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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黎明10在夜的笼罩下,无人一个稍微发了

      白天附近有守卫,但是晚上没有。
    这是让娜观察好几天才得到的结果,她身形小,晚餐的间隙与睡前,正巧能躲在花丛后面偷偷盯着换班。
    在夜的笼罩下,无人一个稍微发了点芽的小豆丁。
    她意识到晚上没有任何人愿意接近后门,他们用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与嫌弃的目光看向那一边。
    她没有钥匙,但以前尤妮斯为了弄钱,常常夜晚宿舍落锁之后撬门出去。
    尤妮斯教过她一些三脚猫功夫,说不好能不能行,但她将铁丝发夹备着。
    让娜又盯了好几日,直到确认没有任何意外状况。比如换班的人忽然决定巡视一下后门。
    她决定就在今夜行动。
    让娜躺在床上,客厅的钟左右摇摆,指针“哒哒”地在走,她翻来覆去,视线沉稳。
    “呼噜……哼……呼噜……”有女孩白天活干累了,发出好大的鼾声。
    时针刚指到罗马数字四,让娜起身,她早已穿好整套修女装束。
    这个时间节点,最安全也最冒险。
    还有一个小时嬷嬷就会起床进行早上晨祷的准备。
    但没有到五点钟,她们不会醒。
    让娜悄步走出宿舍,夜晚的冷空气不留情面地撞入鼻腔,直达肺脏。
    她不疾不徐地躲进花丛,半蹲着顺着花丛走。
    加蒙城有野猫,时不时也会在教堂的花丛中打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守卫们早已习惯。
    后门果然如她所观察,无人站岗。
    之前威吓她的守卫也不过是巡逻通过。
    “嗷——”
    她被吓了一跳,目光落过去,看不见原委。
    “呜鲁——”
    但根据声音可以判断,原是两只猫争地盘在打架。
    让娜提起裙子,跑到绿漆门边。掰开一根铁丝发夹抵住,另一根铁丝发夹探入锁芯,将其中不平整的卡簧向上压。
    冬夜连虫鸣也无,四周寂静无声,她甚至能听见压卡簧时的机械撞动声。
    更远处的守卫在搭话,有些微并不清晰的脚步声,她平心静气,一下一下试探。
    夜的笼罩下,每一声守卫刻意制造的噪音与跺下的脚步都格外明显,声音越来越近,聊天声也越来越大。
    让娜闭上眼,将作为钥匙柄的铁丝发夹往左一转,“咔哒——”
    门开了。
    少女忙不迭地从门缝钻进,轻轻推紧。
    从口袋里掏出小小的,她们起夜用的烛台。
    插上蜡烛再度点燃,房间立刻明亮。
    与她想象得那些画面不同,房间还算干净,只是窗户被木板钉上封死,窗下是一个小桌子,上头还有空空的玻璃药瓶。左侧床铺紧贴墙根,被褥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让娜抬手轻点一下,指尖沾染厚重的灰尘。
    像是之前住在这里的人离开后,其他人匆忙封住的房间。
    不管是被褥还是药剂都无人收拾,甚至床头还放了一把黄杨木梳。但书柜上的书倒是都清空了,甚至搬书的人鲁莽,有玻璃制品被打碎在地。碎玻璃碴上也落了灰尘,说明搬书的那伙人和房间主人离开的时间相仿。
    让娜四处摸索,她忽然想起什么,蹲下身。
    床下什么也没有。
    但她敏锐地注意到床板的角落贴着一个铁盒。
    让娜将铁盒取下,打开盒盖。
    是一本教会在使用的记事本,她翻开两页顿时明白。
    这是已经去世的前任圣女,圣卡特琳娜的日记。
    不知为何,她将日记藏在此处。
    让娜心一紧。
    若无意外,这就是圣卡特琳娜曾经住过的房间。
    她把烛台放在一边,趴在地上翻开日记。
    大多数日记是祈祷、日课以及饮食,还有一些对于圣经和服侍上主的思考。不过也有一些日子,她写下的字尤其多。
    一月二十一日,加封仪式太过庄重,我吓得大气不敢出。还好没有出错的地方。科迪主教人很好,嬷嬷对我也好。我其实不明白圣女要做什么,科迪主教说,成为圣女能更尽心侍奉上主。
    今天吃了胡萝卜、鸡肉、半个面包……保佑我的小妹妹。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祢的名为圣。愿祢的国降临,愿祢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阿门。
    三月十七日,妈妈让人传话进教堂,说克里斯汀娜死了。我可怜的小妹妹,先我们每一个人上天国永享安乐。我想给小妹妹主持葬礼,嬷嬷不同意。我第一次顶撞嬷嬷,我不后悔。
    闹到科迪主教那里去,他说会安排一个最好的神父去。可我还是想见见克里斯汀娜……愿光荣归于父、及子、及圣神。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阿门。
    六月二十五日,我讨厌与贵族交际。他们看起来都是一群虚伪的野兽。透过他们的眼睛,我能看到他们枯萎腐朽的心。科迪神父说,与贵族的交际是不可少的,他们会给予供养我侍奉主的资金。
    我身上的衣,我入口的食,无不由他们供奉。我反驳说这一切由主赐下。科迪主教生气,罚我不许吃晚饭。也好,我本就没了胃口。以马内利,阿门。
    “真是……令人作呕。”让娜轻轻说,她继续往后翻。
    时间不多,她尽可能泛看。
    直到看到第二年的这几篇,她鼻尖泛酸。
    四月二十二日,我不愿侍奉贾冯伯爵。上星期科迪主教说只是见一面,他说不强迫我,任凭我愿不愿意。我去见了,那个屋子却被上锁。我以损伤自身威胁贾冯伯爵让我离开。科迪主教怪我不识礼,要断我三天饮食。可我怎可侍奉除了上主以外之人?
    四月二十七日,科迪主教为我驱邪,把人都谴走。我不明白,我不认为我被邪灵上身。好疼。驱邪怎会这样疼痛?我流血不止,他停了下来。
    七月十七日,我早该知道,那不是驱邪。
    九月二十三日,在贾冯伯爵府时,科迪主教闯进来。我好害怕。又流血了。为什么?上主为何不救我。我祷告无不尽心。
    科迪主教说这是必要之礼,是我太当回事。
    “卡特琳娜……”让娜的眼泪滴落在日记本上,覆盖住卡特琳娜浸湿纸张的、早已干涸成绉纱的泪。
    让娜不忍地泛看了好几年的日记,其中无不乏在百姓眼里的大慈善家与好心的贵族先生。
    她翻到最后几页,她离世前的最后一年。
    六月二十九日,为什么?为什么?使我得这样的脏病?上主早已离开我,科迪主教不见我。我的房间被封住,身体散发的臭味越来越大,我闻见死人去世前的朽味。大致我是要死了。
    “不……卡特琳娜……不要……”让娜哭着翻到最后一页。
    上面没有写日期,只有泪水沾湿、遍布皱痕的纸张,以及薄薄一句:
    我不能上天堂了!
    往后还有许多可以书写的页码,但再无笔迹。
    让娜阖上日记,她把日记本放进口袋,而铁盒塞回床侧,卡特琳娜原本藏它的地方。
    她转身要出门时,看见门背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与……她猜测,手指指甲抠挠门背的痕迹。
    那些血迹……让娜后背发凉。
    卡特琳娜得了病,但她真是病死的吗?
    是否她被扔在这,无人理会,活活饿死?
    让娜鼻酸得更加厉害,她抚上门背,那些指甲痕与她的指甲落到一处。
    “卡特琳娜……若你在看,若你能看到,我是你的继任者。我相信你有意引我而来,不管是否如此,多谢你。”
    “望你安息,去往再无痛楚之地。”
    让娜走出房间,晨光已然蒙蒙亮。乌色的云层边角发白,暗灰的天际逐渐透出浅淡的明意。晨雾包裹住一切。
    让娜趁着晨时换班的间隙,躲躲闪闪地回到宿舍。
    再往窗外看,天逐渐的亮了。
    天总会亮,扰人的迷雾也总会散去。
    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