那瞬,姬瑶指尖并未如之前那样被灼伤,而是由实转虚,似乎随时都要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陈云起一怔,她已经不会被日光灼伤了?
    ……是和她成为吱吱有关系么?
    不再被日光灼伤便意味着天道已经逐渐在认可姬瑶的存在,不过眼下,她还是不能暴露于日光之下。
    姬瑶收回指尖,陈云起默默看着她,终究什么也没问。竹筏上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他摸出了当日玉琢交给他的那卷残破竹简。
    经历吴青阳一事,陈云起终于意识到修行对他这样出身的庶民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甘心一直做被践踏的草芥。
    陈云起打开了竹简,笔刀刻下的字迹有些模糊,但并不难辨认,他逐字逐句地看过去,却在几息后顿住了目光。
    这个字,他不认识。
    天下间有机会识字的庶民少之又少,杏花里八十户人家,能识会写的人不过三五。而记录了文字的书简,整个杏花里中也就只有里正家藏了两卷,被视作可以传家的宝物。
    陈云起能识得一些字,还多亏了他有一个识字的母亲。陈云起的母亲曾是大族仆婢,识文断字自不在话下,只是她和陈父过世太早,仓促得甚至来不及引陈云起踏入武道之途。
    所以陈云起虽识字,但也只识得最常见的那几百字而已,但玉琢给他的这卷书简中却有近半他不曾见过的字眼。
    可以说,玉琢实在高估了陈云起的文化水平。
    跳过不认识的字眼,陈云起勉强将书简中的内容串联在一起,可惜那些他认识的字合在一处后,他便再也读不懂了。
    换了耐性差些的人,此时应该忍不住摔下书简放弃了,但陈云起没有。
    他砍了十年柴,或许别的不会,却有足够的耐心,否则日复一日枯燥地砍柴早就将他逼疯了。所以哪怕看不懂,陈云起还是在接下来的路上将书简内容尽数背了下来,一遍遍重复。
    微弱气流在经脉中流转,他的身体在无意识中吸收着灵气,只是以这样的速度,即便花上三五年,他也未必能正式踏上道途。
    姬瑶原不打算理会此事,陈云起能否修行于她无关紧要。但随着水路结束,双脚落在地上,陈云起便需靠自己翻山越岭。
    身为凡人,他不仅需要吃喝,夜里还需找个安全的地方睡上一觉。
    相比之下,陈云起买的那匹驮马在吃下几株灵草后,连行两三日已不成问题,比他却是强多了。
    但人不是马,显然不能用同样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
    姬瑶若动用力量,数息之间便可到达不思归,但她如今勉强瞒过天道耳目,贸然动用力量,必定再引来其注意,得不偿失。
    黎明时分,天边似明未明,陈云起靠在树旁,双目紧闭,显然还在熟睡当中。
    又过片刻,他在睡梦中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面前立着一道阴影,猝不及防见了这一幕,陈云起心脏狂跳,幸好生了一张木讷的脸,脸上才没有现出惊惧神情。他的手下意识探向腰间想握住自己的砍柴刀,却摸了个空。
    那把砍柴刀在他对梁叟动手时已经毁了。
    陈云起清醒过来,也终于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姬瑶。
    “你需早辟紫府。”姬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开口。
    只要进入引气境,至少三五日不合眼不会有太大问题,足够赶到不思归。
    “我有紫府?”陈云起下意识问了一句,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自己体内是否生有紫府。
    姬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显然无意回答他这个有些多余的问题。
    陈云起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摸了摸怀中书简,将之取出,双手向姬瑶奉上。他之前便清楚姬瑶可能知道这些文字所言何意,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向她开口请教的机会。
    但姬瑶却未曾多看这卷残破书简一眼:“粗陋之法,习之无用。”
    她虽是魔族,却生来血脉被封,只能修行神族功法。神魔两族天生有异,为修行神族功法,姬氏以秘法于她体内生造黄庭紫府,姬瑶便如凡人一般,从头开始修行。
    而人族诸般功法起源神族,殊途同归。
    招摇山用作入门的修行功法,在阅过无数神族典籍的姬瑶看来,自然是一无是处。
    她随手一点,在陈云起眉心落下烙印,霎时间,无数闪烁着金芒的文字浮现在他脑海中,不知为何,他分明不识得这些文字,却明白其中意思。
    “这是……”他喃喃开口,如坠梦中。
    “昔年人族先祖入九霄向神族所求,便是此法。”
    姬瑶的话在陈云起听来宛如天方夜谭,难以取信。
    如果她说得是真的,这当真是神族传下的功法,她又怎么会知道?
    难道她是仙神?!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便被陈云起自己否定,她若是仙神,又怎么会连日光也不能见?
    姬瑶的确不是仙神,她是魔族。
    在跳下堕仙台前,她已入仙人境。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