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上升的地铁拉高了视野，穿梭在树叶般分叉的蘑菇云里，露出一片片平整的方块，那是磅礴生长的植物们。
    层层叠叠的土地，是树上的彩色斑块，水平状分散在各个方向，每个区域都种植着不同的农作物，人影穿梭其中，如同树上的蚂蚁。
    这下连小家伙们也炸开了。
    “悦悦悦悦，皮皮看见了好多粮食！”
    以前饲养皮皮的时候，白悦溪经常给它喂种子粮，现在隔得这么远，皮皮就能闻出来，这都是品质上乘的种子粮。
    孔雀它们更不用说，都是果蔬大户，而且作为变异动物，五感敏锐，感觉到整个天空的农场都充斥着高级农作物的香气。
    天堂啊！
    就连周泽方也很少见地主动发言：
    “这里谷物的品质相当高，不管是直接吃，还是作为种粮都很好。”
    白悦溪点头：“到时候换一些成品的种子回去，不光是稻谷，应该有很多其他的农作物。”
    张妈望着这神奇的天空农场，语气也颇为自豪：“这可是我们蘑菇城居民目前最大的创造，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上百名能力者与菌群共同缔造的奇迹。”
    她推开地铁大门，晴朗的阳光透过晴空照射到整棵树顶，也照亮了上面一望无际的农田。
    “欢迎来到——巨木农场。”
    一座诞生于天空的奇迹。
    虽然名称是巨木，但蘑菇城的居民都知道，城市中心的这巨大树木其实是一朵蘑菇。
    张妈欣慰地介绍着农场的由来，语气里都是感慨与骄傲。
    “……地下城原来规划的农场，牺牲了大量的居住面积，那时候的计划也不成熟，需要牺牲太多，来到地表后，地下城的面积更是远不如从前，好在蘑菇们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我们就想办法，创造现在这个农场。”
    来到农田后的任熙雨也相当兴奋，如同回了自己的快乐老家似的：“我们对原来的种子进行了改良，加上菌群的帮助，植物生长和开挂一样，以前的白光对植物伤害太大，现在苦难过去，虽然又变成了水上求生，但至少不用再担心灌溉水源的问题。”
    她指了指蘑菇树中央连接出来的，一节节白色管子。
    “悦悦姐，还记得这个吗？”
    以前蘑菇城居民们除了地铁上下，有时会靠白色的菌丝管道回到地面收集物资。
    如今这些菌丝管道用来过滤水资源，将它抽到顶上用来灌溉农田，比现代科技还要靠谱。
    旁边的顾潇潇和李一鸣他们，已经惊叹的快没话说了。
    白悦溪倒是从这一连串的神奇景象中，看出了蘑菇城当年异变背后的故事。
    这种程度的城市改造，必须得和蘑菇们达成合作，且能完全交流需求的情况下才能办到。
    张妈笑眯眯的看着她：“看你这表情，想到什么了？。”
    白悦溪直直地与她对视：“你们当初是故意放任医生搞事的吧。”
    医生原名云殊，当时作为罕见的治愈系能力者，能用菌丝力量治愈伤者，却偏偏被地下城的人看管起来，白悦溪以前只是猜测他的能力太过敏感，既能救人又能害人。
    但当医生掌管地下城的事情失败后，她才发现张妈他们居然能隔着地铁抓住这座提前被引爆的城市，后来清醒状态的她就猜到，地下城的众人是留有余力的。
    “所以你们当时就算不把地下带出的苹果给我，其实也是能解决掉医生的对吗？”
    张妈对此避而不谈。
    “每个聚居地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们那座小岛的神奇之处不会比蘑菇城差，倒是你的成长速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白悦溪知道，建立如此庞大的人类幸存基地，与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你们做的，是相当了不起的一件事。”
    不管环境多么恶劣，都能庇护着成千上万的人，与时间赛跑，将大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比较好奇的，是地下城当初这么大的根基，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下庇护所？”
    张妈叹了口气：“这个告诉你也无所谓，如今你应该已经吃到了两颗苹果，进化速度也超一般人，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他们站在整个巨木农场的最高处，顾潇潇他们已经跟着去参观农场各个位置不同的农作物了，狮子猫和鹦鹉它们也带着雪米出去采购了，周泽方跟着一块去记账付款，只有白悦溪留在这里，和张妈安静的聊天。
    “灾难发生前，总有那一批人会有特殊感应，我相信你周围也一定有人出现过这样的反应，做了一场噩梦，或是在某个时刻看见了奇怪的幻想。”
    张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有的人只能预见将来，有的人却连过去的事也能看见，他们甚至觉得自己的人生像重来了一次。”
    “某些机构耗费大量的资金，建造了这样的地下世界当做临时庇护所，我们没想到居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白悦溪皱眉，她感觉张妈并没有说出所有的事实。
    张元欣却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唏嘘道：“白光结束之后，屏障被打破，洪水淹没了一切，如今我们眼前的世界已经可以称之为大海，但这样的灾难还有好几个。”
    “我知道你或许已经到过那个神奇的世界，看到那一张地图，白光洪水之外，其他的世界还在遭遇陨石、冰雪、虫灾，我们人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最强者管理好区域的拼图，在自己的规则领地好好活下去。”
    而规则领域之间可以互相联系。
    早在呈山操纵小岛，漂浮到离蘑菇城不远的位置时，白悦溪从地下城里带出来的蘑菇灯里就传出了提示音，白悦溪也是用这个，提前几个小时和蘑菇城联系上的。
    到这时她终于明白，蘑菇城现在作为一个人类基地，或许衍生出了自己的领域。
    当初要不是医生，也就是秦光横插一手，或许蘑菇城早就自己衍生出了自己的苹果，一颗足够和洪水世界分庭抗议的苹果。
    张妈见她面色复杂，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呵呵的摆摆手：“我们现在这座岛还不能形成真正的天灾领域，菌菇们第一次形成的个体意识已经被抹杀，现在这个后来者，是完全向着人类的，但同时能量级已经比不上从前了。说起来，这一点也算是托了你的福。”
    秦光扮演的医生，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做过一件对地下城有极大好处的事。
    他费尽心机布局，只为了把地下城带出地面，哪怕是为了圈养未来的口粮，但他也的确保住数万人的命，甚至让地下城长成了洪水无法淹没的参天城池。
    好不容易衍生出自我意识的蘑菇，被秦光一锅端了当做升级的台阶，献给苹果。
    “蘑菇城现在剩下的这个蘑菇意识，是新生的？”
    “对啊，当初和菌丝共鸣的孩子有两个，一个自我毁灭了，还剩一个是小彩。”
    白悦溪想起来了，是那个守在天坑里使用能力，用过头了就会食物中毒的小孩。
    她凝视张妈的双眼。
    “所以，医生被替换的事你们早就知道了，但为了地下城你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你们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会保住地下城绝大多数人的命。”
    张妈感叹：“这在当时已经是唯一的办法，现在的蘑菇城才是真正属于人类的蘑菇城，而不是只能用血肉和晶核与蘑菇做交易，害怕有一天被菌菇占领人类意识的人圈。”
    张元欣略带赞赏地看着她：“你很聪明，说实话，如果不是你当时一心想回去，我是真的想把你们留在地下城，或许我现在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当时白悦溪被怪物化的医生追着跑的时候，蘑地下城防卫队的人已经可以拿出火力压制，但她越跑越远，直接跑回了自己家。
    “现在的菌群是绝对向着人类的，我们和它们与其说是交易，更像是共生。这座城市经过了上次的劫难，才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安全区，不过和你不一样，我们这里没有天灾领主的规则保护，失去了菌菇会带来的威胁，我们也失去了它们带来的领域保护。”
    张妈清了清嗓子，指着这漫天辉煌的农场，认真询问她。
    “所以，要不要和我们做一个交易？我们提供农场，提供你想要的所有物资，你来当我们的挂牌领主。”
    白悦溪愣住了。
    天灾领域，还能有挂牌领主？
    张妈拍了拍身后的地铁，斑斓的蘑菇地铁浑身一颤，化作一团细小的光，钻到了张妈的手心。
    “严格意义说起来，蘑菇城也能勉强算做一个领域碎片，但我们这个领域目前没有种子，而你有两个。”
    白悦溪回想了一会儿。
    “你的意思是，我吃掉了两颗苹果，所以拥有两颗种子，能在两个不同的区域留下标记？”
    “严格意义上，你应该只吃下了一颗半。”张妈想了想，“蘑菇城代表的那颗苹果并没有成熟，哪怕最后你击杀了医生，得到的也只有半颗。”
    白悦溪没告诉她的是，医生那家伙中途死而复生，把鱼肚子一颗破碎的苹果吃了下去，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她通过秦光这个送快递的，先后已经得到了，一颗加半颗加半颗，一共两颗苹果。
    那家伙在她周围算计那么久，结果果子全被她摘了。
    张妈继续道：“一颗苹果里可以孕育至少一颗种子，但种子萌芽的条件相当苛刻，你必须获得领域上绝大部分灵魂的臣服，先成为领主，才能享用苹果。”
    苹果是独属于胜利者的果实。
    白悦溪这才明白，秦光那种性格的人也要布置那么久，拉帮结派让人追随他，原来也有这个原因。
    她皱眉：“蘑菇城既然没有领主诞生，那你们又是从哪得到了这些消息？”
    这时张妈手中的光团说话了：“是我告诉他们的哟。”
    光团挣扎了几下，不断拉伸，最后变成了一个散发着五彩斑斓光芒的小蘑菇。
    “我们的上一任虽然已经消失，但它留下来的记忆权利给了整个菌丝种群，天灾领主的竞争中，如果自己没有办法诞生出本土的苹果树，可以选择依附其他领主哟。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啊，我好喜欢你哦，这样好不好，你不用像之前那个傻子一样牺牲血肉，我也愿意跟你走的！”
    小蘑菇说的那个傻子，应该是秦光扮演的医生……
    张妈这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这孩子，昨天还说最喜欢小彩，要永远留在蘑菇城，今天怎么就叛变了？”
    小蘑菇被抓了现行，扭扭捏捏的说：“哎呀蘑菇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爱好是爱好，事业是事业嘛，我这不是帮你们拉拢拉拢她。”
    白悦溪也是好笑，这小蘑菇居然这么人性化。
    “所以你们说，要我做挂牌领主，是怎么个做法？”
    小蘑菇精神一振，十分殷勤地告诉了她方法：“很简单的，只需要在你本人的苹果树上切割一点精神力下来，藏在菌丝里面，让我养起来就可以了。”
    白悦溪回想自己精神世界里，掌心才刚刚发芽的那颗小幼苗，那玩意儿还算不上树吧？
    小蘑菇还在那趁热打铁的说个不停：
    “不会很痛的，嗯，顶多一点点，一点点痛，以后我们这块区域就会染上你的规则味道，只要不主动下水，洪水天灾里的生物就不会主动上岸侵略，要不然光是再来几次风暴，岛上的农作物也会欠收，大家吃不上饭，那可就麻烦了。”
    白悦溪挑眉：“这涉及精神本源，我还得想想。”
    张妈也知道这不是轻易能谈妥的事，毕竟把自己的一丝精神本源放到其他人的岛上，也有可能会被菌丝反向污染，白悦溪是个聪明人，不会轻易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风险。
    说到底他们之间还缺了一点信任，而蘑菇城表现得太殷切。
    小蘑菇见她没同意，顿时蔫巴了不少，扭扭捏捏的说：“那要不然我把我的一丝精神力分给你？我的等级只在一阶，你现在都是二阶领主了，可以轻松拿捏我的，白送一座城唉。”
    白悦溪轻轻弹了一下它的脑袋，故意欺负它说。
    “那我以此做威胁侵占你们整个蘑菇城，为威作福欺压所有人怎么办？”
    小蘑菇嘟囔：“你才不会呢，我能看见你的灵魂的颜色，也能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一点被污染的味道都没有。”
    白悦溪听到污染这个关键词，顿时想到之前秦光称呼苹果树为污染之树，顿时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