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渐渐变小，变得模糊。
    江静月暗暗卸了口气，收起了心里那份不容忽视的沉重，视线也从后视镜上移开了。
    她为了转移注意力，和一旁的顾尧野搭起话来：“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
    她进咖啡厅前就跟顾尧野说过，让他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晚点她和周矢谈完，就自己打车回老宅。
    没想到顾尧野一直没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网上说，你们女人喜欢说反话。”
    “所以我们男人得反向理解你们的话。”
    顾尧野目视前方，唇角漾着微浅的弧度。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好，连说话的语气都略显轻快。
    不过他这个说法，江静月并不认同：“胡说八道。”
    “……那只是个别人的想法而已。”
    “而且也要分场合和氛围的。”
    顾尧野不与她争辩，只似笑非笑地反问了一句：“是吗？”
    江静月：“……”
    莫名觉得男人的语气有些暧昧，是她一贯讨厌的轻浮味儿。
    于是江静月干脆不再搭理他，脑袋一歪，靠在座椅椅背上闭上眼睛睡觉。
    车内徒然安静下来，顾尧野在红绿灯路口徐徐停稳，借着等红绿灯的空隙，侧目看了眼副驾驶位置抄着手睡觉的江静月。
    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舒畅愉悦。
    -
    江静月回到江家老宅时，正赶上饭点。
    听管家说，老爷子还在书房忙着，江静月便自己上楼去。
    跟她一起过来的顾尧野晚一步进门，听管家说江静月上楼去见江老爷子，他便也跟着上楼去。
    留下一脸诧异的管家，正惊讶大小姐怎么会和顾家大少爷一起回来。
    大小姐不是一向不喜欢顾家大少爷吗？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江静月上楼后，径直朝老爷子的书房走去。
    彼时江老爷子正好作完一幅画，停笔休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茶杯刚拿到手里，便听见敲门声，以及江静月谨小慎微的声音：“爷爷。”
    江钱山抬眼看去，随后收回视线喝了口茶，润了下喉咙：“你倒是赶得巧，踩着饭点回来。”
    “总不会是特意回来蹭饭的。”
    老爷子的声音低缓深沉，饱经沧桑，让江静月有一种被洞悉一切的紧张感。
    她底下眼帘进了屋，筹思再三，还是选择直接开门见山。
    江静月走到老爷子跟前，温声提了和周矢分手的事。
    令她意外的是，老爷子听完以后，反应很平淡。
    仿佛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那姓周的，是不是欺负你了。”老爷子放下了手里的陶瓷茶杯，示意江静月去沙发那边坐下说。
    原本对周矢和夏听晚这件事并没觉得有多委屈的江静月神情滞了一下，随后看着老爷子朝茶几那边去的背影，眼眶突然有些温热。
    但她没有哭，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莫名的酸涩和委屈憋了回去：“算不上欺负……”
    连江静月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江钱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直到江静月在他对面沙发坐下，老头子这才皱起了眉头：“那就是他做错了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静静，你和周矢的事你不想说，我可以不追问。”
    “但你现在既然已经跟他分手，也该收收心，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了。”
    在江老爷子眼里，江静月已经老大不小了。
    圈子里跟她同龄那些小辈，相继都有了归宿。
    他当爷爷的，还想活着抱上重孙子、重外孙，当然是着急催婚的。
    总不能再由着静静找个她喜欢的人，继续在对方身上再蹉跎个七年吧。
    到时候她真成老姑娘了。
    江静月低眉顺眼，并没有反对老爷子的提议。
    当初她决心和周矢在一起时，在老爷子面前有多坚定，眼下就有多没底气。
    老爷子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并未苛责一句，只说这段时间会在圈子里给她挑几个各方面条件都合适的相看一下。
    让江静月最近腾出点时间来。
    虽然一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江静月还是忍不住蹙起秀眉。
    她不是很理解老爷子一定要她结婚的想法，但是介于从小到大被老爷子管束着长大，唯一一次叛逆还得了个不愉快的结局，江静月也就放弃了挣扎。
    结婚可以，但是要在圈子里相看，江静月觉得有些麻烦。
    何况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结婚主要目的是为了安抚老爷子，并不是为了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重新开始一段感情。
    所以思来想去，江静月觉得之前顾尧野那个提议非常不错。
    至少顾尧野也算知根知底，比起相看圈子里其他公子哥，江静月更愿意跟他协议结婚。
    “相看就不必了。”江静月温声开口，一想到要主动提和顾尧野结婚这件事，她就有些脸热。
    江钱山见她有些不自在，虚眸多问了一句：“怎么？你有合适的人选？”
    江静月点头，怕说出口被老爷子说道。
    毕竟之前是她下定决心要和顾尧野解除婚约，如今却又主动提出要跟人家结婚……
    怕是老爷子会在顾老爷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难得啊，说来听听。”老爷子身子往后靠，说是架起了二郎腿。
    江静月越发局促起来，半晌才低垂着眼小声道：“不就是结婚对象吗……我选顾尧野。”
    江老爷子脸色一僵，有些诧异。
    随后他老人家稳了稳心神，挑了挑眉，故意回怼江静月：“你选他？”
    “忘了当初是谁费尽心思要跟人家解除婚约的？”
    “现如今又要选人家？”
    “静静啊，你真当人家阿野是皮球，任由你踢来滚去啊？”
    江钱山说着，还侧过身去，仿佛对自家孙女这吃回头草的行径很是瞧不上。
    亦或是，觉得江静月根本吃不上顾尧野这颗回头草。
    被自己亲爷爷嫌弃的江静月：“……”
    这个提议明明是顾尧野自己的意思，是他开了口，她才考虑的好吧……
    “再说，事到如今阿野都跑去国外了，你想嫁，人家还不一定想娶呢。”老爷子又补了一刀。
    江静月顿时哑口无言。
    心说顾尧野才没走呢，而且结婚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提的……说得好像是她要上赶着倒贴一样。
    江静月心里气鼓鼓的，刚想说不嫁了。
    大不了协议结婚这生意她找别人谈。
    后来又忍不住感慨，自己到底是不是老爷子的亲孙女。
    怎么他老人家话里话外都在帮衬着顾尧野？
    江静月刚要开口，就此摆烂。
    一直停在书房门口，本打算等他们祖孙俩谈完再进屋去的顾尧野心下微慌，贸然闯进了屋里，接了老爷子的话：“江爷爷哪里话，静静愿意嫁，我随时可以娶。”
    他的语气略急，也就脸上勉强维持着镇定。
    态度十分诚恳，看向江老爷子的眼神也格外坚定。
    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茶几两端的祖孙二人，齐刷刷看向刚刚进门的男人。
    江静月被他刚才的话惊到了，心中的憋闷和恼意顿时烟消云散。
    至于江老爷子，他老人家眼眯成线，深不可测地看了顾尧野一阵，几不可查地笑了一下。
    “阿野没走啊？你爷爷说你前天的航班走来着，怎么？有事耽搁了？”老爷子并没有应顾尧野刚才的话。
    急得顾尧野心里猫抓一样，“江爷爷，我愿意娶静静。”
    他严肃的神情令一旁的江静月微愣。
    心说顾尧野这家伙，倒也是蛮拼的，戏演得挺像那么回事。
    江钱山自是早就注意到顾尧野在书房门外这件事。
    刚才和江静月说的那些话，其实就是说给顾尧野听的。
    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他家孙女开口。
    谁想结谁就得主动争取，轻易得到的东西，如何懂得珍惜。
    “你想娶，那也要你爷爷同意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