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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蜜罐 第42节

      二人靠得很近,在东五山当然没有香水。陆姩的味道和小姐太太们身上的香不一样。说不上是什么味,那是一种只要陆姩出现就萦绕在他鼻尖的东西。
    “我就不信你看着那个封面图,能忍着不看里面。”
    “没有,真的没有。”彭安强调。
    陆姩的明眸闪着狡黠的光:“你对女人没兴趣?还是对除了某个女人之外的其他女人没兴趣?”
    “都……都没……”
    “撒谎。”
    她像是编织了一张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封堵他的去路。
    第36章
    大热天,他冒的居然是冷汗。
    彭安走了,称得上是落荒而逃。
    出了东五山大门,他已经褪去脸上的红晕。
    他踩了陆姩的陷阱,不一会儿就明白过来。
    陆姩和陈展星之间的恩怨,轮不到他来插手,他隔岸观虎斗。
    陆姩以前的戏弄就是逗他蠢笨,懦弱。今天在咄咄逼人之外,还有风情万种,妖娆多姿——那是对男人的笑。
    彭安自出生起就不大有情感波动。父母有所察觉,大儿子和小儿子像是两个样。好几个大夫诊断不出问题,只说郁结于心。
    父母奇怪,小小年纪哪来的心事?
    彭安却是知道的,他不喜欢和人亲近,尤其是肢体接触。他有打心底泛出的烦躁。
    烦躁,带着戾气,藏着杀意。陆姩如果再不识好歹,恐怕到时候不是陈展星征服她,而是彭安受不了她的美人计,直接做了她。
    他不喜欢女人。
    陆姩是女人,他自然也不喜欢她。
    *
    陆姩被调到厨房,当了一个牵线搭桥的情报员。里面的革命党要串供,她负责传递消息。
    彭安又来了。他见到人,问了句:“没事吧?”
    陆姩:“一切安好。”
    他像是故意躲着,急急向后退:“陆小姐,我比较忙,先走了。”唯恐避之不及。
    她以为彭安不来了吧。
    谁知他又来,见她一面,确认无事,匆匆离去。
    彭安第三次过来。
    陆姩横他一眼:“见什么见?滚。”
    “听陆小姐的声音中气十足,我就放心了。”彭安不敢靠近,生怕她又来捏他。
    陆姩哼了一声。
    无趣的大弱鸡。这一次是她掉头先走。
    *
    那天,管监婆子说有一个姓董的先生来见。
    陆姩问:“什么模样的?”
    “中年男人。”管监婆子不冷不热,显然没收到多少好处。
    陈展星不在上海,但他肯定跟狱警说过多关照她,说不定狱警还将她的行踪汇报出去。陆姩不宜暴露,说:“这男人家中已经有两位姨太太,还对我死缠烂打。”
    管监婆子并不意外:“我就说呀,你这小脸蛋儿,是个男的见了都着迷。”
    “等十几年之后出去,我都老了,可不得多找几条后路嘛。”陆姩有点委屈,“年轻英俊的先生们现在迷恋我,将来就未必了。但这中年人嘛,我出去时,他也老了,可能反倒是好选择。”
    “你才进来就想这么长远的事儿了?”管监婆子扯起尖酸的笑,“彭长官,以及张巡捕,还有上次来见你的那个陈先生,听说是官场上的公子哥,你先把他们的家财扒下来再说嘛。”
    “钱能傍身,也能惹祸。女人还是要有个依靠。我现在年轻着,又不愿见中年的董先生。我不如捎一封信,吊吊他的心。”陆姩写信,交给管监婆子。
    管监婆子望一眼。
    请扶弦月,见海棠。
    李树梦里度春光。
    黛眉半掩醉如狂。
    “我寻思,我在东五山这么多年,没见过哪个女人勾着一群达官贵人来见的,原来你有一身狐媚的好本事。不见人还能写情诗。”管监婆子揣起信,转身走了。
    过了两天,一个人自称是李黛的叔叔,过来探视。
    可李黛没有叔叔。
    陆姩交代说:“我不方便见这人。只能让你去。他说过的话,你记得转述给我听。”
    李黛点头。
    自此,陆姩得到了与外界通讯的机会。
    以前的李黛无人关爱,只是收收信、收收包裹。现在有人频频探视她,于是生起了风言风语。
    这天陆姩从厨房忙完,回去的时候见到马水蓉拿着鞋抽打李黛的背。
    陆姩立即拽过马水蓉的衣领,狠狠地甩开她:“我警告过你。”
    马水蓉踉跄几下,站住了:“你不要多管闲事,别以为我真的怕你。之前装得好像很威风,没想到自己都中了毒。什么刺槐、红豆杉,编故事很有一套。呸,谁信你。”
    陆姩扶起李黛:“伤得怎么样?”
    李黛摇摇头,缩着身子。
    陆姩冷眼睇向马水蓉:“你不服气就放马过来。”
    马水蓉大笑:“虚张声势。”
    陆姩轻轻拉开李黛的衣领,见到里面红了一片。她的目光扫向马水蓉。
    马水蓉瞪过去:“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被我抽几下?”
    陆姩要上前。
    李黛及时拉住了:“我们不要激怒她。”马水蓉的报复心很重,岂是陆姩能应付的。
    陆姩拿出药罐:“我给你上药。”张均能想得很周到,跌打损伤,风寒感冒,什么药都备齐了。
    李黛还是担心,低声说:“马水蓉是牙眦必报的人,她绝不吃亏。”
    陆姩:“她不是睚眦必报,她是欺软怕硬。”
    *
    算一算,又到了马水蓉偷偷喝酒的日子。
    陆姩和李黛换了活计,她去东五山上工,采了新鲜的蘑菇,送到食堂,说是改善伙食。
    东五山的狱警得令,这是云门陈大少爷心仪的女人。
    她送来的确实是食用蘑菇。
    伙工收下了这份心意。
    鸡腿菇,形如鸡腿,柄粗壮色白,口感似鸡肉。刚摘下来的蘑菇十分新鲜,味道可口。
    马水蓉警惕,见陆姩和李黛吃得津津有味,她才动筷子。她在心里暗笑,陆姩能把她怎么样?
    马水蓉到管监婆子那里喝了小半壶酒,回来睡觉。
    半夜,她从梦中惊醒,她面色潮红,心跳得厉害,仿佛虚脱了似的。她将旁边人的被子拢到自己身上,但挡不住冒出的冷汗。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陆姩。她立即下去,到了陆姩那边。
    陆姩和李黛睡得香沉。
    马水蓉拍一拍陆姩的小腿:“你给我起来。”
    陆姩被吵醒,神色不愉:“你干什么?”
    马水蓉:“我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陆姩打一个哈欠。
    “装蒜。”马水蓉拽住陆姩的衣领,“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陆姩定定地望着她。
    马水蓉的手克制不住地抖起来,她惊慌:“是你,肯定是你,你给我下了毒对不对?”
    陆姩轻轻拂开马水蓉的手,一言不发,目光凉薄。
    马水蓉要装作狰狞,但心乱不已,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你快说,是不是你?”
    李黛醒来,有些疑惑。她看了看陆姩。
    陆姩还是不说话。
    马水蓉的冷汗沁在额头:“我对不住你,以前欺负你是我不对。我是不是中毒了?”她语无伦次。
    间房里所有的人都醒了。
    一人问:“是哪里不舒服?”
    马水蓉摸一下脸,又捂住心口:“我的心跳得很快,好像要跳出嗓子眼。我想吐,我犯恶心,我脑子发胀。”总而言之,她浑身不舒服。“对了,中午吃的蘑菇就是陆姩去东五山上采回来的。蘑菇!蘑菇有问题。”
    所有人都吃了蘑菇,一时间,大惊失色。
    马水蓉指着陆姩:“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山里蘑菇大多有毒。”
    间房里乱了起来。
    李黛站出来:“不可能的,陆姩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我和她都吃了蘑菇,大家一起吃的,你们有什么不舒服吗?”
    众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