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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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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婷婷已经升入初二年级,她十四岁了。
    就在昨天,开学前一天晚上,她失去了童贞。
    对方是个比她大两岁的职高学生(高职就在初中旁边),头发留得很长(非主流式),几乎把眼睛遮住了,红不红黄不黄的。身材瘦高,或者说太瘦了,有点像豆芽菜。他们那群职高的男生总是成群结队在街上晃悠,打架,叼着烟,插着兜,留着怪异发型,动不动吐脏字,中小学生们有的怕他们,有的觉得他们很酷。
    王婷婷跟他谈恋爱也不是因为喜欢或者不喜欢,只是觉得拿得出手。她男朋友长相算是不错的,认识几个社会上的人,在学生里小有名气——所以,她觉得一提起自己男朋友,别人就会变换恐惧或者敬畏的目光,这是一件十分得意的事。
    上床没想象中那么舒服,除了疼还是疼。
    而且,她发现男朋友的口水是臭的,脚也是臭的。她想学着网图情侣那样去咬他的脖子,但发现脖子里屯着灰;耳朵后面也是臭的,她后来知道那是耳洞发酵的臭气。
    那天晚上结束之后,她找借口跑了——本来她以提前适应的名义,提前在学校旁边旅馆住几天,为的就是跟男友厮混。现在她跑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很贵,但出租车比较正规,她回家去了。
    她骗家里人说有书忘了拿,反正第二天是下午开学。
    打盆热水把自己关在屋里,洗去股间和腿间的血迹。她还是感觉站不稳,浑身上下都难受,她为自己感到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乱,总是避免不了乱、脏和臭。
    她翻开手机,不断刷着空间动态,不管是什么都很无聊。她又点开纯粹的头像,看她的空间。
    纯粹不会很频繁地发动态,发图片就更少了——一共只发过那么几次。
    有一回是拍彩虹,无意照到一角房子;有一回是拍的不知道什么活动,男生女生都打扮得很漂亮,还有一张和一位女生的自拍合照——另一位女生打扮得十分精致,戴着五颜六色可爱的发卡。还有一回是操场全景,场地上正在进行一场足球赛。这条动态下面,一个英文昵称Han的用户回复她两个【亲吻】的表情,纯粹回复一个锤子敲脑袋的表情。
    王婷婷点开这个Han的空间,发现这就是来找过纯粹的那个韩…韩什么来着?
    不管怎么看,叶纯粹现在的生活总是干干净净、无忧无虑的。
    跟自己一对比就更明显。并且她总是觉得,自己失去叶纯粹了。她十分怀念曾经和纯粹在一起的日子,或许怀念的不止是人,还有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
    有好几次,她甚至想偷偷跑到纯粹现在的家里去——为了寄回韩维和的照相机,她找纯粹要了家里的地址——她想放弃一切的虚荣和乔装,用自己的可怜换取她的关注、自责和拥抱。
    看到了吧?都怪你,如果你不丢下我,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我不可能这样。你多好,成b市有钱人家的孩子,交了那么多朋友,都对你那么好,你还记得我吗?你肯定把我忘了,你肯定想把之前在村儿里的一切都忘了。没有你,我就像一个没有眼睛的人,漫无目的地随年龄乱走,横冲直撞,破罐破摔,遇到什么事都没人商量了。
    她在心里演习一遍又一遍,打算下次见到纯粹,就这样朝她撒娇。
    第二天一早,她早饭都没吃就跑到池塘边去看柳树——刮掉树皮刻着她和纯粹名字的那棵柳树。
    摩挲着树皮等了好久,最终她没勇气踏上去b市的那辆车,转而借着同村叔叔的汽车回学校了。
    b市。
    今天附中有足球比赛,韩维和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想让纯粹去一睹他在球场上的风采。
    但是纯粹多么老实,怎么可能会翘课甚至偷偷溜出学校呢?
    韩维和自有妙计,比赛之前使了一出苦肉计——让学美术的哥们往膝盖弄了个假伤口——你别说,还真得是术业有专攻——立即拍照发给纯粹看。
    纯粹哪受得了这个,一小时后就套着韩维和宽大的校服糊里糊涂坐到附中操场观众席了。
    这里显然是韩维和的主场。
    他刚在操场边一过,观众席就炸起一片欢呼声,纯粹在这种气氛里坐立难安——这人受伤了还非要上场逞能,他是不是特别享受这种被尖叫声包围的感觉?
    纯粹手机又震动,拿出来一看,倪倪勒令她要是看到混血型帅哥一定要拍给她看。
    回复完之后,又顺手点开已经设定免打扰的叶良辰的聊天框。他还是把这儿当成备忘录,现在好像又开始对神秘学感兴趣,发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图片和字符,有些看起来诡异极了。
    纯粹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连忙关掉页面。
    韩维和趁比赛前有空隙两三窜蹬回观众席,蹲到她跟前来。今天他戴着个蓝红白相间的发带,脸上不知道被谁恶作剧,用颜料在腮帮子旁边画了一道蓝色对勾。
    纯粹感觉身边忽然呼啦围过来一群人——当然大约都是韩维和熟悉的人——
    韩维和浑然不觉,自顾自跟叶纯粹讨要什么幸运手环。纯粹手腕上什么都没有,韩维和表示:把皮筋摘下来戴他手上就是幸运手环,现在都可流行了,那谁跟那谁人家就这么弄的。
    纯粹只好将头发解开,粉色发圈上还带个水晶兔子,特别可爱。她把发圈套在韩维和手腕上,韩维和得意地站起来,这时候音乐响起来了,下面有人大声喊韩维和的名字。
    韩维和神采奕奕地回身对纯粹一招手,说:“等着,一定是我们队赢!”
    纯粹才不在乎什么赢不赢的,指了指他的腿,意思是让他注意安全。
    幸运的是,在这边也犯不着拘谨,在她身边大呼小叫的有几个都是小学认识的男生,那时候他们就跟韩维和玩得不错。纯粹不懂足球,只知道从观众席上压根看不清操场上队员的脸,只能根据身形分辨。
    好在韩维和在其中十分出挑。他们争夺得十分激烈,韩维和还因此摔了两回,对面队伍商量好了一样对他围追堵截,纯粹看得心惊胆战。
    好容易中场休息,纯粹到操场边去找韩维和——实际上电视剧中给男生送水送毛巾啦这种情节实在多余,这些事情都有后勤部在干。成箱的饮料成箱的毛巾成箱的碘伏酒精还有盒饭零食水果冰激凌,电视剧女主角手里那一两瓶够干什么的?
    韩维和满头是汗,拧开一瓶朝自己头上哗啦啦地浇,纯粹说:“你这样可小心感冒。怎么样,摔倒时没碰到伤口吧?”
    韩维和早把假伤口忘到九霄云外,顺势道:“伤口?什么伤口,你男朋友我这么厉害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腿上还扎着绷带呢,咳一声道:“没事,没事,只要你在这,就什么伤都不疼了。”
    韩维和的队友来跟他说话,纯粹心想他没事就好,自己本也是过来看一眼,默默退后打算回观众席去;却忽然听到有人说:“师兄摔伤了,下一场换人。”
    “哪个师兄?”
    “刘淇奥啊!”
    纯粹步子一顿,难道淇奥哥在对面那队伍里?
    比赛中确实有个人摔倒了,当时一群人围上去,过了一会儿才被人扶起来的样子,她看着有点像刘淇奥但没敢确认。
    她问韩维和:“摔倒的那个是淇奥哥?”
    “啊,好像是。”韩维和摘下护腕甩甩手,从后勤部同学手里接过来个新的。
    “我听见都换人了,这么严重吗?”
    “可能也不想在这浪费时间,今下午他好像还有个什么课来着……?竞技类体育,摔一下常有的事。”韩维和看纯粹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醋坛子啪地掀了:“我也摔了,还是带伤上战场,你怎么都不关心我?”
    跟韩维和关系好的男生听见了,阴阳怪气地重复:“啊宝贝,你只关心淇奥哥哥,都不关心我~~”
    “滚滚滚。”韩维和踹他一脚,纯粹若有所思道:“前两天他去家里时也差点儿摔了,是不是本来就扭到脚了?”
    韩维和其实跟刘淇奥一直关系不错,一听也就不闹了,认真道:“还有这事儿?那待会儿比完赛咱们去找他看看。”
    纯粹心里又想去又不太想去,自从关于身世的谈话发生之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刘淇奥面前就像个被一览无遗的透明人。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
    好在韩维和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人,比完赛之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面没了刘淇奥之后简直节节败退,最后被韩维和队咬了大几分,堪称惨败。
    这是一次十分顺利的逃课,纯粹赶在放学前回了学校,照常等到陈伯开车来接。
    回家之后发现家里静悄悄的,她才想起今天是叶良辰去医院检查的日子。
    她犹豫了几秒钟,悄悄走到叶良辰房间,推开他的门。
    之前从舅舅那里拿来的游戏卡带盒子,刘淇奥拿走没多久就还回来了,自此之后她一直没再接触过。
    盒子夹层里到底放着什么,让刘淇奥那么在意?仔细再看看,会不会发现什么线索?她一直都没机会亲自打开看看。
    那盒子应该被随手扔到展示橱下面的抽屉里了——当初叶良辰口口声声说这是什么命中注定的,结果没两天就玩腻了,再没见他拿出来过。
    纯粹拉开抽屉眼花缭乱找了半天,终于找到那个不起眼的木头盒子。
    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有一盘游戏卡带。
    她将卡带拿出来,慢慢摸索盒内——当初淇奥哥是怎么打开夹层的?
    叶良辰屋里没开灯,只有乱七八糟的电源线灯和奇形怪状的玩具发出的凌乱微光;她不能开灯,因为这样从建筑外面一眼就能看到。她不会说谎,不想生出乱七八糟的事来。
    指甲好像在紧贴缝隙处碰到类似极细小的齿轮类的东西,盒底因此有些松动。
    她的心提起来了,这时候又想到应该将盒子先拿到自己房间去,之后再悄悄还回来。
    屋里倏地亮起来,纯粹吓了一跳,她感觉心脏都跳到后背去了。
    胆战心惊地回过头,叶良辰叼着根棒棒糖,纳闷道:“找什么呢,也不开灯。”
    纯粹惊魂未定,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叶良辰的目光落在她手上,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只木盒。
    “啊…这个……”
    她慌忙将盒子往身后藏,这个过程中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竟导致夹层完全打开了。
    里头掉出来一个信封——啪地落在地板上。
    叶良辰不喜欢地毯,房间里里铺的是硬木,这声响由此显得更清脆、更惊人。
    纯粹不知道那瞬间自己脸色是否有变化,但脑子里确实轰地一声,她立即弯下腰去想把它捡起来。可叶良辰先一步把信封踩住,毛茸茸的拖鞋挡在那儿,捏不准他到底出于什么心思。
    “……”叶纯粹抬起头,叶良辰垂着眼睛探究地看她一眼,干脆也蹲下来,一边腮帮子噙着棒棒糖鼓起来,一边抱起膝盖歪头(这是他一贯的恶趣味)问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纯粹喉头有点哽,问:“什…什么…?”
    叶良辰盯着她,笑容渐渐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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