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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原本那行人已经要过去,为首的黄仪结却停下脚步,略有惊讶地说道:“原来是你。”
    惊蛰微顿,这人,是在他身前停下的。
    他不好当做不知道,就缓缓抬起了头。
    黄仪结打量着惊蛰的模样,而后笑了起来:“那日,你说要回去直殿司,我担心你,还派人去问了问,却说你生病了。如今看来,倒是叫我安心。”
    哪怕成为贵妃,黄仪结说起话来,还是温温柔柔。
    惊蛰:“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奴婢已经大好。”
    黄仪结:“这就好。”
    她也没多说什么,仿佛只是在路上看到了,就过问几句,又被宫女搀扶着,不紧不慢地朝着前头走去。
    黄仪结的身边,跟着四五个宫人,那声势浩大,比起其他的妃嫔,要多出不少。
    “雨石,得空再查查。”
    远去后,黄仪结吩咐身边的宫女,“我要知道,为何太后这么在乎惊蛰。”
    “喏。”
    宫女应了声。
    黄仪结还挺喜欢惊蛰。
    长得好看,干活又麻利,人又机灵。
    如果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手下,应该也是舒心的。只可惜,一开始,她会惦记着惊蛰,就是因为太后。
    雨石:“娘娘,陛下那里,今天还要去吗?”
    黄仪结平静地说道:“要去的。”
    她并不在乎此刻的冷遇,为的是应付太后那头。
    景元帝长得,的确超出了黄仪结的想象,她喜欢是真的,可是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是真的。
    太后千里迢迢地将她送入京城,赐了黄姓,又点为贵妃,可不是为了送她来争宠的。
    黄仪结垂下眼,葱白的十根手指头,正交握在一处。
    太后,是让她来,要人命的。
    …
    “好你个惊蛰。”
    谷生挂在惊蛰的后背上,差点没给惊蛰掐死。
    “我待你这么好,可你却骗我!”
    惊蛰背后背着个谷生,前头还拽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世恩,不得已朝着慧平发出求救的小眼神。
    慧平站在边上,朝着惊蛰笑了笑,轻声细语地说:“可我也好奇,你为何不愿去。”
    当初在储秀宫发生的事,有着buff的影响,虽然对惊蛰来说,很社死,可如果没人特地去提,他们会潜意识为惊蛰保密。
    所以的确没什么人知道,惊蛰不是因为“生病”才错过了钟粹宫的差事,而是他从一开始,就主动和黄仪结推拒了。
    惊蛰苦笑着:“我是个俗人。之前也想过要去搏一搏富贵,可是,承欢宫的事,的确吓坏我了。”
    谷生哽住,被惊蛰落了下来。
    “你这样,反倒是因小失大了。”他点了点,“这人谁不想往上走的,而且,咱这种内侍,岂不是比那些承欢宫人,死得还容易?”
    他也认为长寿可怜,也认可世事无常。
    但是,好歹,那些人是倒霉,遇到了景元帝发作,这才没了的。可他们这些小内侍,或许因为一个掌事,可能一辈子就没出头之日。
    越是没阶等的,越是命贱如草。
    惊蛰轻叹了口气,知道谷生说得有道理。
    谷生还想再说,世恩却拉住他,不让他说了:“还是快些吧,再拖下去,我们可就弄不完了。”
    谷生只得闭嘴。
    回去的路上,惊蛰请他们几个保密,说是要让其他人知道,肯定还会引起许多麻烦。
    就连最喜欢八卦的世恩都拍着自己的胸口答应了。
    谷生笑了声:“这可好,世恩在这。惊蛰,我可和你说,要是走漏了消息,肯定是世恩大嘴巴说的。”
    世恩一拳砸在谷生的后脑勺,骂骂咧咧。
    …
    惊蛰每日还会回去北房,走的都是惯常走的,比较偏僻的宫道。他早就已经走得熟悉,无需灯光照亮,也能熟记于心。
    这日,他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心中盘算着,应该把剩下的东西逐一看完,再好好思索时,耳边,却是听到了古怪的,窸窸窣窣的水声。
    他微顿,想起无忧之前说的话。
    皇宫里,在某些阴暗角落里,有时可能撞见鬼。
    可他是不怎么怕的。
    毕竟人,有时候,比鬼还叫人害怕。
    惊蛰不欲停下,也不想去看那是人还是鬼,就打算继续走。可是那鬼……不是,应该是人,已经停下,餍足地拉着另一个人钻出草丛,正正和惊蛰撞上。
    惊蛰:“……”
    云奎:“……”
    惊蛰下意识看向云奎的身后,那似乎是哪个宫女。云奎的动作更快,反射性地将人挡在自己的身后,用自己高大的身体,将她藏得结结实实。
    惊蛰:“……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走了。”
    他总算反应过来,那水声是什么。
    那是在亲吻。
    真是要命,怎么会撞到云奎和宫女对食的场合,他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云奎总是时不时往外跑了。
    “等下,你等等。”
    云奎却急急叫住了惊蛰,“我送她走,你在这等我。”
    此刻天色昏暗,云奎叫住惊蛰,又特意不点他的名字,也没揭开宫女的名讳,应该是想两头藏,免得泄露了自己的情人,又祸害了惊蛰。
    宫规里记载,太监和宫女的对食关系,是被明令禁止的。
    虽然只有宫妃,才是面上正经的,属于皇帝的女人。可是这些入后宫伺候的宫女,在还没满二十五岁放出去之前,也同样可以视同为,皇帝的人。
    太监要是动了皇帝的女人,可不是要命吗!
    而要是有人知道,却没有去举报,也视同为包庇之罪。
    惊蛰很想走。
    可他知道云奎在担心什么,不得已,还是驻足等了等。
    云奎遮遮掩掩地将宫女送走,回来刚想和惊蛰说什么,就听到他开口:“我没看到她的样子。”
    就算去举报,也不知道是谁。
    惊蛰希望云奎能听得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云奎的确听出来了。
    他尴尬地搓了搓手,低声说道:“那,其他人,你也……”
    “我什么都不会说。”惊蛰直白地说道,“只要你们不连累我,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你俩的事。”
    云奎松了口气。
    他和惊蛰接触的时间虽不长,可他还是能感觉出惊蛰的脾气,要么不说,要么说了,多少会尽力去做。
    惊蛰抬脚想走,想了想,又停下。
    “不过,你最好还是小心些,你最近叫人帮忙的次数太多了。我已经听到有掌事在说了。”
    要是真的有心人去查,未必查不出来。
    云奎苦笑了声,“她要走了。”
    要走?
    去哪?
    惊蛰愣了愣,才想起,宫女最多在宫里待到二十五岁。要是不能成为皇帝的女人,或者成为女官,那的确是要离开了。
    和云奎对食的宫女,今年已经二十五岁。
    惊蛰沉默了片刻,不知要说什么。
    云奎却不知道是闷了太久,还是心中苦恼,竟然对着惊蛰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他们的事。
    惊蛰:“……”
    走开,他不想听啊!
    云奎和宫女是几年前意外认识的。
    云奎这小子的运道很好,刚进宫就认了个师傅,后来,也顺利地来到了直殿司。虽然在这里干苦活,可是有他的师傅在,能够保证他将来的评等。
    他和宫女是意外认识,才有了往来。
    虽不能人道,可不代表云奎没心没肝,那宫女也是出于寂寞,才会诱惑他,两人都是各取所需,起初也没涉及到情感,只是有时,云奎会拿些钱给她。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份关系就变了质。
    云奎发现,他居然真的喜欢上了宫女,后来师傅发现了这段关系,威逼他要断了,云奎却一直死扛着到现在。却没想到,最大的问题并不在于师傅,而是在于,宫女不得不出宫。
    宫女年岁满了是可以出宫的。
    可是太监却不能。
    能够活到一定年纪,最终出宫的太监少之又少。
    这还得是爬到高位。
    而高位的太监,有时,一朝落败,也是直接死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