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和她猜的一样, 他温度很凉。
宋疏迟的目光睨过来。
逢夏弯着眼眸, “不一定非要忍。”
她眼瞳是漂亮的琥珀色, 清透得像盛着天上的灿灿星河, 有无数温柔的人间故事, 就这么看向他。
“如果对象是我,我希望你开心。”
“可以生气, 可以有小脾气,可以和所有人都一样, 反正, ”
她紧扣着他的手掌, 抚过他因为常年拉琴而生出的薄茧, 甜懒地说着:
“宋疏迟。”
“反正,我会来哄你的。”
少女的声音轻而缓的漾动在室内, 像无人途径的沉寂死水骤然投下小石子,圈圈层层的浪花激涌交叠,水渣似的泡沫拍打想礁石。
在沉默的海,也有震耳欲聋的声音。
一如从前,拼命地干着要寒冬绽出盛夏的荒唐事。
只有她, 会往这儿跃跃欲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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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疏迟确实是忙里抽忙回来的, 他甚至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就得去伯尔尼, 起得很早才是凌晨五点。
逢夏起床的时候还迷迷蒙蒙的,打开房门,他已在对面准备好要出门的模样。
桌上留着给她准备的早餐,他正垂着眼给她写纸条。
有房子的密码,陪731活动的时间,接送她去学校的司机,下次见面的时间……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把她的事情考虑得清楚分明。
逢夏本来是没睡醒,看到他这样,心底发软。
怎么都要陪他出门去机场送他。
私人飞机管控要求相对少些,她送他上登机。
临走前,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就走过去抱住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弄皱了他的衬衣,糯糯拖着长音问:
“宋疏迟,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礼拜六。”他轻吻了下她的额角,“会尽快。”
“别尽快,你慢慢来。”逢夏说,“都来得及。”
他说好。
他回来还有六天左右,说快不快说远不远。
《flipped》的宣传期来了,逢夏要上综艺节目跑宣传,偶尔还有一些外媒杂志的拍摄活动。
电影制作方很满意mv的效果,本来只是预定成电影的片中插曲,现在是定成主题曲,还有中国地区的片尾曲目。听巫宇说,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她也得飞趟美国跑宣传。
室外综艺录制现场。
少女蓬松的长发用红带丝绸编成低双马尾的三股辫,耳后束成精致的蝴蝶结点缀。
妆造姐姐心灵手巧,发型是甜妹,妆容上却不压低她眉眼上的凌厉和张扬,狐狸眼勾起,眼睫加长,五官精巧到似亲笔镌画,口红是浓艳的红唇色调。
穿着一身露肤度高的吊带碎花裙,少女甜感和明艳美人的气质并存,一颦一笑里像极刚出山的灵动小红狐。
采访时,这张脸一旦切上大屏,观众席里都会露出惊艳的欢呼声。
“真的好漂亮,看起来比电影还要怦然心动啊。”主持人不自觉放轻了声音问。
“谢谢。”逢夏扬起完美的微笑,“电影的内容会更让大家怦然心动的,请期待1224上映的新电影。”
江城的秋冬交界,临近夜幕降临,室外温度快接近个位数。
一刚录制完,巫宇急忙给她披上外套裹起来:“还好吧?谁能想到他们场地忽然出问题了,只能这么录。”
是电台新进的实习生弄倒了棚内的logo,只能临时拿以前的设备架台。
“没事,我还行。”她吸了吸鼻子,“别去找工作人员的麻烦,已经比原定录制时间短很多了。”
化妆姐姐没给她打腮红,她皮肤粉,这会儿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冻出腮红的效果来。
“行吧……回去好好休息,今天没活了。”巫宇说着,送她走专用通道到停车场的位置,“你在这儿等等,有人来接你。”
逢夏在外面录了一个小时,被冻得脑子都不爱转,闷闷地扯过外套自带的帽子,盖住大半张脸,嗯了声。
“夏夏——”
她在原地等了会,她是怕冷体质,手还在颤,这会儿冻着半天都缓不过劲儿来,还以为是巫宇在喊她,回眸过去。
没想到会是顾泽西。
知道他家里就是玩这行的。
逢夏用力闭了闭眼睛,压着声音:“我告诉你现在这里还是电视台门口,我也不想在宣传期爆丑闻 ,给彼此留点最基本的面子行吗?”
说完她就想走。
顾泽西攥住她宽大外套的袖子,他力道大,逢夏这会儿完全挣不开。
“是宋疏迟的,你不想听吗?”
“我上次要跟你说的证据,你不想知道吗,为什么我和邵可儿认识这么多年,什么关系都没有,忽然就决定要和她订婚了。”
寒风呼号夜幕时分,冷风从袖口那被扯开的地方汹涌地灌进肌肤
她打了个激灵,愣神地抬眼望过去。
“——是他告诉我的。”
顾泽西将她拉到身边的位置,双手捏着她的肩。
“是他告诉我的,夏夏!他说比起你,邵可儿才是两全的办法——他根本不是什么喜欢你,他不过就是看不顺眼我,早早就惦记上你也不过就是想玩玩,他是在利用你来报复我而已。”
“你知道我们这圈子里的烂事,玩过的这个女人,跟谁都可以,他对你的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强大到莫名其妙的胜者占有欲。他那样连自己父亲都能害的败类,他会喜欢谁啊?!”
逢夏顿了半晌,手心发白:“你在说什么……”
他攥的力道紧,透过厚重的羽绒服逢夏也能感受到手臂上被捏疼的痕迹。
“我有证据,你看!”
顾泽西松开她,着急忙慌地去找手机翻微信的聊天记录,还未翻找到。一道灼目炽热的车灯猛地朝着他的方向照射过来。
亮得人只能下意识地闭上眼。
逢夏抬手捂住眼睛,什么都没能看见,如野兽嘶鸣的咆哮声浪一波比一波猛烈,心脏被这的低鸣震慑得下意识地漏拍停滞。
目光白茫茫一片,只窥见一角布加迪的车标。
那声音却似越来越近,疾驰得带起一阵迅猛无比的飓风席卷,前方像能引得人身陷囹圄支离破碎的可怖黑洞。
没有任何的倒计时,超跑猛地加速,直直朝着他的方向横行而来。
“滋啦——”
银灰的跑车干脆利落地甩尾,车辙印在初冬也似要灼起一连串熔浆沸腾的火。
前盖已吞噬顾泽西的脚边,只差几毫米。
他未来半年都该在轮椅上度过。
顾泽西的脸色倏地苍白如纸,眼瞳呆滞地怔然放大,方才还紧紧握在掌中的手机像簸动掉落的皮球,在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额角都是黏腻的汗,腿还在发抖。
车停了。
苍白世界的正对面,男人冷白的衬衫矜贵而纤尘不染,锋利的下颌明显入目,单手,修长而漂亮的指节轻懒地搭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夹着猩红的烟,漫不经心地抵放在车窗后视镜的位置,轻轻一点。
灰烬簌簌落地。
那双深邃黑沉的桃花眼神色淡淡。
就这么居高临下,游刃有余的睥睨而来。
他似乎并没有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什么不对劲,甚至温和地弯了弯唇,不疾不徐:
“好久不见。”
“……”
逢夏急促的呼吸都还未平,她拉下罩在头上的帽子去看,才注意到这车完全是冲着顾泽西来的,角度把控得奇好,连她的裙摆都没碰到过。
只是在那一瞬间,超跑孤傲又不可一世的声浪响起时。
她清楚无比地感知到,如果不是她在这儿。
——他一定、一定会撞上来。
逢夏轻呼出气,没压着声音。
“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车门掀合。
她坐进副驾驶,和外头呼啸疾驰的寒风截然不同,车内密布着温热的暖意,像闯进未走完的夏末尾声。
谁也没说话,一时间车上静得有些骇人。
逢夏感觉热了,把身上那件外套脱掉放在一旁,闭狭无声的车内一时间只有她窸窸窣窣拉拉链的声音。
他似是扫了她一眼她的衣服:
“会冷。”
他还在抽烟,没关窗。
“现在不冷。”逢夏自顾自地说着,“我在室外录制节目来着,刚才真的没力气挣开,不是你想的……”
在她话要说完之前,他清淡落下两个字:
“知道。”
不是怀疑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