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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嫡女 第27节

      丽姝很意外,似乎这次在家里,祖母对自己仿佛更偏心一些了,这就不知道为何了?她看了丽柔一眼,突然想起她娘和丁姨娘的对比,也就明白为何了。
    但她若是真的被祖母搂着睡,也就太显眼了,风头太劲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着。
    “无事,现下睡也睡不着了,祖母才需要好好歇息。”丽姝还是回到自己的位置。
    刘太夫人默默点头,丽姝行止有度,一点儿也不轻狂,这样就很好。天底
    下多少男子,被圣上略微提拔都会得意忘形,她却不会,也很少抱怨,也怪不得老一这么多女儿中独爱她。
    晚上一家人在祖父祖母和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傅氏的带领下,女孩儿们跪在祠堂外面磕完头又去守岁。
    徐夫人怕丽贞熬不住,早早的就让人把她喊来内间睡,谁知道丽贞精神头好的很,在她身边也是一刻不得安寝。
    “小祖宗,你也该安静些了,翻年你也就七岁了,说起来你也不比丽姝小多少。你看看人家,你祖母可没少给东西她,近来常常夸她呢。”
    丽贞忍不住嘟嘴:“娘,现在您也帮她说话了,要我说我是大房嫡长女,合该祖母给我就是,怎么就只给她和丽柔。丽姝平日为了读书,根本不陪祖母说话,那个丽柔不过是个庶出,怎么和我比?”
    徐夫人也没想过女儿如此霸道刻薄,她遂道:“你要想想丽姝才几岁啊,就知道斟茶给你祖母,她也不贪财,茶房上下人家拿银钱打点好了,平日还颇会做人。可人家该做的事情,一星半点都没落下,你是该好好和她学了。你也不必瞧不起丽柔,她是庶出不假,可她还是很会讨你祖母欢心的,且她人缘还比三丫头更好呢。三丫头这个人一般人不敢学,你还不如多像四丫头学学。”
    “我为何要向四丫头学?那个丫头呆呆木木的,就是针扎进去,也不会喊一声。”丽贞撇嘴。
    徐夫人摇头:“傻丫头,她们可是都比你聪明。”
    丽贞不语。
    徐夫人则道:“我看丽柔那丫头和你一般大,时常哄着你,倒是比你懂事。你一年比一年大,总这么着也不好。”
    “那是因为我没有祝嬷嬷这样宫里出来的人教导,我若是有,肯定比她强。”丽贞犟嘴。
    徐夫人看着女儿,一脸觉得女儿不争气:“我给你选的嬷嬷,一位是我们徐家出来的女医,一位呢,那也是做过你外祖父内书房的大丫鬟的,很是通文墨。难道她们又差了?”
    丽贞还是不服气。
    更让丽贞郁结的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投壶,居然也是大输特输。
    新年走亲访友很多,刘家有三日戏酒,要把一整套的《玉簪记》唱完,四处亲朋故旧上门来。丽姝她也随傅氏去了一趟傅家,还被外祖父傅老
    爷骂了一顿。
    据说是听到丽嘉说她等四书学完就不再学了,而丽姝还是想学,因为四书学完就学《诗经》。
    傅老爷就同傅氏说,让她要好好管教丽姝。
    偏傅夫人还对丽姝道:“你也不要生你祖父的气,你祖父也是为了你好,你霜姐姐上次去了诗会,自以为做什么酸文,被你祖父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好孩子,这读书可是明礼就好。”
    丽姝表面应了,心中实在是不以为然,天天说女子应管家算账为主,实际上真正男主人不在家,应酬的是外管事,家中各处都有账房。女人管家的确很重要,但也并非是唯一的。
    就像她曾经听说铁铉誓死不肯投降,被皇帝判处凌迟处死,他家男的被卖为奴隶,女的要么被□□而死,要么被打发去了教坊司。他的女儿也被没入教坊司,与父亲一样天生傲骨,不肯屈服受辱,因此她决定好好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让自己有与老鸨讲条件的资本。后来就因为她的才学,让原问官怜惜,才免去了她们的娼籍,后来还嫁给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甚至东晋才女谢道韫,才学极好,不输男儿。蔡文姬亦是如此,因才被曹操看重。
    所以,丽姝回来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丽嘉专门过来劝她:“既然外祖家这般说了,你也就改了,你素来聪明,却有一娘不在你身边,没来得及同你说。这学弹学唱,本来就已经是亏损女德的事,而诗词歌赋,你看若都是如《邶风·柏舟》,赞美了女性丧夫后守节的贞洁不一之心,若都是学这些倒好。偏偏,又有《大雅·瞻卬》中说“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的说法,认为女性才华会亡国覆家。如此看来,这些本不该是咱们学的分内事,外祖父也不是不许咱们学,只是怕咱们太着相了反而不好。”
    她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丽姝笑着答应的好好地,却私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又不是天天藏着《西厢记》《飞燕外传》《汉宫秋色》这些,况且似《西厢记》就是真的读了也没什么,闺阁女儿哪个不私下看。
    就是丽嘉表面说不读《诗经》,偏偏对《诗经》又了若指掌。
    天天禁止□□,有本事干脆别人女子嫁人,岂不是更好?
    怎么不说男人考科举,多的是本经选《
    诗经》的。
    丽嘉见自己劝丽姝,她是阳奉阴违,也觉得她不好应付,终究歇了收伏她的意思。
    更让丽嘉瞠目结舌的是,在刘家戏酒当日,丽贞最擅长投壶,平日无人敢掠她的风头,偏偏丽姝连续三局拔得头筹,让丽贞气的当场哭了。
    因为丽贞先前放话,又得意贬低别人不如她,却被丽姝赢了个彻底,当场跑出去了。丽姝还说风凉话:“可不能玩不起啊。”
    虽说有人诟病丽姝,但丽贞玩不起的名头出去了,能来刘家走动的多是曾家还有傅家甚至是一些老亲,这些人身份相当,人家也不想总迁就她,这让丽贞躲在家里好几天都不肯出去,丢了好大的脸。
    以前丽贞去哪儿那投壶都是她拿手好戏,因为是大伯这个武状元亲自教的,现下却不敢在众人面前投壶了,偏她读书不成,诗书更不行,诗会也是无法参加,居然只能蜗居在家。
    这些事情只是觉得丽姝性子有些爱拔尖儿,流苏却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是三姑娘在报五姑娘剪断她琴弦的仇,你毁了人家表演的工具,人家也同样毁了你的。
    小小年纪,这般心机,流苏心想那小傅氏不知又是何等人物,自己还是少得罪为妙。!
    第 35 章
    元宵过后,刘家姐妹都圆了一圈,随之也要去曾家女学了,大家还未寒暄够,龚先生就开始讲《孟子》:“儒家以孔子发端,孟子畅其源流。朱子以《孟子》次《论语》,是在学者大根大本确立之后,激发其昂扬的志气。学《孟子》主要是学乾健不已的精神。”
    丽姝收回心神,开始听龚先生讲《孟子》,而丽贞似听天书一样,完全不感兴趣。
    好容易讲完课,先生先走了,丽姝才合上书本,和曾盈秀和陆静宜聊天,她们都许久不见了,都许多话要说。
    “是了,怎么今年过年没来我家?”丽姝握着曾盈秀的手道。
    曾盈秀道:“我跟随我们太太回了娘家,也就没去你们家了。是了,我虽没去,但是听说你可是投壶高手啊。”
    “小试牛刀罢了,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丽姝不太在意,又环顾一下,再见钟云冉时,她看起来精神不济。
    “钟姐姐这是怎么了?”丽姝想只不过是父亲身份没了,倒也没到这个地步吧,好歹她还有爹活着,曾三夫人对她生活上也没苛待,这点比大房对陆静宜可是好多了。
    曾盈秀怒了努嘴,终究没说什么,丽姝也就按捺下好奇心了,没想到这个秘密很快还被她家中知晓了。
    中午用过饭,刘家姊妹又去给曾老夫人和夫人们请安去,平日自然不用,但现下正是年刚过完,还是要有此礼节的。
    请完安后,又说这次琴课选在曾家二房的小园子里,丽姝她们只好从学堂这里转战到二房。
    “陆姐姐,怎么咱们要去二房学,之前在南边那幽静之处不是很好的吗?”丽姝不解。
    陆静宜小声道:“这先生是二房请的,我听说曾二老爷对盈丹的功课很是不满,说她什么都不会,好好地过年,他们家就闹了一场。这不三位先生都是二房请的,所以日后都在这里学琴棋书画了。”
    丽姝摊手:“我都无所谓,反正能跟着几位先生学就成了。如果不能学,等我娘亲回来,我让她给我请一位回来。”
    今年他爹任满,看祖母那样还巴不得爹爹多当几年御史呢,一年御史可是风光的很。
    巡案御史可是风光的很呐!
    二人说笑几
    句,又去了曾家二房的小花园,这个园中园更是精巧极了,还有名字叫牡丹园,据说里面牡丹品种在京中最全。
    申先生见到她们还发了从家里带来的烤年糕,热乎乎的,吃完了,丽姝才开始随先生弹琴。大家一派轻松。
    “这次我们来学曲目难一点儿的。”
    这次和去年不同,去年是一天学琴,以此一日再学书法,书画,一日再学各种棋类,这次是下半天一起学三样。古琴一个时辰,书画一个时辰,再棋艺一个时辰。
    丽姝倒是无所谓,她反正晚一点回去也成,她们现在年纪小,也没什么更多的事情可做。
    一般申先生会先教一段,再让她们自己弹,如若弹的不好的,申先生就会纠正身形和指法。园子很美丽,琴声很悠扬,钟云冉拉着陆静宜徘徊在外,却只能被迫走。
    “陆姑娘,你看以前我不觉得这样不好,现在却觉得我们真是可悲可怜。同样是读女学的姑娘,只因为她们是官家千金,都隔了几代了,照样能什么都学,我们却要回到房里,做那些没做完的针线活。”钟云冉越是明白,就越是不甘心,但她又不知道她不该不甘心。
    陆静宜讷讷道:“钟妹妹,不是从来都如此么?”
    钟云冉冷笑:“从来如此就是对的吗?是啊,我只不过是寄居在增加的一位表姑娘,父亲又被人陷害丢了官位,从此成了平民。一把古琴十贯,咱们在增加月例银子一个月不过两贯,还得打点就得一贯,平日里更别提笔墨纸砚自己的香膏尚且都已经难以支绌。况且是前代的古琴,我听刘家大姑娘说她三妹妹那把古琴,价值一千两,是前朝的古琴,我们怎么比得上。”
    “可是即便我买的起,我也不会过来的。”陆静宜要怎么说呢,她不是曾家正牌小姐,能够跟着读书,有名师教导就已经很好了。
    她寄居别人家里,孝敬各处针线,她还时常要给表妹做些女红,自己的小衣,做不完儿的活,也没功夫风花雪月。再说了,就是有这个条件,她不是正经小姐,也用不着占人家这个便宜。
    人家刘家的姑娘们能够买,一是因为刘太夫人是曾家老姑太太,二是因为刘家和曾家是互相扶持的关系,她们能给曾家什么。
    所以,陆静宜就道:“钟妹妹,我
    先走了。”
    钟云冉等她走远,才道:“胆小如鼠。”
    她身边跟着的小丫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从前云冉的母亲还在的时候,家里日子还算不错,她也是无忧无虑。
    现下……
    “小姐,我们去那边亭子歇一会儿吧。”丫鬟也明白,根本都不是买不买得起琴的问题,而是二房请的三位女先生,钟姑娘是三房的表亲,大姑娘更是已故大太太的娘家侄女,就该识趣才对。
    钟云冉有些灰心,又有些不甘。
    此时丽姝一曲已毕,大抵是吃了年糕喝了冷水,突然肚子痛,只好先去出恭。她怕这次又被人剪断琴弦,毕竟上次丽贞嫉妒居然把自己这把前朝古琴剪断。过年,她投壶赢的她哇哇叫,又怕她头脑发热,又做出什么错事就不好了。
    “听雪,你留下替我在这里守着,丝雨陪我过去就成了。”丽姝道。
    听雪也是怕丽贞毁琴,连声答应:“姑娘放心吧。”
    偏偏头一次来这个牡丹园,主仆二人还要找一会儿,刚走近假山时,就听到一男一女在说话。丽姝都惊了,居然又是钟云冉的声音,她还是挺喜欢在假山这里说话么?
    “我如今只是个贫民的丫头,又怎么能配得上你,你还是去找个真正的官家千金吧。刘家和你们家都决定在你们这一代联姻,我就……”
    “不是,这和我无关,我们曾家不止是你我一个。”
    丽姝听到钟云冉道:“可我身份低微,怎么配得上你。”她立马拉着丝雨走了,后面的话她已经不想再听了。
    这种身份差距的事情,在她被抢了丈夫之后,所有的人都同她说过。她们说你怎么能和皇帝的女儿争呢?你父亲只是一个三品分守道的参政,人家是帝女。
    那个时候丽姝心里再不认同,也没办法,不是她说了算。
    但钟云冉此时年纪还太小,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私会曾家公子,恐怕就越没戏。当然,恐怕这件事情从根本上就没戏,因为曾二夫人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姑娘,您说方才那个是钟姑娘吗?”丝雨问道。
    丽姝点头:“是她,但是咱们就当没听过吧。”
    丝雨道:“其实我觉得钟姑娘也没什么配
    不上那位曾少爷的,她生的十分美貌,言谈豁然,为人竟然比着大姑娘也差不得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看她也是个超群轶伦的人物,她们家二房行商,若是找这么个妥帖人倒是福气了。”
    只是丽姝又知晓,曾家二房因为困囿于商贾之身份,二老爷听闻虽然捐了个身份,但终究和兄弟都是进士不能比。
    她们家必定要娶官家女,自古官商结合,屡见不鲜。
    但若是钟云冉能和曾三公子终成眷属也是可以的,但是她们如此私会却不妥了,丽姝想钟云冉平日那样操心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其中危害,大抵是她前途忐忑,所以才会如此。
    “走吧。”
    ……
    转眼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大家也都换上了春衫,丽姝发现自己个子也长高了一点儿了,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划了一下。
    她因为学业繁忙,尤其是龚先生布置的功课,每日回来都要闭门思索,不知不觉间,再见到流苏的时候,她都觉得流苏比起之前长开了一些,她和傅氏的关系,看起来比和丽柔好多了。
    至端午前,家中又收到刘承旭的来信,他的任命已经由巡按御史又成了山东道监察御史,这次为期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