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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籟弦音

      夜半时分,骆雪辗转难眠,覷着一旁熟睡的映露,她躡手躡脚的起身,打算去外头走走,以免打扰到映露。
    披上一件外衣,骆雪独自漫步在小径中,冬末的深夜很安静,没有一人醒着,她回想起今日宋云逸离去时脸上的那股落寞,心中感到深深愧疚,这也是她无法成眠的原因。
    她知道,宋云逸和欧阳月待她如亲妹一般,她无故失踪,他们的焦急可想而知,还有她爹,她罔顾孝道,弃老父一人于京城,思及此,那抹痛楚就更加明显。
    踏着愁绪满盈的步伐,几路弯转,来到主楼后方的小庭院,杨柳逕自摇曳,不被任何人或任何事所干扰,这时,她竟看见任展天独坐在凉亭之中。
    她停下脚步,不知该不该上前和他谈话,今日惹上官兵,虽化险为夷,可缘由是因她而起,还累了他受宋云逸一掌。
    就在此时,任展天忽地抬眼,两人目光交错,骆雪咬了咬下唇,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凉亭,「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
    「既已入寨,便要喊我寨主。」任展天将视线从骆雪身上移开,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让骆雪忆起她留在这里是要做他奴僕,骆雪登时无语。
    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过片刻,骆雪却感觉好似过了数年,看他凝神细思良久,不忍在此打扰,决定默默退离,就在此时,任展天突然开口,「琴艺堪称一绝的骆雪姑娘,为我弹奏一曲,可否?」
    不同于以往的霸气、命令,现下竟是用请求的口吻,让骆雪愣诧了好一会儿,但任展天也不追问,大掌抚在琴弦上,回復如方才一般的专注神情。
    回过神来的骆雪,望着陷入沉思的任展天,他不动不语,脸上少了那抹邪佞浅笑,变成认真的表情,这样子的他,比起他在京城特意偽装出温雅气息时还像卫风。
    骆雪走至任展天身旁,将琴挪到自己面前,仔细观看一番,这把琴,由漆黑檜木製成,她轻勾琴弦,传出的声调饱和圆润,听的出品质上等,是一把好琴,她侧头一问,「寨主想听什么?」
    「儘管弹便是。」看着骆雪抚琴的模样,突有一阵微风拂过,随风飘扬的几綹青丝,攫住了任展天的目光。
    骆雪思考了一会儿,纤指随意拨弄着琴弦,忽然想起一曲,拨弦的玉指停了下来,面容变得哀戚,她眨眨双眼,十指开始在琴上游走,一首流利温婉的乐曲倾泻而出。
    柔顺的音调,配合天衣无缝的技巧,不由得让人沉浸在这悠扬乐声之中,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千回百转,略为轻快又秀美的节奏,不难猜出此曲在抒发内心的悸动和情思。
    任展天终于明白为何骆雪会名震天下,如此高超的指法,加上倾国倾城的美貌,也难怪眾人会对她为之疯狂,甚至马成旭鋌而走险擒她入府,都只是为一亲佳人芳泽。
    就在正精彩之处,骆雪却停了下来,即使是不懂音律的人也知道曲子没有弹完,本来闭目倾听的任展天,这时睁开了眼,却看见一滴泪珠滑过骆雪脸颊,落在琴上。
    他马上就瞭然,她又想起了卫风,但他没有直言,听她弹琴,的确是一大享受,他不想坏了兴致,「怎么停了?」
    「我只谱到这儿,一般我写曲只会写上半,弹给卫风听后,他再谱下半,这曲还来不及让他听,他就失踪了……」这是在卫风送她鸳鸯玉珮之后写下的,里头蕴含了她对卫风的深深情意,还有盼君归来的冀望,可惜,卫风无缘聆听。
    被琴声点缀的冬夜又恢復静寂,只剩骆雪的细小呜咽,过了一刻,骆雪总算平復自己的心情,她拭去脸庞的泪水,「抱歉,我失态了。」
    任展天没有接话,反而起身离去,骆雪猜想,他肯定又动怒了。
    就在任展天身影即将没入楼阁之际,雄浑嗓音突然传入骆雪耳畔,「那琴,便予你。」说完,便完全见不着任展天踪跡。
    骆雪凝视着黑木琴发愣,只因卫风也曾送过她一把琴,整身纯白色泽,玉面剔透,弹出的琴音不比黑木琴逊色,那把白玉琴,是卫风送她的第一个礼物。
    今夜的任展天让她觉得很不一样,他不似往常冷漠难处,就连她停下弹奏也没有生气,这样的他,又让她想起卫风,本来压下的思念有如排山倒海而来。
    她细细抚摸着黑木琴,今晚,难以成眠。
    离开凉亭的任展天,回到后山坡的观心居,却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如此幽静的夜晚,琴声格外动听,是不?」齐渊半倚着屋旁的大树,月光洒落,映着他的轻淡笑靨,犹如女子的面容衬得更为出色。
    「晚了,你的身体不堪这般折磨。」任展天佇立不动,齐渊的身子不好,容易疲累,以往不过戌时就会就寝,但现已丑时,他却还没入睡。
    「耳闻天籟,遂起一听,远目一望,覷见是骆姑娘在奏,但听眾是你,却让我讶异了。」齐渊从树下步出,只见他笑容逐渐加深,任展天在他眼里看见饶富兴味的目光。
    「你去歇息吧。」忽略齐渊意欲探究的眼神,任展天越过齐渊,逕自入房,齐渊举步跟上,离小屋一步之处,任展天阻止了他的动作。
    观心居无人能进,齐渊自当知道,可他察觉到任展天与往常的不同,嶙苍山的药粉,和方才之举,他都看在眼里,于是,他想测试看看小屋的规矩是否依然。
    齐渊低头看着一步的差距,以往相距五步就会被他拉开或震退,齐渊抬起头,漾着过份灿烂的笑顏,任展天知道,他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