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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妻 第25节

      屋内,原本闭着眼的闻时砚睁开了双目,眸色清明,一点也不像是受了伤之?人。
    嘉善侯府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蒋氏震惊的问,国公爷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今日早晨便突然被陛下唤走?,回来?时便是被抬回来?,今日怕是无法举办婚礼了。”
    一旁的沈若涵已然穿上了婚服,呆呆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她一时心绪复杂,今日本是她的大喜日子,新郎官却发生了这种事,她再担忧闻时砚,也一时难以接受,这意味着往后?数月流言蜚语不可磨灭。
    国公爷诚恳的到了歉,嘉善侯府也不好说什么,甚至于嘉善侯一时生出?了悔婚的心思,但一时拿不准圣上的意思,又不好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便把人敷衍了出?去。
    这一日,街头巷尾均传播着国公府的流言,有说闻时砚失宠了的,有人猜测到底因何事触怒圣颜,好在?集中在?嘉善侯府的声音不多?,至多?也就是惋惜一下。
    一日间国公府从充满喜意变得安静下来?,红绸和灯笼还挂着,只是不在?亮堂。
    夜晚,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到了马厩,拽了马绳便往外走?。
    “你真的要?走?吗?”突兀的如玉石玲琅般的声音在?人影身后?响起。
    人影缓缓转过身,赫然是白日里受了“重伤的闻时砚。”而说话之?人是闻锦茵。
    闻时砚默了默,他觉得自己魔怔了,眼下的举动连他自己也晓不得为什么:“我……”
    闻锦茵扯了扯嘴角,“国公府上下,我的名声,母亲的名声,四妹五妹的名声,你全?都?不要?了是吗?母亲殚心竭虑,父亲在?朝中斡旋,闻时砚,你真是糊涂了。”闻锦茵恨铁不成钢。
    背对着她的闻时砚僵在?原地许久,最终,他缓缓地松开了僵绳。
    第31章
    三年?后, 柳叶婆娑,空翠烟霏,春日里的三月多雨, 外头总是淅淅沥沥的, 京城的青石板路上总是湿答答的。
    贡院的考试刚刚结束,被锁了整整九日的考生们浑身疲惫,均是蓬头垢面、憔悴不?堪,但也有的是神采奕奕, 一道长身玉立的俊朗身影夹杂在人群中?气度不?凡。
    人影头戴儒帽,眉眼清绝,少年?气与稳重感兼具,倒春寒来的急,又下着雨,此时尹书寒身上又湿又冷。
    幸而阿姐给缝制的衣裳厚实,会试刚结束, 他刚从贡院里出来, 那一方小?格子, 在里头待了整整九日,外头本就?下雨, 里面阴冷刺骨,沉闷的寒气叫他不住的哆嗦。
    好在干粮备的足足的, 阿姐烤制的肉干夹在面饼里, 顶饱还不?至于?饿得?慌,考试结束后, 乌泱泱的学子们好似撒了欢似的, 贡院外头停了许多马车,均是父母姊妹来接人的。
    尹书?寒目不?斜视的往会馆中?走, 他得?好好歇息一番再给阿姐与小?妹写一封信报个平安,三年?过去,尹姝寒已然从懵懂不?谙世事?的少年?蜕变成了稳重青年?。
    “书?寒,你等等我啊。”一道清朗张扬的声音叫住了他,尹书?寒波澜不?惊的回头看他,是章程璟,与他一道进京赶考的学子。
    “怎么样,考得?如何。”他有些紧张的问,尹书?寒淡淡道:“还好。”,话毕,章程璟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就?行,那我也稳了。”他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道,“走,我请你吃烤肉去。”
    尹书?寒:“你先去吧,我得?回去一趟。”沙哑低沉的声线不?见?当?年?的清越。
    “我知道嘛,给阿姐写信,顺便帮我问声好啊。”章程璟嬉笑着说,随即二人一道儿结伴同行。
    路上与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擦肩而过,车内葛忠撩开帘子瞧了外面一眼,感叹:“今年?的会试已然结束,听?闻礼部侍郎虞大人的幺子也参加了考试,今日请了假专门去接人去了。”他语间不?乏揶揄。
    这虞大人可是著名的绝世大鸽子,迟到?早退的早就?传遍了衙署,一旁的闻时砚淡淡勾了勾唇,无他,今日被鸽的正?是他自己。
    三年?过去,高大挺拔的身躯愈发的俊朗成熟,三年?前?总爱着深色衣袍的公子变得?爱着浅色衣裳,今日出门便是一身珍珠白广袖衣袍,腰间系着玉带,头发高束,眉眼深邃俊美,端坐在方寸之地也遮掩不?住自他身上而来绵延不?绝的气势。
    三年?的打?磨叫他变得?更为冷厉出尘,若说三年?前?的闻时砚还有一丝人气儿,那三年?后的闻时砚便就?差得?道升天了,他明白只因缺少了那位的陪伴。
    也不?知尹娘子去了何处,竟生生的叫主子寻了三年?都未寻见?,“主子,大娘子说您要是再不?回府,便再也别回府了。”葛忠斟酌道。
    闻时砚:“知道了,今日便回去。”
    国公府,紫鸣苑
    一道婴孩嬉笑的声音传来出来,里面夹杂着妇人的调笑和诱哄,闻时砚一顿,步伐放缓了些,似是怕惊着屋内的人。
    他走入廊庑下缓缓入了门,徐氏赫然正?坐在太师椅上逗弄一个婴孩,那婴孩穿着红色的厚棉袄,头上带着虎头帽,圆润可爱像是年?画娃娃一般。
    闻时砚的到?来惊动了屋内人,包括把玩小?鼓的婴孩,她转头呀呀叫:“舅舅。”甜糯的声音叫的闻时砚心一软,走过去伸手便逗弄她。
    徐氏见?人回来了,收敛了笑意淡淡说:“还知道回来啊。”,一旁的闻锦茵出落的更加优雅从容,面色红润一瞧就?是日子过得?和美,“娘,不?知是谁在人不?在时天天念叨,这厢人回来了,又嘴硬。”
    徐氏剜了她一眼,净下她面子,闻时砚温和道:“这几日不?走了,在家中?应当?会待半月左右。”这几年?,他自请担了巡察使?的责任,时时往外跑,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徐氏的念叨,还有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和嘉善侯同朝面对面,谁人不?知他们两家自三年?前?便闹掰了,真实原因到?现?在还不?得?而知。
    徐氏刚开始还有异议,后来见?他执拗的很,便懒得?插手,闻时砚从他手中?接过宁姐儿,举了举,宁姐儿咯咯笑着,随后紧紧搂着闻时砚的脖子,甜甜的叫舅舅。
    “这般喜欢宁姐儿,也不?晓得?自己生一个。”徐氏念叨着,郡主那房的序哥儿已然和柔嘉公主定了亲,过几月便要成婚了,嫡孙怕是要生在自己儿子前?头了。
    “不?急。”闻时砚只道,一脸不?欲谈此事?的样子,闻锦茵使?了个眼色,徐氏便自觉避开了话题。
    这半月里闻时砚抽时间去礼部走了一遭,会试的主审官们正?在屋内判卷子,闻时砚只是来找尚书?张春言一趟,他这几年?已然升至了吏部尚书?的职位,故而每年?会试后便来询问进士的人选,这也是心照不?宣之事?。
    “闻大人,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张春言笑着同他作揖,随即右臂一伸把人请进了屋内,“我正?想去找您呢。”他一脸神秘莫测故弄玄虚的样子,闻时砚了然,张春言本就?极为好做学问,已经连续几年?做主审官了。
    “这篇文章,实在是妙,犹似华星秋月,沈博绝丽。”,张春言赞叹不?已,“还是个寒门学子,你瞧虞大人家的小?公子都不?如其人。”
    闻时砚拿过文章浏览了一番,眉间浮上淡淡的讶然,他本人并非走科举入仕,而是卫官入仕,在当?今天子还为太子时便是伴读,在太子继位后便直接进入吏部。
    当?然闻时砚自然也是有真本事?在身的,少时读书?受的太傅教导,自然也知手中?的这篇文章有多么难得?。
    随即他视线扫过名字,瞳孔骤然一缩,周遭仿佛安静了下来,张春言的激情发言也被屏蔽在外。
    蓦地张春言被他冷然的声音打?断:“这个学子在何处?”
    张春言:“啊?应当?是在会馆里住着,怎么了?可是文章有什么问题?”,闻时砚收敛了神色:“没问题,甚好,我觉着当?得?会元。”张春言哈哈一笑,调侃道:“闻老弟所言甚是。”
    闻时砚把卷子塞给他,淡淡笑了笑:“待过几日便能成为你我同僚了。”
    “先入翰林院,你觉着日后叫他来礼部如何?”张春言试探道,闻时砚神色自若:“嗯,吏部可以。”,张春言一愣,哈哈大笑起来。
    闻时砚从礼部衙署出来后,心不?在焉的往回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会馆处,他迟疑了一番,坦然的走了进去,会一会故人罢了。
    会馆里住着的大部分都是外来进京赶考的学子,现?下会馆里人声鼎沸,好些学子聚在一处高谈阔论?,闻时砚匆匆进门巡视了一圈。
    有点儿眼识的学子瞧闻时砚那样子便觉着是哪位贵人,揣着搞好人际关系的心思凑了上去:“这位公子有何事??”
    闻时砚便问:“你可识的尹书?寒?”
    学子当?即点头:“自是识的,寒兄今日不?在,与程璟兄一道出门了,大约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公子不?然等等他?”
    闻时砚又问:“他的房间在哪间?”
    学子抬手一指,“三层上最左边那间,你是他什么人啊?”学子好奇的问。
    闻时砚敷衍道:“故人。”
    随即他忽略学子了然的神色他上了楼,推门而入,坐在一旁等着人回来。
    楼下桌子上的另一位学子拐了拐了与闻时砚搭话的学子:“怎么了?那是谁啊。”
    那学子笑着回答:“应当?是以前?的友人罢。”,另一学子亦不?解:“寒兄竟还有京城的友人?他不?是说从未来过京城吗?。”
    尹书?寒刚收在驿站收到?了阿姐的书?信,信是十天前?的,阿姐与芸儿已然快到?京城了,他妥帖的把信放在了怀中?,与章程璟一道儿去逛了逛福满楼,吃了一顿烤鸭,章程璟羡慕道:“姝晚姐可真能干,那绣坊开的如火如荼的,唉那若是之后你在京城做官,姝晚姐和小?芸儿随你一道儿来京城不??”
    尹书?寒对他道:“已经在路上了,我们三人分割两地我实在对他们俩不?大放心,阿姐便干脆说来京城罢。”
    章程璟一惊:“这么快,那太好了,又可以吃到?姝晚姐的烤肉干了,。”章程璟哈哈笑道。
    尹书?寒笑了笑,过了三年?了,那人应当?已经成了亲,说不?准连孩子也有了,阿姐也订了婚,待他殿试后便可为阿姐张罗着完婚,如此他心头的第一等大事?便解决了。
    二人吃过饭后便往会馆走去,楼下的学子们已经三三两两结伴出门了,尹书?寒拜别章程璟后便回了屋子,开门一霎,他顿在原地,屋内赫然是熟悉的身影。
    淡淡坐在桌子旁,抬头瞧着他。
    尹书?寒只是讶异了一瞬便淡定的关上了门,闻时砚打?量了一番暗自赞叹,果然是长大了。
    “草民见?过世子爷。”尹书?寒恭敬的拱手行礼,闻时砚一拖他的胳膊,把人稳稳地扶了起来,“好久不?见?,长大了长高了。”他瞧着眼前?的青年?,眉眼还是以前?的眉眼,像极了姝晚,只是比之多了一份从容,一份淡然,细细瞧去竟有几分闻时砚从前?的气态。
    “好久不?见?。”闻时砚淡淡的说道,话里话外是一股疏离之意。
    尹书?寒边给他倒茶边说:“好久不?见?大人了。”
    “未打?声招呼便来,有些唐突了。”闻时砚分外客气。
    尹书?寒惊讶于?闻时砚这般客气温和,他想象中?的质问和嫌恶都没有,也是,过去了这么久了,应该是放下了,今日这一见?应当?只是普通的故人问候罢了。
    “无妨,大人客气了。”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客客气气,仿佛以前?的那些从未发生过。
    “我…瞧了你的文章,没想到?你进步这么大,如无意外,应当?是会元。”闻时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会馆的茶格外粗糙,叫他咽不?下去,他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大人过奖,多亏了草民的姐夫,才有草民今日的成就?。”尹书?寒不?动声色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闻时砚一滞,第一反应便是以为尹书?寒在感谢他之前?在京城帮他入书?院之事?,随后反应过来,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问:“你……阿姐成婚了?”,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尹姝寒点点头:“是。”
    得?到?准确答案的闻时砚有些心绪复杂,她当?初一声不?响的跑了,原是过的这般美满,竟还成了婚,闻尚书?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背叛。
    而后他竭力压下不?虞,告诫自己,既然成了婚,二人便彻底桥归桥,路归路,这般想着他更为气闷了些。
    尹书?寒打?量着闻时砚的神色,锋利的面庞上瞧不?出喜怒,只是与素日里无异的冷淡,仿佛确认了什么般松了口气。
    “我先走了,待你高中?后再来拜访。”半响,闻时砚神色自若的起身与他拜别,尹书?寒拱手送人。
    回了府后,最先注意到?闻时砚不?对劲的是宁姐儿,他抱着宁姐儿玩儿时,还是那般无波无澜的模样,细细瞧去他却是在出神,宁姐儿着急的要拿一旁的点心吃,闻时砚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闻锦茵听?到?了宁姐儿的不?满,出了内物嗔怪道:“心思想什么呢?宁姐儿都快哭了。”
    闻时砚眸子一眨,不?着痕迹的收回了视线,“我逗她玩儿呢。”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闻锦茵关心道。
    闻时砚摇了摇头:“在想官职分配罢了。”
    “是啊,到?时候殿试出来后陛下便要举办琼林宴,叫舅舅带我们宁姐儿也去瞧瞧。”闻锦茵逗弄着宁姐儿。
    三日后,会试成绩便放了榜,头名会元赫然是尹书?寒,尹书?寒站在榜下,抬着头淡淡的笑着,一旁的章程璟兴奋地拍着尹书?寒的肩背,他自己也得?了个不?错的成绩。
    殿试那日,尹姝寒泰然自若的进了太极殿,气韵从容,俊逸非凡,观是那番心态已然叫许多贡士有些压力,与此同时一辆马车驶入了城内,里面传来了温柔婉约的声音:“再快些,要不?然赶不?上了。”
    “阿姐莫急,哥哥说叫我们先回家去收拾,要让我们等着宫内的好消息。”这般清脆的话音赫然是已然拔高的芸姐儿。
    三年?过去,她从当?初怯懦的萝卜头长高了许多,性子也外放了些,不?似从前?般内敛。
    而另一位说话的便是姝晚,她梳着包髻,用既白色绢帛把头发包了起来,上面簪着樱粉色的绒花,身上是品月对襟窄袖长褙,整个人好似一株海棠,清艳端雅,脱离了以往的怯懦,顾盼生辉,像换了个人似的。
    姝晚点了点她的鼻尖:“那可不?成,这么重要的日子得?去把哥哥接回家。”,马车里传来嬉笑声,一路行至侧宫门口,侧宫门外已然停了许多马车,均是等着接人的。
    姝晚下了车,站在一旁,遥遥望着宫门,手不?自觉攥紧。
    闻时砚站在太极殿外肃然的站着,刘公公自他身后走来,“大人,新一批的官员马上就?要入仕了,您可有看好的人?”刘公公笑的眯起了眼,闻时砚心下了然,这话自是来自陛下授意。
    “陛下看好什么人,我便看好什么人。”
    旁边传来刘公公的笑声,闻时砚转身一拱手:“先行一步。”言罢,便去往马厩,在宫中?只有他一人有进出宫门骑马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