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蓦地想起陈巍告诉他的信息，想起沈一柯瞒着他的事情，眉头皱得更紧了。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公寓。
    “陈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吧？”沈一柯先一步道。
    “嗯，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周漾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但现在给你个机会坦白。”
    沈一柯笑得坦然：“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比起道歉，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骗我。”
    “说不出来。”沈一柯脸色的笑容消失，淡淡忧思揉碎在温柔的目光里，“或许你以后会理解吧，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就好了。”
    “怎么非得弄得那么神秘？”周漾心里烦躁。
    “其实不神秘，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而已。”沈一柯无奈，“是你自己不信啊。”
    周漾沉默良久后对上沈一柯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眸，嘴角微微上扬：“现在信了。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其实并不是相信，是骗我也无妨。
    于周漾而言，我一个烂人，唯二两真心，你也得手了，我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
    沈一柯有些意外，但也没多问。
    车上，两人各自拿起手机，全程没再说话。
    一下车，周漾便点了根烟又开口：“听说你已经保送清北了，干嘛还这么努力？”
    沈一柯笑着望向他：“努力吗？”
    周漾沉默了，细下想了想他最近做的事，确实和努力无关，但他的分数……
    他淡淡开口说了个数字：“725。”
    沈一柯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浅笑道：“既然决定去做了，总要认真对待的，毕竟已经走进考场了。”
    随便说一句话都是他不可攀的高度，周漾只觉得压抑而烦躁。不是厌恶他的拿腔弄调，而是厌恶自己俗不可耐，还天天摆烂。
    租房门口，周漾迟疑好久终于挤出那句话：“把你笔记借我……还有试卷。”
    沈一柯眸色一亮，眉眼和嘴角都弯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什么也没问，只道了一句：“好，等着。”
    说着便进去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以及以往的试卷，装在纸箱里，郑重其事地交到了周漾手上。
    他热心交代道：“有看不懂的，随时问我。”
    周漾啥也没说，只觉得面红耳赤，赶紧回了房间。
    明明沈一柯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他总有一种被羞辱(寄予厚望)的感觉！可恶的学霸啊！
    他躺在沙发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方才的画面浮现在脑海。
    现在就是很后悔，成绩比他好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找沈一柯要笔记？太丢人了！
    他这像什么话？浪子回头吗？万一放弃了怎么办？万一努力了还是一事无成怎么办？让人失望了怎么办？被人看笑话怎么办？
    压力好大，就该偷偷努力才是啊。
    他闭眼摇头，周漾，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所以要一个堕落已久的学渣重新学习，是需要勇气的，不仅仅是苦读圣贤书的勇气，还有面对他人异样目光的勇气。至少周漾是这样的。
    翌日，家长会。
    学生一律站在教室后，家长坐在学生的位置上。
    一班，除了沈一柯的位置都坐着人，班里同学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底对沈一柯多了一丝同情。不过沈一柯倒是一脸无所谓，毕竟他都没告诉郭韵慧这件事，就连转学都是自己一手操办的。
    他需要和沈家一点一点地断掉联系。
    可讲台上的陈巍讲话讲到一半时，一位满头白发但却韵味十足的老太太进入众人视野。
    “陈老师，不好意思打断你的讲话了。”郭韵慧毕恭毕敬，姿态优雅，“我是沈一柯的奶奶。”
    陈巍态度也很谦和，礼貌地笑了笑便招呼沈一柯过来把人带过去了。
    沈一柯面上镇定地让她坐在了自己座位，又站回了原位。
    “现在请各位同学站到家长的身边，牵起你们家长的手。”
    语毕，教室里便响起了稀碎的脚步声和议论声。
    郭韵慧主动握住了沈一柯的手，老人家上了年纪，手干瘪得厉害，虽然没有粗糙的老茧，却也布满了老年斑。
    沈一柯并不喜欢这样亲昵的动作，但面上依旧温和坦然。他知道郭韵慧大概率是陈巍或者是唐校长擅作主张请来的，毕竟在他们看来，他的监护权还在这位老人家手上。
    他始终习惯于配合他人。
    “接下来请邵文轩的母亲作为家长代表，说出你此刻最想对孩子们说的话，大家掌声欢迎。”
    掌声中，一位剪着齐耳短发女人走上讲台，女人的妆容和穿着都显得尤为干练：“谢谢大家。”
    “我是邵文轩的母亲，很荣幸……”
    “这些话都是我站在家长的角度想对孩子们说的，但下面的一句话，是我想单独对我儿子说的。”
    女人看向第一排站得笔直端正的邵文轩，眼底满是温柔久久凝视着他，话还没说出口，眼眶先湿了。
    “文轩，谢谢你回报给我的一切，你永远是妈妈的骄傲。”
    邵文轩有些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女人讲完话，陈巍便趁热打铁让家长和学生进行十分钟深情对话。
    “一柯，你好像不太欢迎我？”郭韵慧看向沈一柯，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