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梁殊的话徐青野都记住了,但她并不走心,坐在车上还没有三分钟,手机就抬起来看了五次。
梁殊实在是看不惯家里这两个人,依她看,自己刚刚吐槽老徐的那番话放在徐青野身上也半点都不违和。
梁殊:“也不是一定要贺敛先打给你的,实在不行你打电话过去问问,也比现在自己在这里纠结的好。”
徐青野捏着手机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通讯录调出来了好几次,却迟迟没有打过去,最后还是把手机丢去了一边:“算了,今天是除夕,他兴许是在忙呢,一天不通电话也没什么。”
“你们啊,就是喜欢做这种想当然的预设,然后去逃避,懒得和你们这一大一小操心,刚刚我说的话你记没记住?”
徐青野看了眼车后座的几个包装盒和塑料袋:“嗯,记得,把这些东西给姚老师,你那边大概要多久?”
“我这边应该很快,你要是等不及了就去姚老师隔壁的奶茶店喝奶茶等等我。”
徐青野开车是以稳为主,梁殊开车就总是带点随性,赶上路况好,小县城车没那么多,梁殊几分钟就开到了目的地。
她给徐青野指了指路边的‘婷婷杂货店’:“就是这里。”
“不是说姚老师开了间舞蹈室吗?”
“二楼是舞蹈室,一楼是杂货店。”
徐青野只顾看一楼,视线向上挪了挪,‘婷婷杂货店’上面确实挂了个‘姚老师舞蹈室’的牌子,小县城街上的买卖是这样的,楼上楼下一家也要做两种生意。
徐青野拎着东西下车,拎着几个礼盒开门还有些费力,磨蹭了半天推开了杂货店的门,门上挂着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连着响了几声。
柜台没有人,倒是从货架子里面探出来了一道身影。
“买什么?”姚老师已经四十几岁了,身材保养的依然很好,脸上的皱纹都要比同龄人少许多。
徐青野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抬了抬声音,朝里面说:“姚老师,是我,徐青野。”
“青野?”姚瑶虽然有很久都没见到过徐青野了,但对这个徐池天天提起的名字十分敏感。
只重复了一遍,姚瑶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步朝着徐青野走过来了。
“青野,还真是你啊,老师也有好久都没看见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几天的,叔叔让我过来给您送点东西。”徐青野把放在一旁的那几个盒子往前提了提:“叔叔说这几个盒子里的都是新鲜的糕点和蜜饯,让别人从外地带过来的,给您尝尝鲜。”
姚瑶看着温柔,但因为前任丈夫去世的早,这么多年一个人带孩子,也养成了一个爽利的性子,徐池特意让徐青野把这个送过来,她也没什么好推辞的:“麻烦你跑一趟,替我谢谢你叔叔,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一会儿,今天除夕店里也没什么人,我去楼上给你煮一杯花茶喝。”
“你之前没来过,我在楼上开了间舞蹈室,筒子楼那边的房子都拆了,那边的东西我就都原封不动地搬来了这里,楼上还有你和婷婷你们俩小时候跳舞的合照呢。”
“对了,你们小时候用的那个播音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继续用,就是现在都流行多媒体了;婷婷去国外读研了,今年过年回不来,不然肯定要让你见一见。”
徐青野:“我确实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婷婷了。”
姚老师之前的舞蹈室是徐青野小时候除了学校,练舞去过最多的地方,和婷婷以前做过几年的同学,尽管和姚老师多年不见,但依旧亲切。
两个人这么聊着,姚老师也从抽屉里拿了几大包的花茶准备带徐青野去楼上,赶上隔壁奶茶店的阿姨过来买胶带,徐青野就站在窗边等等。
槐江县不大,前后加起来一共就五六条街,姚老师的店算是在比较中心的地带,路边的行人比福利院那条街多了不少人,街边也都摆满了各类年货,来往行人穿着也十分喜庆,一片红艳艳的。
徐青野漫无目的地四处看着,听见身后的阿姨已经站在前台付款,本想收回视线跟着姚老师上楼,余光却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见贺敛的第一眼,徐青野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但她再走神,也不至于幻视幻听。
而远处同样注视着自己的人,只能是贺敛。
来买胶带的阿姨见姚老师叫徐青野她没什么反应,也顺着徐青野的视线看过去,搓了搓手随意说道:“那个小伙子站那里半天了,看着像在等什么人。”
“长这模样的看着也不像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大过年的怎么跑来这边的,估摸着是谁家新上门的女婿吧。”
阿姨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这门一开一合卷进来不少凉气,门前的玻璃上都有了雾气,外面的人也逐渐模糊起来。
姚瑶:“青野,那人是找你的吧,我刚才就看他好像是看着你,是你男朋友?”
徐青野犹豫了三秒后点了点头:“姚老师,我先出去一趟。”
门上的风铃在徐青野推门走出去的时候清脆地响着,她小跑着到贺敛的身边,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只是上次是聚餐那晚的餐馆门外,这次是在这个她最熟悉的县城里。
徐青野小跑到贺敛的身边,穿着厚实的冬装,几步路她也有些喘,吐出的气在空气中如烟雾般散去。
徐青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手套也没来得及带好,随意塞进口袋里还露出了半截:“你怎么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已经去过福利院了吗?”
“没去,开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了。”
“那你是路过这里吗?”还是特意来这里看她的,她期待是后者,但理智告诉她,他大概率只是路过这里。
“为什么会这么想?不是路过。”
贺敛弯下身去给她系拉链,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看着半点都没有生气的痕迹:“下次出门衣服要穿好。”
“知道了。”
“所以为什么会这么想。”贺敛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远没有之前总是轻易放过她的好脾气。
徐青野支支吾吾,手上下比划了一下,最后指向了路边已经卖对联的已经要收摊的小贩:“今天是除夕啊,除夕都要在家里的,你不是说你去你祖父那里过年,而且…算了。”
徐青野不想再提那笔慈善基金的事,今天她实在不想扫兴。
徐青野踮起脚仰头拂去了落在贺敛头发上的雪:“你还回去吗?要不和我回家吧,我叔叔应该已经在准备午饭了,要去吗?”
“来不及吃饭,看看你,一会儿要走了。”
徐青野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啊?可是你不是刚来吗?”
“赶回去吃饭,只能呆半个小时,去车里坐坐?或者附近找一家店?”
半个小时的时间实在太短了,这个时间店铺又都快关门了。
像槐江这种小县城新年的那几天也只有杂货店会开门,但也基本要过了初二才行。
看着贺敛身后的那辆车,从半山开过来要两个小时,回去又要两个小时,她不想去车里坐坐,他也不想他一直坐在车里。
徐青野抿了抿嘴唇,拉着贺敛的衣袖,问他:“贺敛,你想不想看看我小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很近。”徐青野指了指姚老师家的杂货店:“就在那里,二楼是我以前芭蕾舞老师开的舞蹈室,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贺敛从徐青野的眼神中看到了‘讨好’。
但她或许并没有察觉,贺敛:“听你的。”
徐青野于是又不得不原路返回,只是这次还带着一个贺敛。
杂货店的玻璃雾气退下去后又变成了透明的,隔着窗子姚老师把外面这两个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见他们朝这边走过来,她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杂货店的柜台里。
“姚老师,我想带我男朋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现在方便过去看吗?”徐青野也觉得自己这个请求有些冒昧,所以又补了句:“我们半个小时左右就回去了。”
“行行行,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姚瑶指了指去二楼的楼梯口:“你们就顺着楼梯上去,在左手边舞蹈室的墙上贴着,就是这么多年陆陆续续地又拍了不少,你们得好好找找。”
“好,谢谢姚老师。”
徐青野说罢就拉着贺敛上楼。
这种情形下的半个小时估计很快就过去了。
徐青野第一次来这里,比起印象中筒子楼里的舞蹈室,这边的教室明显要宽敞不少,看样子是把相邻这几户店铺的二楼也都打通了。
刚才姚老师说的那个播音机,徐青野一眼就看见了,就摆在教室里早显眼的窗台上,一侧连着电源,看样子并没有闲置。
而墙壁上的照片比徐青野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她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同时有些囧:“贺敛,你能找到哪个是我吗?”
我估摸着她自己应该都找不到了。
视线扫过了两排照片后,徐青野有些气馁,这墙壁上的照片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一个看过去实在浪费时间,他们的时间本就不多。
贺敛垂在身侧左手的手指有规律地上下划过,静静地看着墙壁上的照片,直到视线扫过其中一张的时候手边的动作才停止。
“我如果找对了,有个问题想问阿野。”贺敛偏过头去她,他没说到底是什么问题,徐青野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能是什么问题呢,她除了福利院慈善基金的那件事,实在想不出别的什么。
徐青野的心跳频率已经开始陡然升高,甚至有些想逃避即将发生的对话。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还没学会怎么处理这段关系之间隐隐出现的裂痕。
徐青野试图岔开话题,不过是用一种比较拙劣的办法。
“贺敛,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吗,你看这里有播音机,这么多照片我们要找很久的,我给你跳只舞吧,只是我很久没跳了,可能有些动作都忘记了。”
徐青野轻摇着他的袖口,也不等他答话,便回过头去拨弄那台老式的播音机。
贺敛一把拉过她,她脚步虚浮地一踉跄,本以为要这么摔倒了,却被贺敛结结实实地拦腰扶稳,只是这个姿势让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贺敛眸光深邃:“跳舞不急着看,阿野,你是在刻意讨好我吗?”
第28章 礼物(二合一)
“没有刻意……”徐青野被点中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辩解并不是她的强项,略带低沉的语气已经出卖了她。
“为什么?”贺敛眼中的目光带着平静与审视,一旁的播音机已经被徐青野打开了, 里面传来了一阵阵舒缓的音乐声, 但是空气中却始终都维持着静默。
徐青野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身子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她仍然站在离他很近的位置, 但那在她的心理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她不想在今天这种日子提起她拒绝了贺敛捐款的事,但她知道, 贺敛如此坚持, 是想听到她的答案。
徐青野:“晨曦基金会给的那笔钱已经足够了,我不想你因为我刻意又多捐助一笔钱,而且我问了晨曦基金会的人,那笔钱……”
徐青野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那笔钱是从你私人账户打过来的。”
贺敛向前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位置,他的手指擦过徐青野下唇的那处咬痕,痕迹不算深但很明显。
他确实没想到自己这个举动给徐青野造成了困扰。
看样子他也有必要向她做出解释。
徐青野没躲开, 任由贺敛的动作,她对他的情绪并没有确定的预期, 而贺敛又是不喜形于色的那类人,他没说什么, 她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不过很快, 贺敛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落在她的耳边。
“京鹤集团每年年底都会额外给晨曦基金会拨一笔款项, 用作对资助过福利院年底的慰问金, 今年一直在清算公司的贪腐, 这一块的资金要年后休假结束才能到账;这其中也有你们的一份, 是惯例,上次的款项是走我这里审批的,财务室多问了我一句,这次的账就走了我的私人账户。”
“当然,走账的时候我以我个人名义多捐赠了一部分。”
徐青野想起老徐给自己看的那个数额,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那应该是挺大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