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鼓掌，眼睛里也微微泛着泪光。等到人群都散去了，她才低头看着手里的鲜花，也不知道这花束是谁准备的，主花材竟然是红玫瑰。也没有数多少朵，但抱在怀里真的很沉重。
    将花束抱在胸前，程程抬起头来，是李海伦。她笑着看他：“终于结束了，这真是我拍的最累的一部戏。”
    李海伦看她，明知故问：“后悔？”
    “当然不会后悔，一点也不后悔，这部戏里我学到了很多，成长了很多，变得越来越好了...所以，真的很感谢师兄来找我拍这部戏。”程程咬了咬嘴唇，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似乎只是在假装若无其事。
    “我知道的，对于师兄来说，我不是最好的选择...这么精彩的女性角色，现在也越来越少见了，师兄想要找一个优秀的女演员来演很容易吧。”适合女演员的项目真的太少太少了，如果女演员不想沉沦在偶像剧里，可选择面是很窄的。
    电视剧领域或许还少一些，但电影领域，就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李海伦的这部电影，投资四千万，并不算很多，但硬要说的话也不是很少了。达到了主流院线电影的标准，只是比不上那些商业片，顶级制作的文艺片罢了...而《周虹》本来就是文艺片，不该和商业片比的。
    这样的电影项目，足够吸引一些对演技、奖项之类有追求的女演员了。在剧本如此出众，角色这样难得一见的情况下，顶级电影女演员们降薪出演，或者和程程一样一半片酬变投资，都是可以谈的。
    而且说实话，片酬真不是问题，那些很有实力的女演员，除开极少数人，可能片酬还不如程程。
    片酬这个东西，既有对‘演技’的肯定，也有对‘商业价值’的评估。做到极致的话，两者影响力其实是不相上下的。但在其他时候，‘商业价值’对片酬的加成作用就要远高于‘演技’了。
    程程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着李海伦，而是低着头，一只手抱着花，另一只手伸手去拨弄玫瑰花花瓣。
    而李海伦却是看着她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差别：“你已经是一个优秀的女演员了。”
    他知道程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有点儿答非所问了。在他邀请程程的时候，程程可没有拿下‘周虹’的实力。现在程程是很好地完成了这个角色，但以结果来推前因，又有什么意思？
    当初的李海伦，只是相信程程，相信她能突破自己，演好‘周虹’——当然，多多少少也有‘昏了头’的意思。
    但这个时候，这又是很好、很好的回答。
    “这样啊...”程程难道真的不知道李海伦可以邀请其他优秀的女演员，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邀请？她想要的回答，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
    看着李海伦离开，去和工作人员沟通的背影，程程终于放下了玫瑰花束，她刚刚数过了...总共是40朵。
    温佩佩走了过来，她有注意到程程和李海伦有情况，但她都假装没看到的...不然呢？程程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孩儿，感情上需要寄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对于经纪人来说，他们其实很少阻碍艺人的恋情。
    能够被经纪人阻碍的恋情，一般都是非常不合适的。如果是女艺人，就比如男方是个渣男，是个有妇之夫什么的，都是会对她的演艺事业有很大影响的。
    现如今就连不允许谈恋爱的偶像的经纪人都不管这些了，得给艺人擦屁股、收拾善后，她一个演员的经纪人，管那些干什么？
    最需要担心的情况不过是程程上了头，忽然决定要结婚...不管怎么说，这还是会导致女演员的演艺生涯出现一个断层的。不过，温佩佩相信程程不会那样，她了解程程的性格，对程程来说表演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是会上头的那种女孩儿。
    而如果不用做这种‘恶人’的话，再看李海伦，就蛮不错的了...以‘导演’来说他非常年轻，而且是真的才华横溢。如此的一对，用老话来说，一句‘郎才女貌’的评价是当得起的。
    一个正处在精力旺盛期，灵感像流淌的绿水一样的导演，一个是上升期，美的不可方物的女演员，两人都有艺术家的潜质。要让温佩佩来看，其实还挺赏心悦目的呢。
    如果两人的感情都是正常的，这或许还能促成一段相互成就的佳话。
    温佩佩并不总是陪在程程身边，但最近工作室那边没事，再加上程程这边要杀青了，她也就过来了。走了过来之后她就对程程说：“我这次来，也是有几个本子要给你选来着...前面你演的投入，我怕不利于你的状态，就没给你看。”
    “现在要看吗？”
    虽然是刚刚杀青，但‘周虹’这个角色过去就是真的过去了。所以程程迅速点头：“要！”
    程程到一边的保姆车里翻递给她的本子，旁边温佩佩像是不经意一样问：“你和李导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不一般啊...我对你谈恋爱这种事是没有意见的，但如果有这种事最好说一下，这样工作室这边才能有个底，有什么事也好处理。”
    经纪人不会阻止艺人谈恋爱，但他们一般会要求‘知情权’，这样才能更好地收拾首尾——感情好，想要稳定下来，想要公开的话，提前是要有铺垫的，宣传风向不能和这个相反。感情不好要散伙，为了防止对方乱说，也需要经纪人出马沟通。
    至于说被记者曝光，不得已要紧急公关，那也是心里有底好一点。不至于自己才是最后一个知道艺人谈恋爱的，一脸懵逼。
    “没有。”
    “嗯？”
    “没有谈恋爱...”
    “可是你们，你对李导...”程程入戏之后，将情感全投射到了李海伦身上，体现出来就是她对李海伦不一般的依赖。这些，温佩佩才来几天都看到了。
    “可能和我入戏了有关。”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自己都觉得虚伪了，程程又补充了一句：“确实是喜欢的，但是喜欢也不一定要在一起啊。”
    对于现在的程程来说，最重要的是表演，也只有表演——以前读书的时候觉得，霍去病拒绝结婚很奇怪，就是在找理由吧？结婚也不耽误驱逐匈奴啊。但现在，程程倒是有点理解了。
    在有一个注定十分难以实现，需要用上全部的力气去做的梦想的时候，其他任何会牵扯精力的事，都是下意识地想要回避的。
    当然，也可能是她不够喜欢，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吧...如果真的足够喜欢，或许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温佩佩虽然早就知道程程事业心很重，但这次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也行，你觉得可以就行。”
    她倒不怎么担心程程，现代的女孩儿，除了少数‘痴心’的，大多数都已经能理智地看待感情问题了——她们也会爱上人，但爱是有底线的，总不会超过对自己的爱。为了家人、事业放弃爱情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一想，程程的表现反而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符合她一贯以来的表现。
    程程翻看温佩佩给她的剧本，这些剧本计划的开拍时间，最早也是今年年底了，迟的有明年才开拍的。程程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七月初的时候要进组拍那部探案剧，到时候拍完就是九月了。
    她没有两部戏之间接很紧的习惯，中间再空出一段，可不就到年底了么。
    到程程手里的本子依旧多是电视剧，只有一个电影剧本，程程最先看的也是这个。然而看完之后就扔下了，这是一个小成本惊悚片——小成本惊悚片本身不是问题，关键是剧本太套路化了，角色也扁平单薄。或许这部电影最后能赚钱，还能赚不少，但程程对这部戏并无兴趣。
    “真的好想拍电影...拍完《周虹》之后，就真觉得还是电影......”程程觉得自己真是膨胀了，如果是上辈子，只要有戏拍就很好很好了，哪里会这么挑剔。
    当然，程程也不是对电视剧有什么意见，她单纯就是喜欢演戏，真的不觉得电视剧和电影有高下之分。二者只不过因为播放载体、方式等不同，所以具体拍摄、制作上也有不同而已。
    程程也是很愿意继续演电视剧的，只不过都是电视剧，就显得电影弥足珍贵了...物以稀为贵嘛。
    程程翻看着剧本，发现电视剧剧本基本都是偶像剧，古偶、现偶都有。想想这几年偶像剧大爆发的情况，忍不住说：“好多偶像剧啊，今年计划要上多少偶像剧来着？”
    温佩佩知道程程不是要问具体有多少偶像剧要播，就跟着她的话说：“赚钱啊，偶像剧成本低、制作周期短，还容易出爆款，出了爆款之后很容易捧人，谁不喜欢？投资人愿意立项，演员也愿意演。”
    程程回了一句：“偶像剧的成本可不低...”
    哪怕是拍摄成本比较低的现代剧，偶像剧里也经常要出现霸道总裁什么的...为了配合角色，豪宅、豪车，各种高端的东西都得用上。为了体现出是真的有钱、有修养，很多还得请设计师专门设计呢——南朝鲜的偶像剧就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国内的话，演员片酬还那么高，成本可低不了。
    对于程程的说法，温佩佩就是笑笑不说话，她知道程程知道，就是下意识回嘴罢了——偶像剧请演员片酬高，其他的剧请演员难道就便宜了吗？至于说那些花钱的东西，国内偶像剧有认真做的，但多数是很敷衍的。
    “偶像剧如果不是特别特别好的本子，剧组也好的话，就没必要接了。”程程叹了一口气，对温佩佩说。
    温佩佩没意见，艺人有上进心，她有什么意见？
    这也不是程程看不起偶像剧，毕竟她只是喜欢表演，喜欢表演时的感觉，也喜欢自己作为一个影像，永永远远被留下来。至于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是正剧，还是偶像剧，她其实是没那么挑的。
    但不可否认，偶像剧里的女性角色真的太单薄，太狭窄了！多演几部，就是做重复作业了。这样不仅会让程程表演时的感觉大打折扣，还会消耗一个演员的灵气...在偶像剧的舒适圈里呆久了，演技是会套路化，甚至倒退的！
    扔下几个有可能会爆，然而着实‘平平无奇’的本子，程程的目光集中在了最后两个剧本上。一个现代剧剧本，一个古装剧剧本，都算是正剧吧。
    现代剧剧本是一个医疗剧，剧本没什么亮点，但也没什么槽点，属于是比较扎实的那种。以如果国内的剧本来说，这就算是很不错了。程程觉得这个可以备用——没有立刻做决定，主要是这个剧是男主据做一番，女主角人设也有点不自然。
    程程倒不是一定要演一番才罢休，哪有那么多‘大女主’给她？不过，如果可以选的话，她当然希望自己多演一点。
    最后，程程看到了古装剧的本子，默默看了起来。
    “这是讲宋代高太后的剧啊...”程程挑了挑眉，还没看整部剧，就先有了一个估计。
    程程是很喜欢读书的，主要是读书能充实自己，这对于一个演员非常重要。在她读的书里，史书算是非常大的一个类别了，所以她当然知道宋代高太后，也就是高滔滔是什么人。
    “说起来，高滔滔真的很适合拍成大女主剧啊，不过国内这一块儿以前喜欢拍唐代，现在喜欢拍清代，明代题材这几年好像也多起来了？宋代的存在感真的是......如果不是《水浒传》的故事背景是宋代，我怀疑宋代的存在感还能更低。”
    第164章 牵丝木偶（14）
    程程并没有第二天就离开剧组, 好坏也不差这么一天，所以她多留了一天，和相处了两个月的剧组真正一起杀青。
    离开影视基地返校, 是又过了一天后的事。
    程程到寝室的时候, 非常巧的, 寝室里其他人竟然都在——现在都大三下学期了, 只要打算做演员, 而不是李胜男那样‘改行’, 这个时候都是很忙的。
    这个时候哪怕是班上没什么机遇的同学（事实上，这种才是大多数），也应该有的是剧组跑，甚至他们可能比情况更好的同学更忙。这也很符合社会经验，普通打工人被称作‘穷忙族’, 大多数时候比混的好的人更忙呢。
    “你们都在啊？”程程和徐甜一人拉了一个行李箱，这都是程程的东西。
    因为今天是今年第一次返校, 所以要收拾的地方还挺多的，徐甜就跟着一起上来了。同行的还有文棋，他就在校门口那边，程程给他放了一个小时的假，他可以去京影附近的店里休息，到时候和徐甜一起回工作室...学校这边是不让车开到学校里面的。
    “你回来啦？这次真的蛮巧的，我再过两天就要去东驿了...怎么样, 拍电影好玩儿吗？”余萌从坚果盒里拿出一枚杏仁，嚼~嚼~
    程程之前虽然拍过电影《致命游戏》, 但那只是演个小角色，和客串差不多的，能有什么感觉？今次却是第一次正经拍电影了, 难怪余萌有这话问。
    “真的好难啊...当然，也可能不是电影难，是这个角色特别难。”程程和徐甜一起打开行李箱，然后徐甜要把她的被褥拿出去晒，她自己则是打湿了一块抹布，擦桌子、擦柜子什么的。
    “呵、呵呵...”余萌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干笑了两声：“说真的，我是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该可怜你了。四千万投资的文艺片，是比较好的项目了。但是吧，和李海伦合作，想想还是有点头皮发麻的。”
    程程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师兄会比其他导演更难搞吗？”
    余萌被她说的一窒，是啊，她非常、非常‘尊敬’李海伦，以至于看到李海伦就有些发怵。但话说回来，导演有脾气不是很常见的事吗？特别是有本事的导演，那真是没几个‘和善人’。
    “不是，事情不是这样的。”余萌‘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她想说李海伦还是不一样的，她对李海伦有‘童年阴影’啊！
    程程二连击：“如果师兄邀请你来演女主角，你会拒绝吗？”
    余萌可耻地犹豫了，虽然有童年阴影，虽然犯怵，但这么个好项目摆在面前...鼓了鼓脸颊，徐甜非常真实地说：“不、不会拒绝。”
    不管是不是李海伦，机会就是机会，那是得小心抓住的！
    自觉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余萌果断转移话题，看向靠在床上看书的张宇希说：“对了，最近的那个新闻你们看了吗？”
    “多新鲜呐，每天新闻太多了，说的哪个啊？”张宇希捏着腔调说了一句，最近她陪着莫英子排演话剧来着。
    “就是易梦瑶那个事儿。”余萌提示了一句，张宇希立刻发出了‘哦~’的声音，就连埋头啃专业书籍的莫英子都抬起了头。
    倒是程程这两天在剧组忙着杀青，这些事竟然还没来得及了解。为了防止被记者逮到，回答不出问题，或者站错立场尴尬，她立刻详细问起来：“是什么事儿？我这两天忙昏了头了，一点儿不知道。”
    “我这下相信你这次拍戏真的很难了...”余萌‘可怜’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飞快地解释起事情来。
    “昨天一个二代发布了一个视频，就是那个...”余萌口中的二代还算有点名气，属于是‘网络红人’吧。
    这人发布的视频里，应该是一个饭店的包厢，包厢里面是一群二代和男女明星，大概是什么应酬活动。视频截取的那一段，是一群二代起哄让一个女明星跳一段她在电视剧里跳过的舞。
    这个女明星要说大红说不上，她在那个电视剧演的也是女二号，一个歌女、舞女的角色吧。这个电视剧还挺火的，把她的口碑业带出来了...她的那个角色有一个名场面，就是在舞台上跳了一个很诱惑的舞（要摸自己的那种）。
    剧里演那么个角色，跳一个这种舞算不了什么，正常演员都能接受。但生活中么，就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没事的了。而现在，更是有这么一群人起哄，其中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挺明显的么？
    所以这个女演员就很尴尬，说自己今天身体不舒服，而且戏都拍完快一年了，她不记得舞怎么跳的了...想略过这件事——这一段这个视频没有放出来，视频放出来的是大家都让女明星跳舞，女明星拒绝了，最后起争执的桥段。
    是这个视频放出来之后，才有神秘人物放出了完整版的视频，让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清楚了一些，网上评论也非常多。
    “这个视频看的我血压直往上升啊！”
    “卧槽，一群狗男人，没见过跳舞的吗？”
    “他居然还敢自己把视频放出来，是觉得只截取那一小段，我们会觉得是易梦瑶矫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