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哈哈哈今晚真是挺巧的,抱歉抱歉,他是喝多了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重音在警告:
“说话,你他妈别因为一个女人发疯!不就是一个前女友?”
“这可是宋疏迟!他就算想要天上的月亮,你家里人都得他妈眼巴巴送过去,惹恼他,十个邵可儿都帮不了你。”
不是一个女人。
是只有一个的逢夏。
顾泽西听不到耳边的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重复动作的机器人,低低呢喃出声,像在乞求最后的希望一般。
“夏夏——”
“不是喝多了吗。”逢夏弯了弯眼,语气轻柔,“喝多了就不要在这儿闹,找个地方自己凉快。”
“……”
这晚,逢夏才知道,原来只要人位高权重到一定的地步,连尴尬都会自动避开自己走,周边人会极有眼力劲的上来打圆场。
她只要站在原地,什么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甚至原先这都是顾泽西的朋友,他们便也就这么悠然地落座空出的卡座位置,dj很有眼力见地切了首《五十度灰》的歌。
“you're the color of my blood”
你是血液渗透的颜色。
“you're the only thing i wanna touch”
你是我想要触碰的唯一。
“love me like you do”
逢夏听得好笑。
原先在二楼玩闹的那些二世祖们也下楼玩了,逢夏看得出来,沈舟渡的这桌朋友比起顾泽西的权势更盛,体现在举手投足里并不会刻意流露出鄙夷。
就好像看你一眼,知道你的结局之后,便不会在多费力气纠缠,不但如此,还会既有情商的把场面礼仪做到最好。
就像现在,大家来敬酒。
“小姐姐做什么的?我看你总感觉眼熟啊,也是a大的?”
“待业艺人。”逢夏答,她不会特地扫宋疏迟朋友的面子,有敬酒喝得也爽快。
“难怪啊,这么漂亮生来就是当艺人的。”
“我刚刚就看这小姐姐不对劲了,我真第一次见到有女生胆子这么大,敢直接拉着少爷的手,还拿着他手机玩。”
“——他可是最烦别人碰他了。”
逢夏没想出要怎么反应这句话,拿着酒杯想要喝就当圆过话题,手腕倏地被按住,男人修长的手指轻然止着她的动作。
他温柔地贴耳过来问:
“饿了没?”
逢夏酒量好,其实空腹与否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但这场合确实不吃点东西挡不住话题。
“m2不是没什么好吃的吗?”
m2就是酒色场所,玩的是氛围。
他弧度淡淡地弯着唇,柔和地抚着她卷翘的长发:
“你想吃什么?”
“嗯……”逢夏想着,“辣的,上次我们点的那个。”
“辣的?”
坐在角落和林意眠聊天的方欣婉然出声,她笑了下,仔细地叮嘱。
“会长吃不了辣的。”
逢夏眨了眨眼,本能应:“可我们吃饭都这样呀。”
连昨晚吃烧烤的时候也是。
“怎么可能?”有人朗声笑起来,“对啊,小姐姐是不是记错了,少爷根本不吃辣,他受不了那桌子荤腥味道。”
“会长绅士会照顾人,逢夏不知道也是合理的。”方欣轻声细语的。
逢夏觉得这句话说得很考验个人的理解能力,不知意思是“她就是过客,不了解也是应该的”,还是“本就没有人配了解他”。
其中深意,她不爱琢磨。
逢夏转头看他,后知后觉地在想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好像真的不怎么动筷子。
她问:“你不喜欢的话……”
男人还牵着她的手,一下下像闹着小猫似的玩着她的手指,声色润泽得像原野过的夏夜晚风:
“点你喜欢的。”
他微抬了眼,笑意淡淡地略过,仔细一察,又像是从雪山簌簌横行而来。
“开点好玩的玩笑。”
只是清清淡淡地落下几个字,满场的人表情霎时变了,僵硬地调整了半秒,又像再次故意回到之前热闹嘈杂的画面,随手笑闹过去。
但逢夏能清楚地察觉,没人再来问她隐私的问题或是打探他们之间的关系。
总算乐得自在了。
酒会后半场,她便动也不动地跟在宋疏迟身边用他的手机打麻将,偶尔心情好了吃菜喝酒,若是碰上来喝酒搭话的。
宋疏迟偶尔会提点她几句,这位是什么身份的人,又或者是什么性格。
不多,寥寥几个词。
慢慢下来,逢夏近乎觉得这场喝酒原本就是特地准备给她铺路用的,他开口过的,全都是她用得上、且聊得来的人脉。
望向他的侧颜,温润的线条在club的灯线里晕出些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
光影躲不进去他的眸底,沉沉像蕴着一窝常年无波无澜的沉潭。
无论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大雅之堂,或是燥热难耐的三俩酒家,他衬衣始终不乱分毫,高高在上、游刃有余地睥睨着人间的姿态。
猜不透。
……
满地飘落玫瑰被蹦迪的人群踩落四散,花瓣的枝叶染上土黄的绣色,连踩踏过去时都听不到半点声响。
顾泽西依旧不受控地向往那边看着,猛灌过一瓶烈酒,他勉强地得到了清醒时都前所未有的冷静。
回忆颠三倒四地来,他捕捉到许多曾经忽视过的细节。
刚认识逢夏的时候。
大一刚开学两天,他那一整个狐朋狗友的圈子都疯了一样地在传——舞蹈学院来了个巨他妈漂亮的学妹。
漂亮到跟狐狸精似的。
新生聚会刚过,她闹事的事情声名远扬,各种“攀金主”“豪车换到吐”的流言蜚语席卷,狐狸精的称号被做得死牢。
但他知道,这就是烂俗男人的刻在骨子里的劣根子,那些传话的,都是想上她,却上不成的。
那天酒足饭饱,一群人调笑着荤话。
“爷昨天跟逢夏说,你跟了我以后多得是资源,不就是个三流网红吗。结果你知道人应我什么吗?”
“什么?”
“跟——”那人讳莫如深,最后说着说着给自己笑出声来:“跟你个傻逼。”
“我我我!我也有,上次嘴贱说玩过她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知道她应我什么吗?“
他好奇了:“什么?”
“没什么,人就娇里娇气地看了我眼,问我是不是想一起玩。我魂都丢了,然后她说,是,我肯定玩过你爹的命。”
“……”
混笑声快溢满整个烟气缭绕的包厢。
顾泽西没忍住,也跟着笑了。
他发现自从逢夏进a大以来,所有男人调侃里的女孩儿每天都是她。
他们追她,被她拒绝,再被她骂。
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像逢夏那样的女孩,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都是难言的娇媚,她就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说,哪怕只是朝他们这边看一眼,哪怕只是被她多骂一句——都是最“英勇”的证明。
都说是人人得不到的白月光,可她才是朱砂痣,是白墙上那抹秾丽得扎眼的蚊子血。
哪怕时间再久,痕迹淡不去分毫。
所以,后来他成功地和逢夏谈恋爱时,他们当时也是没有对外宣布关系,再来参加聚会,趁着逢夏不在,他再听那些调笑的话,便多出些洋洋自满的傲气来。
那天,是他的生日宴。
——宋疏迟也在。
有人在说逢夏真的操蛋的漂亮,更别说跳舞的时候,那身段,那眼神,神仙下来都挪不开眼。
“她是真漂亮啊,性格又呛,辣死了。”
“一起追呗。”
说这话的是情场浪子,顾泽西稍稍慌神,及时出声:
“追什么,她有男朋友。”
在酒精从胃倒流到喉咙里时,顾泽西昏头地想——原来许多的事情早在命运啮齿的咬痕里烙印下最明显的踪迹。
所有人都狂热、放肆的夜晚。
长桌最远、最尊贵的位置,男人矜贵斯文地着着白衬衣,纤尘不染,衣扣扣到顶。
他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桌面,高脚杯里威士忌浓厚的红荡出一圈一圈地涟漪。
隔着长桌间距看过来,笑意懒怠地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