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陈舍微说得口干了他就上场,也是一副能干模样,同三房的人混熟之后,人人都知道他险些叫陈舍巷使人掐死了!
陈舍嗔弄来的好种子,见陈舍微把玩着烟籽点头,总算是松口气,喷气哼道:“老八真不是东西。”
“一家兄弟,有几个品性端方就不错了,哪能人人都是君子呢?”陈舍微哑着嗓子拍马屁。
陈舍嗔半真半假的一惊,道:“老六,你嗓子怎么了?”
蔡氏端来一盏金银花胖大海,道:“连讲了那么几日的课,能不哑吗?你也真是的,开春的事,这么急作甚?”
“过些日子大房二房的伯父兄嫂们就回来了,祭祖唱大戏,吃席耍把式,人家瞧一个热闹,我可不得在背后跑断了腿?等开春?!那时间也太紧了,只能眼下先把事情都布置下去,年节时一忙,哪来的功夫啊!”
陈舍嗔摇摇头,一副能者多劳的样子,见陈舍微沉默着喝茶,只当他嗓子不方便,又道:
“去年你身子不好,今年瞧着好了些,也带着弟妹和阿绛走动走动,别总叫五房那些个上不了台面的绕着大房二房几个兄长打转。我有时候瞧着都觉得替他们发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人呢!”
蔡氏掩口笑,夫妻俩的口吻是如出一辙的不屑,道:
“那一家子就那样,不过你阿兄说得对,你是该叫弟妹和阿绛多走动,阿绛这年岁了,生得又好,在大房二房的长辈眼里露一露相,说不定人家瞧见了好的儿郎,也能惦记上给阿绛做媒呢。”
陈舍微轻轻一咳,道:“我自做个田舍翁就罢,没那么多想头。”
陈舍嗔很是不赞同,想了一圈,用胳膊碰碰陈舍微,一副哥俩好,无话不谈的样子。
“五哥我也晓得你,没个儿子,是没什么奔头。”
他眼瞅着蔡氏出去了,更肆无忌惮起来,陈舍微听得厌烦,耐着性子应付着,听听这陈舍巷能出什么好主意。
“等这烟叶的事情有了眉目,哥院里有个丫鬟,极好生养的身段,脸蛋也俊,你弄上几回,要个孩子还能是什么难事儿啊?”
还搁这吊大萝卜勾他的呢!
陈舍微拱拱手,无语的说:“不瞒哥哥,我这身子虚,又好清净,院里人一多就烦,这美人恩我是无福消受了,哥哥自己留着吧。”
陈舍嗔长叹口气,道:“你这故意挖苦我呢?怎么?怕我收用过?说实在的,你五嫂不是个能容人的,我院里的还真都是清白身子,那要是老八院里的,我看就是只母鸡都下不了云英蛋。”
陈舍微听得有点恶心,可后边那句关于陈舍巷的讽刺又着实好笑,见他要笑不笑的,陈舍嗔只以为他假正经呢。
“对了。”陈舍嗔忽道:“今年年景不好,泉溪周边好些灾民,咱们陈家在镇上,在泉州城里都是有脸面的,少不得要出些粮食。”
陈舍微露出为难之色,道:“五哥是知道我的,手里短银子,早卖了些粮花用,再加上买了些田要雇人。”
陈舍嗔一笑,道:“嗯,我知道,你怎么买那么些下等田?若是没钱,少买些,也得求精不求多才好。”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成天打听别人事儿你还挺嘚瑟呢!’
陈舍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道:“我种些烟叶,好给水稻治虫子,费不了那么好地。”
“傻小子。”陈舍嗔不解的瞧着他,“怎么就一条心往庄稼上使呢?卖烟来钱多快?”
“那,那我也还打算着种点嚼烟的。”陈舍微笑得憨厚,仿佛担心陈舍嗔不叫他种一样。
他那一点量,陈舍嗔还真不放在眼里,嗤道:“种就种呗,我是为族里做事,收成大家都受益,又不跟老八一样斤斤计较,地里的玩意,他也跟癞皮狗似得到处撒尿占地盘。”
“要不五哥能当族长呢。”陈舍微听他骂陈舍巷真痛快,奉承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了。
“哎呀远得很,我是不想那么多,做好眼前事吧。”陈舍嗔拍了拍他,道:“罢了,反正族里的生意五房占了你股子,账面交上去委实不像话,我叫他们退出来,今年你那份粮就从族里分红出吧。”
陈舍微连忙道谢,心道,‘果真如夫人所言,同个要脸面的人打交道,虽也需阿谀奉承,小心应对,但到底有些面上的好处,总比同陈舍巷那种不要脸的好,吃了肉还嚼骨头!’
陈舍微起身告辞,‘拜拜了您,爷回家折腾自己的烟叶去了。’
说了给王吉的烟叶要顶尖,陈舍微自然要说到做到,上一岔品相最好的他都留了种,也不假手于人,还是自己育。
冬日里的活计闲雅,陈舍微陆续雕弄了百来个水仙种球,也没觉得累,王吉今儿来运谈栩然最后一批虫,吴缸正好也来上最后一遍漆。
收拾收拾,好过年了。
“今儿你们贼有口福了!”陈舍微拍着胸脯保证。
谈栩然觉得陈舍微唯一一点奢侈劲儿就用在吃上。
还没全然长成的鸡,剥得光溜溜,倒要用上奶和胡椒给它泡澡。
孙阿小原本还想偷师,看到这已经扶墙要晕了,捂着眼睛挪出去,喃喃道:“作孽作孽。”
这样一只嫩嫩滑滑的鸡,还裹了面衣,费上许多油去炸它。
王吉看得嘴角直抽,道:“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说是这样说,那整鸡端上来,袅袅冒烟,陈舍微徒手就扯下一只腿儿,金黄脆壳,柔嫩鸡肉,汁水四溅,烫了一滴在王吉唇上,他咂摸咂摸,好像还真是不一样的滋味。
“夫人,吃。”陈舍微递过去。
谈栩然琢磨着,这么拿别扭,那么拿拗手,就搭着陈舍微的手腕咬了一块下来。
唇齿嚼咬的酥酥声,鸡皮香得上头,鸡肉出奇的嫩,汁水丰盈,纯粹肉食所带来的满足感瞬间自口舌席卷全身。
“炸鸡就得手拿着吃才爽快呢。”
陈舍微把鸡腿往谈栩然手里一搁,又庖丁解牛似的把整鸡都分了,骨头都炸酥了,使点劲儿就能下来。
院里这么多人,一只鸡很不够,陈舍微还做了葱蒜炸鸡。
左右葱蒜是自家栽种,富余的很,多多的葱段蒜子和了辣子浓酱裹在鸡块上,加上花生一块炸,别说吃了,光是在厨房炸的时候,郭果儿打门边过都被香得跌一跟头。
一盆是金黄黄的原味鸡,一盆是赤酱的炸鸡块,众人的手纷纷伸过去,鸡没了一半的身子,鸡块也矮下去两寸。
寻常酸檬都是拿来做盆景摆设,这果子虽有清香,汁水却极酸,陈舍微去花市上寻了来,不知他怎么晓得那么多用法,做酪做饮子都用得上。
他浸出来那酸檬米酒,喝得王吉借着酒劲,躺地耍赖都要歪缠走一坛子。
不过谈栩然瞧着,王吉这几回来情绪都怪怪的,燕子也避他,两人间不知有什么事儿别扭着。
除了炸鸡和酒,还有甜食。
糯韧的柿饼剪开摊平,裹上金橘羊酪和核桃再卷起来切成一指宽的厚片。
吴缸乍一眼瞧还以为是五花肉,心里想着哪有这么肥瘦得当的好肉?
一口咬下去,嚼着都舍不得咽下。
柿饼都叫晒出溏心来了,甜糯并着微咸的羊酪,金橘粒略带一点刺激的薄荷感,连核桃都格外的香,带着炭火焙烤过的香气。
吴缸想不懂,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好吃的玩意?!这搭配陈舍微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绛对苦味格外的敏感,核桃皮总是有点苦的,陈舍微单给她做了一份榛子碎的柿饼酪卷,谈栩然瞧着陈绛吃得眼眯唇又弯,道:“你倒是花样翻新的宠她。”
换个佐料的事儿,又没费多少功夫,榛子都是陈绛自己放在小平锅上一点点焙熟又砸了舂成碎的。
陈舍微很欠揍的凑过来,悄悄声问她,“夫人怎么吃女儿的醋?那夫人有什么想吃的,只管说来。”
王吉有点借吃泄郁的意思,吃得顾不上说话,只偶尔拿眼瞥缩在陈绛身后的吴燕子。
吴缸吃开怀了倒是健谈起来,说起去山里猎采山货的险事趣闻,陈绛和阿巧都吃着柿卷听得专心。
谈栩然视线回拢,落到陈舍微脸上,唇贴到他耳廓上私语了几句。
一点火星落在耳尖,点燃陈舍微一张红红蠢蠢的脸。
王吉觑着吴燕子,偶尔目光相撞,那丫头跟躲鬼一样,移了眼不看他。
‘唉。’
他吞下下一大块葱蒜炸肉,被辛香麻辣的浓郁滋味抚平了一点郁闷,转脸就瞧见对面那夫妻俩青天白日贴在一处腻歪。
王吉自己情路坎坷,心眼也狭小起来,非要出声同谈栩然讲买卖上的事情,不许这夫妻俩凑一块刺目。
殊不知倒也救了陈舍微,谈栩然的声音素来清冷,可那一句调笑裹着甜媚气息,沿着耳廓打了个转,又直直滑溜的顺着他的喉结往胸腹下身游去。
啊,男人!
他真是不想大白天的做禽兽丢丑,别别扭扭的往躺椅里一缩,蜷着身子遮掩。
吴缸丈量了购置的土地,记下一应数字,陈舍微依着比例制了图来,田亩面积和方位一看就明白,摊在长桌上一看,无比的清晰。
王吉啧啧称奇,道:“这似乎是军中文士才会的制图之法,我只在府衙存档的图则里看过一些,你竟也如此熟手。”
陈舍微一愣,含糊道:“是吗?不过是我自己瞎琢磨的。”
谈栩然眸光熠熠,似乎叹服于他的多才多艺,一脸倾慕的望过来。
两人视线交融,真是情意绵绵,看得王吉直搓脖子。
肚子里太撑了,他张嘴直打嗝,只好闭嘴,一边歇着消食,边听陈舍微同吴缸商量开春时的农事分配了。
谈好这些,夫妻俩也得闲几日,数数银子玩,等着过年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章数银子吃吃吃的快乐,
然后就是过大年很讨厌的亲戚大聚餐了。
o(╥﹏╥)o
反正我等社恐很不适应那种气氛。
第60章 杀猪菜和玫瑰花精
腊八这天, 要杀两头猪过年。
听许大娘介绍雇了个杀猪匠来,活计也还凑合, 陈舍微瞧着, 总觉得没有甘力那般行云流水。
分肉分的也有点粗糙,刀也比甘力的钝,不过人无把握, 刀快了容易伤到自己。
陈舍微想想罢了,行行出状元, 甘力在宰割方面约莫是有些天分的, 旁人所不能及。
热腾腾的猪血放出来, 腌臜的肠子在外头理干净,高凌就连着肠衣一起给端进来了。
陈舍微早在院里架起了锅子,里头翻腾着一锅浓香酱汤, 等着灌血肠呢。
锅子下边粗垒了个灶,火焰熊熊, 陈绛领着小白粿站在廊上远远瞧着, 陈舍微不叫她挨边。
高凌过来了, 陈舍微让他把猪血放下,也离远些。
“六少没事。”
高凌小杂工一个, 就是来干活的, 看着陈舍微自己忙,他歇着算怎么回事?
他笑呵呵的说:“我晓得轻重。”
既然杀猪,怎么能不吃杀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