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蔷薇 第20节
园林拿百年古松造景,湖边长堤春柳,间种桃花,竹梢枝叶探墙头,古玉兰攀岩,活文物点景。
移步换景,一步一景。
却不俗。
原生岩石太淡,正好中和奢华。
又是独栋,一派闲散权.贵偷闲地段儿。
花路皆用御窑金砖铺砌,歇山顶参差,凹凸榫卯构建,花廊倒是没那么杂,应了那句‘一架长条万朵春,蔷薇压架浅兼深’。
侧院满园清湖映天,缠云雅致。
这宅子刚建成那会儿就引了不少人眼红,有几家长辈舔着脸来寻了江今赴几回,也没问出个选址规划设计图。
但江今赴也就费过这么一处心。
主宅是老爷子挑的,剩下海内海外的全是让应叔选了几座靠当地政治中心的,他明面儿上本就摆了闲云野鹤的谱,落脚处自然随意。
偏偏天堑,因着三年前一眼,连锁笼都造好了。
就是没想到,最后建成的,竟像极了让她来去随性歇脚的地儿。
卿蔷半梦半醒时,被他喂着吃了些东西。她眼皮实在掀不开,浑身疼得要紧,他又给她揉药,睡也睡不踏实,于是气若游丝,还要骂人。
估计是这辈子头一回这么惨。
也正常,她是他的渴.求与欲.望,肆无忌惮又全身而退的戏码,他不会一直配合。
江今赴开始还逗她两句,后来就敷衍了:
“嗯。”
“对。”
“确实。”
像他三年前对她那样,什么都许,什么都双手奉上。
过了会儿,卿蔷估计是觉得没劲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药膏起了安眠作用,她思维坠入海底,但海平面总会打入一束光。
卿蔷细眉蹙得紧,难得有了几分娇养大小姐的模样儿。
江今赴折了探入窗内的芭蕉叶,给她扇风,又为她遮光。
场景稀奇得很,落地窗外大片绿林,日光打在湖上又反射进玻璃是束束彩光,床上窈窕身影侧躺着,另道身形散漫,坐在她旁边,背靠软包,指节微弯握着叶枝,时不时挥一下。
大少爷手腕狠伐,却也能绕指柔的伺候人。
他撩下眉眼,哂了下。
你看,只要你愿意,我们也能身处桃源安宁。
他将她脸上凌乱发丝拢到耳畔,轻声问:“还要什么?”
卿蔷舒服了,梦呓了句:
“要你一直为了我不痛快。”
“咔吱”一声,叶根被掐出点儿汁水。
纵使江今赴被她气惯了,也架不住她这折.磨人的性子。
他眉间阴翳一瞬,倾下身,威胁的话还没出口,她眼尾被浸湿的痕迹闯入黑眸。
怎么还在哭?
江今赴没脾气了,拿帕子擦拭干净自己的手,又换了个帕子揩她的泪。
退也没用,进也没用。
三年前她走得就无情,三年后连装出来的爱也不愿给了。
她没心,还不识爱。
江今赴烦得很。
半晌,又一个芭蕉叶被无情折断。
窗外是阳光炙烤空气的交响乐,室内静谧,惬意,却让人心薄凉,太阳意识到急转直下的氛围,躲进了云层,湖水冷却,林里的鸟儿都惊走,暗得突然。
江今赴放下手中芭蕉,冷着眉眼,无人可观,他嗓音温度消散:“我偏要与你一起痛快。”
你要恨,那就恨个痛快。
作者有话说:
卿卿:要什么氛围?
————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引用《水浒传》
“力敌势均,终相吞咀。”引用《南史·刘穆之传》。
“一架长条万朵春,蔷薇压架浅兼深。”化用《蔷薇》裴说与《谢侍郎三弟朝盖相过》李昉。
第18章chapter 18 “你想怎么定义都行,苟.且、偷.情。”
卿蔷醒在月光最盛时。
她睁眼那会儿怔了片刻, 差点错把晚夜独亮的白玉盘当成太阳。
身子还是些许酸痛,依稀记得是被按摩过,心理上舒坦了点儿。
窗户已经关了, 室内只有江今赴在外屋视频通话的声音,他声音偏淡冷,没什么起伏, 对面倒挺急切, 就是不太正经。
江今赴手机音量调得低,卿蔷只能依稀捕捉到对方断断续续的话语, 什么“追人”、“失恋”之类的, 不过倒是容易猜出来是谁——
原余,在北城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浪荡子, 与任邹行截然相反, 他惯会忽悠人, 面稳心浮。
她悄然下床, 不料刚踩到地毯上, 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去。
卿蔷轻盈,弄出的动静不高不低, 却能恰巧引起江今赴的注意。
他抬眼看来, 漆黑眸子里浮现了明显的嘲弄。
卿蔷没理他,从被子里出来有点儿冷,她径自披了他搭在衣架上的外套, 就近窝在了沙发上, 两条胳膊垫在沙发背支着下巴回望他。
她穿了玫红绑背吊带裙, 搭上纯黑更显肤色白皙。
一觉睡醒, 那种盛开绽放的气息更清晰了, 显得她不知好歹地撩拨起人来,得心应手许多。
“往下查。”江今赴喉结上下滚了下,一句话说得偏哑又冷。
没等原余再哭诉要回国,他就挂了电话。
“二哥,”卿蔷明摆要掠过昨日荒唐,昳丽容貌染上艳色,她一笑,“你跟我说说,童家那上千亿是怎么回事儿?”
她醒来睁眼,是刀剑出鞘,再一启唇,是刀刃冒寒芒,真一点儿不带歇的,天堑的隐于世感,倏然像兵器无影的江湖,气焰足得很。
江今赴垂下视线,把手机放在桌上,没搭腔。
卧室左侧墙摆放着国际象棋的展柜,里面战争艺术、“孙子兵法”、仿陶喷金、j. grahl、巴卡拉水晶、皇家珠宝等系列套装规整摆放。
熠熠生辉,闪耀交织。
江今赴爱玩儿这个,卿蔷清楚,他主宅还有专门的棋室,只不过那儿摆的都是些收藏价值高的。
她不喜欢,她只愿意参与功利场上的对弈,但从前跟江今赴待着的时候下过,规则什么也都懂,就是输个不停,更提不起兴趣了。
所以他就在天堑放了些好看的棋子,勾着她把玩。
江今赴迈步去开了壁灯,又拉开玻璃门挑选,寡淡调子终于响起:“口头支票罢了。”
卿蔷反应了几秒,眯眸扬唇,语气也不高昂:“二哥,你这么谈笑可没意思了——”
她笑了声:“怎么?您金口玉言敢说,他童家就敢信?”
“你不信?”江今赴长指划过棋子,要比那镶金嵌玉的东西矜贵上几分,他取出一盒,回头不冷不淡地觑她眼,“那白纸黑字,你信吗?”
他将棋盒放到桃心木桌上,修长分明的手捻着一颗颗棋子,细致按照配套的棋盘纹路摆放。
又是傲雪欺霜、君子倜傥的氛围。
但卿蔷这阵子浑身没一块是没印儿的,不会再被他蒙骗了。
她唇角都懒得弯了,歪了歪身子示意她不信,只抬眸望着他,催促意味很浓。
她这副模样,很容易让江今赴想起以前她要探哪家的底时,就会细白胳膊一盘支着脸瞅他。
她一惯会用最便携有效的方法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收起刺卖乖、须臾安分,都是手段。
棋盘摆好。
江今赴缓步走到沙发边,手撑在她身侧靠背,青筋微绷,他倾身:
“盖了公章的合同,童家求之不得。”
他在解惑,还不解全。
卿蔷却被他的靠近激到,本能地攥了下手指,半刻屏息。
江今赴没有过多的动作,她只是撞进他微沉黑眸,就酥麻渐起,灵魂发软,是还未消退的性.反应。
“是吗?”她眉梢不悦,婀娜身姿甚至迎着危险感更上前了些,“那你应该跟着尝尝牢狱之灾呢。”
卿蔷的反骨比什么都重,尤其是对江今赴。
两人身上的掌控欲同样浓烈,所以相斥。
她不满自己落下风。
江今赴如她所愿,与她额头相抵。
卿蔷颤了一瞬。
纯棉睡裙挡不住她的婀娜线条,背后蝴蝶骨恰好被两条绑带交叉束缚,情.欲痕迹仍鲜艳,给她此刻故作云淡风轻的姣好容貌染上了妖孽的意思。
“我那么蠢?”江今赴轻笑反问,薄凉嗓音逗她:“怕是配不上跟你春.宵.一.度啊。”
良久安静。
屋里很暗,外间的灯在江今赴进来时就关了,墙壁上暖芒徒留,照不太到他们这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