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折夜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
    那浅色的眸底不甚清明，似乎是凭着本能才发出了一声带着鼻音的“嗯？”
    咬字并不清晰，黏黏糊糊，尾音被拖长，透着说不清的媚。
    顾垣沉默了片刻，才道：“到基地了。”
    昏沉的大脑渐渐苏醒，苏折夜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是跟着顾垣搬来sea了。
    还被老东家骂了一顿。
    还披着顾垣的外套。
    于是他出声：“顾长官，借我件衣服呗，我去趟商场。”
    顾垣：“好。”
    顾垣又道：“阿姨已经做好晚饭了，吃完饭再去吧。”
    苏折夜指尖勾开被睡得贴在脸颊的碎发，语调依然含糊：“没胃口，不想吃。”
    顾垣看向他：“折夜，你身体不好，要按时吃饭。”
    我妈都没这么操心过我。
    苏折夜耷拉着眼，没有接话。
    “听话。”
    顾垣放缓了语气，似是带着一分哄意：“吃完饭我陪你去买东西。”
    第13章
    苏折夜怔了一秒。
    我妈也没这么哄过我。
    对上顾垣平静却执着的表情，苏折夜妥协，直起身子：“行吧。”
    sea其他人应该也是出去玩了，训练室的灯黑着，苏折夜跟着顾垣走上二楼时，没有碰见任何一个人影。
    他突然发现，顾垣的房间位置和自己在xy的一模一样。
    倒是巧。
    “你的房间是隔壁那间。”
    顾垣抬手，给苏折夜示意：“你要在你的房间换还是我的房间？”
    苏折夜：“我的吧。”
    然后他毫无所谓地直接脱下了西装外套，递给顾垣。
    顾垣的目光从男生修长天鹅颈和白皙锁骨掠过，面不改色接过，走进了房间。
    片刻，他抱了一套衣服出来：“西装裤可能穿着不舒服，这是一身休闲装。换半身还是全身，随你。”
    “好。”
    苏折夜应声：“多谢。”
    推开旁边的房门，苏折夜按亮了灯。
    同为豪门战队，sea和xy的宿舍面积都不算小，桌椅衣柜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沙发。
    床单被褥都已经铺好，抽纸垃圾桶这种生活必需品也都有。
    苏折夜边在沙发旁换衣服、边观察自己一会儿需要买什么。
    忽然，窗帘被风吹开了一个小角，一阵冷风钻了进来。
    苏折夜这才注意到，大概是为了通风，房间的窗户并没有关严。
    叠好自己的那身正装，他直起身子，准备关窗户。
    拉开窗帘的一瞬间，苏折夜一怔。
    漆黑夜幕下，几点繁星闪烁，不远处的黄浦江畔一片繁华，高楼大厦五光十色，江面游船驶过、荡漾起粼粼波光。
    和他在xy基地的宿舍外景太像了。
    脑海里骤然闪过刚才和秦煜安的对话，虽然对后者的辱骂毫不在意，但苏折夜还是不可自抑想到前世那个观念。
    ——身边人对他的好都是为了从他身上谋取利益。
    亦或秦煜安这般，直接为的是睡他。
    曾经的苏折夜，是真心把秦煜安当成过朋友的。
    透过半开的玻璃，苏折夜望了许久天边的万家灯火，直到又一阵冷风吹进，他才回神，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他不该期望自己重生以来，这些事实会有什么改变。
    不过也无所谓，他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
    -
    下到一楼，循着灯光走过去，苏折夜看到了厨房里的顾垣。
    “前面是餐厅，饭已经在桌上了，你先吃。”
    顾垣的声音传来。
    苏折夜应了一声。
    之前在xy的时候，他就听说过sea的伙食很好，每天都有新鲜蔬果肉类以及冷链物流供应。
    然而走进餐厅后，苏折夜却脚步一顿。
    怎么都……这么清淡。
    上汤娃娃菜、蒜蓉生菜、卤牛肉、清蒸鲈鱼和虾……一点油水和酸辣都不沾。
    连主食都是馒头和粥。
    苏折夜按了按太阳穴，突然有种高中军训的感觉。
    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他坐下后，扒拉了几筷子就不想吃了。
    没过多久，顾垣走了出来。
    入目便是苏折夜胳膊搭在桌上，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玩自己发丝的画面。
    男生好像在发呆，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睫毛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浅色的眸子没什么光采。
    要真是只狐狸，恐怕此刻尾巴和尖耳朵全都耷拉了下来。
    顾垣突然觉得，还是神采飞扬这个形容词更适合苏折夜。
    于是他走到后者身边，问：“没胃口？”
    苏折夜没有回头，“嗯”了一声。
    “今天其他人不回来吃，我就让阿姨做清淡了点。抱歉。”
    顾垣道：“不知道这个合不合你口味，也许会更开胃一点。”
    苏折夜一怔。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他面前放了一碗酸汤面。
    清汤细面，顶上有一个饱满又好看的荷包蛋、和几片重新腌制过的酱牛肉，周围点缀着青葱与韭叶。
    “时间紧，就只做了这个。”
    顾垣坐在了苏折夜对面。
    苏折夜还有些怔神，循着本能拿过筷子尝了一口。
    虽然清淡，却香气扑鼻，适中的酸度，刚刚好打开每一处味蕾。
    他咬了一下筷子尖，抬眸：“谢谢顾长官。”
    顾垣：“不用。”
    看着顾垣神色平淡地吃着自己不喜欢的蔬菜，苏折夜垂眼，把酱牛肉送入口中。
    味道很鲜，也稍重了一些。
    他抿唇，轻轻一笑。
    ——倒也不一定，还是有顾垣这种以帮助天下为己任的大善人的。
    苏折夜突然觉得，自己未来在sea的生活一定会非常有趣。
    ……或者，自己可以让它更有趣一些。
    -
    饭后，两人把碗筷收进洗碗机。
    顾垣上去换了身衣服，又给苏折夜拿了一件厚外套。
    在鞋柜边换鞋之时，门突然被从外打开，有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队长应该在打排位吧，或者练他的书法，但我看训练室的灯没亮。”
    路漾侧着脸，在和江易闻说话。
    下一秒，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队、队长好。”
    顾垣穿上外套：“回来了。”
    “嗯。”
    路漾一脸认真，边脱鞋边道：“他们还要去喝酒，我酒量不行就不去给sea丢人了。”
    尾音刚落，他就听到侧前方传来一声轻笑。
    路漾抬头，这才注意到被顾垣挡着的苏折夜。
    他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