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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23节

      朱瑞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又看了看窗外,方才凑到未婚妻耳边低声轻语:“皇上的身体……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康健,不定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了,因此皇上才会着急着易储……这件事,连太后娘娘都不清楚,是四殿下私底下告诉父王和我的。”
    第1177章 嫌疑人
    谢慕林满面愕然。
    皇帝身体不好了?!怎么可能?!他才多大年纪呀?勉强算是刚刚进入中年而已。几年前不是很健康很精神的吗?又没听说他有什么病,怎么忽然就情况如此严重了?!况且,就算他身体有什么顽疾,以他的身份地位,肯定有医术高明的太医三天两头地请平安脉,有什么患病的苗头也会早早发现,早早控制,不可能忽然间就重病到了命不久矣的地步吧?难道是心脏病吗?还是别的什么绝症?!
    谢慕林压低声音问朱瑞:“皇上今年有四十岁没有?还是壮年呀,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到底是什么病?此前没有半点征兆吗?!”
    朱瑞轻轻摇了摇头:“我能看得出皇上的精神不如从前了,但看不出他身体有什么重症。若不是四殿下告诉父王与我,我根本就不会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明年是四十万寿了,皇上真真算不得高寿。他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亏空过身体,哪怕是为先帝侍疾时,熬过一段时日,也不曾伤了底子,天知道是怎么衰落至此的。若不是皇上身体状况不佳,他兴许还不会着急着易储,完全可以慢慢拖上几年,待四殿下出宫建府,定了亲事,又入朝崭露头角,让朝臣们看到自己的出众之处,再提废太子之事也不迟。如今……确实是仓促了些。”
    这个秘密,之前除了皇帝与四皇子,只有皇帝极心腹的亲信才知晓,比如为皇帝看诊的两名御医,以及日常侍候的大太监与女官等等。除此之外,别说朝廷外臣与皇后、皇妃以及众皇子们了,连太后娘娘与燕王都蒙在鼓里!皇帝曾经嘱咐过四皇子,万万不可泄露这个机密。四皇子也牢记这一点,连亲生母亲乔美人都不曾透露过。若不是考虑到四皇子年纪小,一旦要在废太子后立储,就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让人挑剔,十分需要四皇子本人的默契配合,皇帝兴许连这个小儿子都不会告诉。
    如今四皇子知道事情重大,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老老实实听从皇父安排,便能稳稳当当地成为新君,所以他平日里很是低调,也劝说乔美人不要生事,借口养病,避开宫中是非,以免节外生枝。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成功。皇帝对他也十分满意。若不是曹皇后“遇刺”,使得皇帝的安排出现了岔子,他根本用不着找借口离开京城避风头。
    只是,如今四皇子先是中毒,后来又出现了种种令人不安的迹象,四皇子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皇帝不在身边,太后年岁已大,身体又不好,晚辈不敢轻易打搅,他能与之商量的,就只剩下燕王父子了。燕王本是皇帝胞弟,哪怕兄弟二人有过不少矛盾,他对皇帝的忠诚之心却是始终没有变过的。至于堂兄永安郡王朱瑞,更是四皇子中毒后获救的大功臣之一。四皇子认定他们可信,手中又有足够的实力能给皇帝提供帮助,所以就毫不犹豫地拉着他们密谈,泄露了自己所掌握的机密消息。
    而四皇子之所以一定要跟燕王父子商量,则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与皇帝眼下的身体状况有关。
    那位发现他中毒的年轻太医,从天津老家带来了那本记载了多种毒物知识的古籍。四皇子的情况好转后,他便拿这本书来翻看,原来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看着看着,却觉得大涨见识。而这本古籍中,另外记载了一种前朝奇毒,是慢性毒药,能让人中毒后三年内方才死亡,而且基本不会在身体表面留下痕迹。四皇子好奇这种毒物的情况,但看过书中记载的病例后,却猛然惊觉那些曾经中毒的病人,表露出的症状与皇帝颇为相似。他想起自己中毒的情形,顿时就拿不准了。
    皇帝到底是正常生病,还是叫人算计,中了毒呢?!
    事关重大,四皇子不敢擅专,只得请了燕王父子来一同参详。朱瑞跟着燕王,一同把那本记载毒物的古籍翻了又翻,都不太敢下结论。
    因为那种奇毒的效果太惊人了,中毒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正常的身体衰弱,油尽灯枯,慢慢地死去。若不是中毒之人还有某种隐秘的特征可以作为证据,写书的人根本都不知道他是中了毒!
    皇帝龙体不佳的消息,燕王与朱瑞都一无所知,只有四皇子清楚大概的症状。没有见过皇帝身上的特征,谁敢说皇帝是中了毒而非生病了呢?当然了,这样的大事,燕王也不敢轻忽。他不敢惊动太后,却已经与四皇子商量好了,再度发出密信,急报皇帝,关键是要把那种奇毒会在人体上显露的特征告知皇帝,让皇帝查清楚自己是不是中了毒!
    燕王如今是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去见皇帝,弄清楚这个答案的,然而太后与四皇子都在北平,后者身体里的余毒还未拔清,他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
    朱瑞也在为这件事震惊不已,谁都不敢说。要不是未婚妻乃他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也不会在此轻易透露机密。
    谢慕林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在听说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很快就有了些想法:“如果皇上是真的中了毒,那么下毒的人会是谁呢?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跟三皇子无关。”
    朱瑞默默点头。
    这件事当然跟三皇子无关。三皇子想要做储君,想要成为下一任皇帝,在他还未能正式立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对皇帝不利的。因为这种时候,只有皇帝才是他实现野心的依靠。眼下太子还未被废,皇帝一旦出事,太子便能名正言顺地继位登基。三皇子早已把太子与曹家得罪得狠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死呢。他只是小气狠毒些,人却不算蠢,自然不会干这种自毁前程的傻事。
    二皇子也是同理,人已经出继了,也不必多提。
    四皇子更不可能。
    如此一来,那最有可能下毒的嫌疑人,就十分明显了。太子或许没有这个脑子,但曹皇后却绝不会甘心眼睁睁看着独生爱子失去储位,生死落入他人之手。
    如果说她年初时策划了自己遇刺一案,同时交代心腹在事后散布谣言,败坏二皇子与三皇子的名声和前程,那么,她也同样有可能交代兄长以退为进,假装示弱,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太子待在储位上,等待皇帝毒发。
    到得那时,太子便是无可质疑的新君人选。什么三皇子、四皇子,统统都没有资格与他相争!
    第1178章 征求
    曹皇后的计划原本应该很顺利地进行的,到目前为止,基本一切都照着她的想法走。
    曹家示弱,以退为进,暂时退出朝中争斗,让皇帝与朝臣对他们失去警惕之心,以为废储之事已经成功了大半;另一方面,太子无过被废,朝臣当中定会有人反对,兴许里头还有曹家的党羽在暗中搅浑水,让废储的进程陷入僵局。
    与此同时,二皇子出继,三皇子名声被抹黑,四皇子年少无名声,有舆论攻击一番,母家无势力的后者定然束手无措。皇帝为了捧小儿子上位,费尽力气去废储,只会加速身体状况恶化。等到哪一天,皇帝身体弱到不能坚持下去的地步,对比没有大过错又已经娶妻生子的成年太子,年少势弱的四皇子很难获得朝臣支持上位。
    主少国疑,朝臣们会从大局出发,力劝皇帝打消易储的主意。皇帝就算不乐意,他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扭转局势了。太子的地位会彻底稳固下来,再也无人能威胁到他。皇帝顶多就是想办法让太子保证日后不会加害兄弟,除此之外,能做的就很少了。
    如果说这就是曹皇后生前的谋划,只能说她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人了。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跟娘家人以及儿子合力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真不枉皇帝这么多年来一直十分警惕她和曹家。
    不过,她有这样的心机,这样的实力,却养出了一个那么不争气的儿子,也不知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若不是太子闹出了宠妾灭妻的丑闻,还屡次顶撞太后与皇帝,如今反对废储的大臣,可能还会更多一点,而且不会仅仅站在反对废长立幼的立场上,而是更多的为太子张目。无奈太子不争气,自己落人话柄,等到哪天他犯的错大到被人认为不配为储君,反对废储的人都不再为他说话,那就算曹皇后生前有再多的谋划,也无济于事了。
    谢慕林心里忍不住想,如果曹皇后和曹家人少搞些阴谋诡计,把精力放在教育太子身上,把太子教导成一个真正出色的储君,让人无从挑剔起,那还有别的皇子什么事?他们更不需要去搞什么下毒的小动作了。
    不过,说起下毒,谢慕林倒是有个想法:“如果皇上真的中了曹家人的毒,那么给四皇子下毒的,就不可能是太子或曹家人了。”她抬头看向朱瑞,“这未免有画蛇添足的嫌疑。只要皇上出事,四皇子根本不是太子的对手。可如果四皇子先一步出事,令皇上疑心是曹家搞的鬼,悲愤之下,破罐破摔,把三皇子捧上位了,那太子与曹家要怎么办?三皇子再有毛病,他好歹不会让曹家夺权,萧将军也会出于皇命,力保三皇子坐稳皇位的。”
    朱瑞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未婚妻的说法十分有道理:“确实……虽说给四殿下下毒,可以让太子更无后顾之忧,但毕竟还有三殿下在,曹家没必要节外生枝,令他们的谋划出现变故。只要皇上出事前,太子还未被废,他们便可稳坐钓鱼台,实在不需要再冒风险。”
    朱瑞顿了一顿:“那就是三殿下做的了。只有他,最有可能做这只黄雀。若正如我们上回见面时所推测的那样,他利用王氏之妹,威胁王氏为他所用,那么他很容易就能获得太子与曹家那方的机密消息。趁着皇上中毒之机,冒名对四殿下下毒手,陷害曹家,回头再把证据往皇上面前一递,太子与曹家无可辩驳,废储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这时候四殿下已中毒,三殿下多半没想到四殿下会及时得救,可能就当作他已经殁了。剩下的皇子中,除了三殿下,还有谁能继承大位呢?至于萧贵妃的罪名,这时候根本不值一提!”
    朱瑞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三殿下。他也不是每次都只会做些自以为聪明的蠢事,偶尔……也会真聪明一回。”
    谢慕林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我们只是猜测而已,还需要找证据呢,兴许事实并非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我没什么好担忧的。”朱瑞淡淡地道,“四殿下安然无恙,眼下只需要花些时间休养,拔清体内毒素便可。皇上那儿的情况未明,但即使他真的中了毒,这慢性毒药也有很大可能可以解除,至不济也能把毒发时间延后。我们只当皇上是患了重病即可。只要能早日把太子废了,改立四殿下为储。四殿下有名分,又有皇上安排的忠臣良将辅佐,父王与我,还有宗室诸王们,也都会站在他那一边,只怕连萧将军,也会成为四殿下的有力臂助!到得那时,三殿下还有什么?一肚子阴谋诡计,也不会将他捧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他站起身,握了握未婚妻的手:“我得尽快进一趟紫禁城,把这个推测跟四殿下好好说一说。四殿下坚信皇上是中了毒,但他对太子与曹家更提防些,可能会忽略了三殿下的存在。我得提醒他多加提防。他们兄弟一起在宫中长大,他可能比我们更熟悉三殿下的脾性与人手情况。况且,有他出面,我们想要说服皇上相信三殿下在这里头的筹谋,也更容易些。当然,最要紧的是,皇上需要尽快安排能辅佐四殿下的重臣了。倘若四殿下真的要在近年继位,他年纪还轻,没有人坐镇朝中是不行的。”
    但若真让重臣坐镇朝中,为四皇子辅政,又要提防臣子把持朝政,这个辅臣的人选,可得好好考虑才行。
    朱瑞忽然站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拉着未婚妻的手,皱眉问她:“谢二妹妹,你介不介意……把我们的婚期提前一点?”
    谢慕林怔了怔:“提前婚期?为什么?”旋即反应过来,“你想要和燕王尽快进京帮皇上吗?”
    朱瑞咬了咬唇:“父王一听四殿下说起皇上中毒的事儿,就恨不得立刻回京了。可是太后娘娘还在这里,四殿下又需要时间休养,轻易不好挪动……我们预估,四殿下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拔清余毒。在此期间,我与永平若能尽快办妥婚事,太后娘娘与四殿下便有理由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提前回京了。有些事,哪怕皇上知道了,及早做出提防,也是需要可以信任的亲人从旁相助的。父王身为他最信任的胞弟,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第1179章 添妆
    提前婚期?
    谢慕林没什么意见。
    燕王夫妇与谢璞夫妻本来就商量过了,要在七月底八月初举办朱瑞与谢慕林的婚礼。这时候北平的天气已经转为凉爽了,但又还没到寒冷的地步,比较舒适。等婚礼办完了,太后与永宁长公主一家正好再欣赏一下北平秋天的景致,就可以赶在九月之前坐船回京了,正正好避开北平冬天的来临。
    眼下已经接近五月底了,本来距离预定的婚礼日子就只剩下两个月左右,提前一点办,也早不到哪里去。只要燕王府觉得没问题,谢家这边只需要送嫁而已,完全是忙得过来的。
    谢慕林都没怎么想过提前出嫁,要与家人分离,会有多么不舍。谢璞眼看着还要在北平做几年官呢,她嫁进燕王府,与父母亲人仍旧生活在一个城市里,两家府第离得不远,甚至谢璞与文氏夫妻还是燕王府的常客,她会有很多机会见到父母,有什么好不舍的呢?要伤感,等到谢璞调任离开时再伤感也不迟。
    所以,谢慕林非常平静地告诉朱瑞:“如果你和燕王、王妃都觉得提前婚期十分有必要的话,那就去办吧。我父亲这里只要有足够的理由,他是不会多想的。”
    朱瑞双眼发亮,紧紧拉住未婚妻的手:“真的么?你真的愿意提前嫁给我?!”
    谢慕林有些脸红,但还是坦然地告诉他:“反正迟早要嫁给你的,提前一个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过燕王府那边真的忙得过来吗?永平郡主也要出嫁吧?”
    朱瑞高兴得咧了嘴:“忙得过来的。永平出嫁的事儿也好办,兴许会安排在我成亲之后。到时候你给王妃搭把手,一定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谢慕林嗔了他一记,心里倒是对此不大有信心。燕王妃明摆着就是个事事有成算的人,一直以来安排各种宴席什么的,都没出过差错,她身边的吴琼叶姑姑也十分能干,更有各种王府属官帮衬,还用得着她一个新媳妇帮忙?她到时候只需要跟在燕王妃身边学习就可以了,才不打算去出那个风头呢!
    不过谢慕林也关注到一件事:“皇后今年年初才死了,你跟永平郡主年内婚嫁,不要紧吗?”
    朱瑞摇头。当然不要紧了。皇后死了,皇室诸皇子确实要守孝,比如三皇子就得把本来定在四月的婚期往后推了一年,但燕王府在礼法上跟皇室的关系已经相当远了,即使从先帝这位兼祧两房的长辈开始论起,燕王的儿女也顶多是为皇后服上五个月的小功足矣。曹皇后是正月里死的,到六月已经超过了五个月,无论是永平郡主朱珮还是永安郡王朱瑞,都已满服,可以放心婚嫁了。
    皇帝与太后都不会对此有什么话说,礼部官员们这时候还忙着朝中为废储之事产生的争论,哪里有功夫鸡蛋里挑骨头?若是没有把握,燕王早就改变儿女婚期,而不是一直极力邀请太后前来北平见证两个孩子的人生大事了。
    谢慕林想想也对,便不再担心这个问题了。
    倒是朱瑞,自打得了未婚妻的准话,心里就一直兴奋着,有些坐不住了。原本他还要为皇帝的状况担心,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即将成亲的欢喜。能比预计的早一个月抱得心上人归,他简直高兴坏了。要是不能早些冷静下来,他都怕自己会端着个笑脸去见四皇子,跟后者讨论皇帝的生命安全问题,万一到时候产生什么误会,那就太糟糕了。
    谢慕林双颊发烫,但忍不住低头偷笑。她找门外听候吩咐的仆妇要了一壶凉茶来,是放在井水里湃过的,冰冰凉凉,正好倒进空杯里,递给朱瑞敷脸,好让他尽快“冷静”下来。
    朱瑞老老实实地任未婚妻摆布,不一会儿便一手拿着一个装满了凉茶水的杯子,往两边脸颊上贴了,看起来还有点可笑,看得谢慕林偷笑不已。
    所幸这个粗糙的冷却装置相当管用,大约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朱瑞的脸就恢复了正常,他也能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不会时不时露出傻笑来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朱瑞生怕夜长梦多,就要立刻告辞,回燕王府去寻父亲燕王商量着要进紫禁城密禀四皇子的事。谢慕林拉着他的手嘱咐:“路上仔细思考你要说的事,种种猜测,尚无证据,我们越发要把条理整理清楚,让四皇子相信你的话有道理才是。就算四皇子不相信你,你也不必慌张,眼下应该还有时间。曹皇后生前谋划时,若不想让人对皇上的死因产生怀疑,就一定会让皇上衰弱得自然而然的,看起来就象是正常生病了一样。所以,这会子还早呢,你们还有时间去救治皇上。要相信太医们的本事,他们能救得了四皇子,当然也能救得了皇上。”
    朱瑞深深看了谢慕林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又紧紧握了握她的手,方才离开了。
    谢慕林这一夜没睡好,但第二天起来,她还要振作精神,不能在人前露出异样来。
    谢映慧婚礼的前一天,马玉蓉到谢家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不过永宁长公主殿下也没有随行。一来太后与四皇子那儿还需要她,二来姻亲家小辈的婚礼还用不着劳动她的大驾。带马玉蓉出门做客的是她的两位嫂子,马家二少奶奶封氏,以及三少奶奶赵滢。
    马家长子长媳眼下都在京城看家,所以马二奶奶算是前来北平的马家媳妇中名分居长者,作为事实上的长嫂,带小姑子出门,也是寻常事。至于马三奶奶赵滢,则是打着谢映慧闺蜜的名义,与小姑子一道前来的。她从前在闺中时,与马玉蓉、谢映慧都有过一段交往。马玉蓉和谢映慧知道她一个大秘密,但还是保持了沉默,没有泄露给任何人知晓。托她们的福,如今赵滢生活得很好,心里无比感恩。见谢映慧即将出嫁,马玉蓉又要许给谢映慧的兄长了,她肯定要前来添妆贺喜,表一表心意的。
    最近这半年的新闻,赵滢也看得胆战心惊。她回想过去,都觉得自己当初真真是昏了头,怎么就看上了三皇子呢?瞧瞧眼下萧家大小姐的处境,倘若当日是她与三皇子的私情外露,她会有何下场?她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她同时也在庆幸,没有如曹皇后所愿,成为太子妃,否则,今日被太子宠妾灭妻的,就是她了。她是个斯文人,恐怕还不如太子妃薛氏放得开,拉得下脸呢,岂不是只有任由王氏欺辱的份?!
    避开了两位金尊玉贵的龙子,她如今与马三少爷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公婆慈爱,小姑和善,妯娌也不难相处,还有孩子承欢膝下,每日都过得无比安心。她无数次地感谢上苍,给她安排了更好的姻缘。她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懊恼,曾经看错了人,伤透了心。
    那时候的她,真的太瞎了!
    第1180章 近况
    谢家人热情地招待了马家三位女眷。
    两家目前还未正式结亲,为了避免尴尬,大家彼此都装作没有结亲那回事,权当作真的是为了谢映慧与马玉蓉两个姑娘的友谊才进行的交往。文氏留下了马二奶奶封氏说话,谢映慧与谢慕林便把马玉蓉与赵滢带去了后宅的闺房。
    马玉蓉好奇地把谢映慧的院子前前后后参观了一遍,感叹道:“挺好的呀,又宽敞,又通风,还种了那么多花木,虽说比不得你在京中宅子里的院子精致,却有一种别样的疏朗。若不是眼下正值炎热的夏季,一春一秋,这院中的景致应该会不错吧?”
    谢映慧抬袖掩口吃吃笑道:“这宅子里每个院子都是差不多的,你喜欢就再好不过了。我哥哥那儿跟我这里差不多,只是院门方向不一样,不过他那儿去花园方便,还能在花园里眺望紫禁城呢!”
    马玉蓉顿时脸一红,羞恼地上前要撕她的嘴:“明儿就要出嫁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般着三不着两的呢?!”
    谢映慧笑着躲了开去,心情却很好:“可惜了,我不能看到你和我哥的婚礼。不过等你们回了京城,我一定会常常回娘家去叨扰你们的!”
    马玉蓉的脸更红了,直接啐了她一口。
    赵滢在旁有些惊喜地道:“令尊令堂都商量过了么?真打算让你兄长成婚后便回京城去住?!”虽然谢璞夫妇曾经透露过口风,但永宁长公主与马驸马还有些半信半疑,不大相信谢璞真的会允许长子长媳长期与自己分离。
    谢映慧笑着点头:“早就商量过了。我父亲还直接把桂园过户到了哥哥名下,又让人在桂园里开建新院子,好让哥哥嫂子搬进去后,能住得宽敞些。”她含笑看了马玉蓉一眼,“现在时间还早,若是嫂子对将来要住的房子有什么要求,早些跟我说了,我好叫哥哥去求父亲,这样你们将来搬进去时,就能住得更舒心啦!”
    马玉蓉脸红得快要滴血了,但眼中却透出几丝惊喜。若能在嫁人后,不必远离父母,还能住在风景优美的园林中,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赵滢也为小姑欢喜,但同时她又有些顾虑,担心谢家这般安排自家嫡长子,是有别的意思。
    谢慕林便为她解释:“我二哥是二房嗣孙,因二房嗣祖母的娘家父亲乃是北平名士,对本地士人多有提携之恩,因此我二哥很容易就能在这里找到名师大儒指点他的功课。我大哥虽然可以跟着去求名师指教,但总归是隔了一层,那些名师大儒们可能会顾虑我大哥是外戚之子的身份,不能用心指点。我爹怕耽误了大哥的功课,便想让他回京城去,借一借马家在士林中的威望,请一位博学的先生指点学问,想必比在北平更容易些。况且,我大哥娶妻后,也需要回湖阴老家祭祖,给大嫂上族谱。到时候他们回了湖阴,再在江南一带游历一圈,正好回京城安居,静心读几年书,备考乡试。”
    赵滢一听就明白了,正色道:“这确实是正理。功课要紧。京城一带有名望的名师大儒,驸马几乎都认得,交情还不错,定能为令兄寻得一位好先生的。桂园清静,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我回去就跟长公主与驸马说,两位长辈定会安排妥当,让小妹与妹夫安心度日,不必为杂事操心。”
    这番承诺令谢慕林与谢映慧都十分满意,倒是马玉蓉再次羞红了脸。她分明还未与谢显之订亲呢,怎么身边的人都当作她已经是谢显之的妻子了呢?!
    马玉蓉很想抗议一下,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谢映慧与她厮混了许久,一看她脸上的表情,便猜到她在想什么呢,冲她挤眉弄眼地,仿佛在说她逃不掉的,气得她又要扑上来撕人了。两闺蜜打打闹闹的,笑成一团。谢慕林只会微笑旁观,并不阻止,最后还是赵滢上前分开了二人:“都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象小时候那样爱闹?得亏这里没有外人,否则还不把你们笑话死?!”
    谢映慧与马玉蓉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重新端坐好了,让丫头捧了妆匣过来,各自把略有散乱的头发抿整齐了,调整了一下头饰,又洗了个脸,方才再次安坐奉茶,又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