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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文鸢望着满地尸首惊疑不定。
    那其中除了成年男子,甚至有老人和少部分女眷孩童,凉透的脸上仍看得出养尊处优的模样。
    “你瞧这个。”
    朱暄把手里染血的包裹递过来,莫文鸢小心打开,惊诧道:
    “到任文书?”
    一个时辰前。
    山匪攻下来的时候,车队在首领和严随的带领下已经做好了对敌准备。
    可到底是京城里没沾过血的少爷兵,再如何镇定自若,也难以对敌山匪成群的快马冲击,一时三刻,为首几匹向着车队中央的马车加速冲去。
    百户长牛岭当时红了眼,他们此次出京任务是送葬,若是棺椁有损毁,差事就算办毁了。
    当即举刀要追。
    却被横下里伸出来的一条腿绊倒!
    牛岭怒目抬头,只见女子单腿跪在旁侧嘻嘻一笑。
    “哎呀牛百户,怎么这么不小心?来来来,我拉你起来!”
    话虽如此说,一条腿却死死压住他的手臂,动弹不得。
    牛岭愤怒地看山匪冲进了马车。
    里面骤然寂静了一瞬。
    马车外还在冲杀的山匪和兵士同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唿哨。
    随着这声哨响,几个神色不虞的山匪跳出马车,打着手势带手下迅疾离去。
    牛岭愣住:“……他们走了?”
    朱暄这才站起身,顺手将牛岭拉起来。
    “兴许瞧见棺材嫌晦气吧。”
    牛岭用力推开她,“你何意?方才又为什么压住我?你可知道公主棺椁要是有个好歹,我们这群人都要下狱!”
    “比起下狱,你更想死?”
    朱暄不解,不论山匪求财还是什么,给他们便是了,换取时间求生才是最要紧的。
    “差事办砸了连累家人,一个人活下来有什么用!”
    牛岭用力揉了揉脸,“罢了,你不过是定国侯府一个侍女,哪里懂家族牵绊,世子让我们保护你,以后乖乖躲在后面,凡事莫要再自作主张。”
    朱暄:“……其实我还想说,方才那伙山匪显然有目的而来,我们应该追上去看看。”
    牛岭当即暴怒。
    朱暄劝道:“山匪求财,方才他们走得急,过不了多久就会反应过来,用这么好棺材木料的送葬车队,一定会有随葬品,与其等他们想明白杀回来,不如主动出击!”
    牛岭不为所动:“我们朝着梁州城走,等他们回来,车队兴许已经进城了,城里有城墙有府军,难道害怕山匪?”
    朱暄:“你怎么保证你进城比山匪杀回来要快?咱们腿长在脚上,山匪可是骑马的!”
    牛岭怒吼:“我才是他们的百户长!他们每个人都是我从京城带出来的!照你说的追过去,倘若丢了性命,你如何为他们负责?”
    朱暄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看到惊魂未定的兵士们,一个个如惊弓之鸟,犹在喘息。
    “我不能。”
    朱暄望着那一张张年轻面孔,“落荒而逃乞求敌人追来的速度慢一点,和主动出击换取更大的生机,你们自己选。”
    朱暄清点着人数,意外发现想要奋起一搏的人数竟然过半。
    最后车队分成两组,一组保护马车原地待命,另一组由严随带领,顺着马匪蹄印追上去。
    杂乱的蹄印顺着大道跑了不远,就上了一座小山坡。
    这里杂草生的茂盛,是伏击的好位置。
    严随独眼炯炯:“一切小心。”
    众人弯腰爬坡,除了风吹草动外什么声音也没有,小心翼翼探出头。
    喊杀声和哭嚎声,兵戈相击声,隐约从山坡背面传来。
    方才的山匪已经和另一个车队交上手。
    受袭队伍是举家搬迁,知道这里有山匪横行,早有准备,带了不少随从,双方打得旗鼓相当。
    “别动。”
    “是镖师。”严随指着车队中写着龙门的旗帜道。
    看朱暄不解,严随继续解释。
    “龙门镖局在梁州地界已有几十年了,算得上地头蛇,这等规模的镖局走镖的安全保障往往不靠人多马壮,而是靠镖局和当地黑白两道结下的关系网。”
    换言之,既然打着龙门的旗号,那过路山匪都应该给个面子,放他们安然过去。
    朱暄瞪大眼:“那今日这是……内讧?”
    山匪和地头蛇内讧,他们确实不该轻举妄动。
    兵士都被严随按住,看着车队和山匪厮杀。
    到底山匪更胜一筹,将镖师砍杀干净后,几个头子模样的人便下了马,挨个马车钻进去查看。
    方才查看棺椁的,也是这几个人。
    山匪钻进马车,把里头的人拽出来推到地上,二话不说举刀便砍。
    朱暄心头再次跳出一点怀疑:“严师父,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像在找什么东西?”
    她就算一辈子呆在京城也知道,山匪都是先打劫,然后绑人要赎金,如此草率上来就杀光,怎么看都更像……要灭口。
    张二将长刀从女人尸首上拔下来,在女人簇新的衣裳上擦干净刀背上的血,目光颇为留恋。
    “这么好看的小娘们儿不能带回去尝尝,可惜了这一身细皮嫩肉。”
    “二哥可算了吧,大哥说了必须杀光,一个活口不能留!”
    张二一脚踹在来人膝盖,“滚你娘的,用你告诉老子!”
    那人哀嚎起来,想是踹断了腿骨,张二头也不回,饿狼般的双眼再次逡巡女人尸首。
    张二的长刀穿透女人腹部时,那双唇中吐出哀求的婉转声音还响在耳畔。
    “饶了奴吧,奴会唱曲,奴愿意伺候大王……”
    那样一双红润的嘴唇……可惜啊。
    刚死的还新鲜,只怕人还是热的,倒也不是不行……
    “二哥!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
    大叫声把张二从欲念中唤醒,他啐了一口,笑着接过小弟们递上来的包袱。
    张二并不识字,但他知道这里装的是什么。
    梁州县令到任文书。
    小弟们七嘴八舌地恭维:“恭喜二哥,以后二哥就是这梁州城的二把手啦!”
    “切,咱们二哥现在也是梁州城的二把手,那群当官的谁敢对二哥说个不字!”
    张二愉悦地听着吹捧,又因频繁送入耳中的“二”把手三字渐生不满,粗厚的嘴唇一瞥,眉眼间暴虐顿生。
    小弟们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
    “今儿太晦气,怪不得二哥不痛快,要不,咱么去把刚才那送葬车队也劫了!多砍几个人,让二哥顺顺气!”
    “对对对,什么天王老子黑白无常,也得先让二哥抢了才能放人!”
    张二扯着嘴角一笑,将裹着文书的包袱扔到小弟怀里,他知道这文书今日不会属于他,但他总不会一辈子做张二的。
    早晚有一天,他会成为张大哥,张老大,张青天大老爷。
    “走!砍人去!”
    张二没能爬上马。
    就在他一条腿跨上骏马的瞬间,一柄长枪疾驰而来,穿透了他的腹腔。
    正和他方才穿透女人身体的长刀在同一个位置。
    张二从马上跌下来,眼前是湛蓝的天。
    一小会儿的喧闹后,女子笑颜出现在他眼前,比方才死在他刀下的女子更美。
    这让他正在变冷的身体又缓缓回暖了一些。
    女子从他腹腔处拔出长枪,用他熟悉无比的动作将血迹在他身上的皮毛上擦干净。
    那是代表他在山里地位的独一无二的白狐狸皮。
    他一直嫌这白皮毛晦气,更喜欢大哥那件火红色的。
    此刻染了血,雪白衬着暗红。
    是很美的颜色。
    张二身体更冷了些,视线模糊,只留下一点点听觉。
    最后的时刻,他恍惚听见女子说:
    “快来瞧这是什么!莫文鸢,我把梁州城送给你,可好?”
    ·
    梁州城县衙
    这日正是清晨,按理说县衙里该人满为患,哪怕闲职也得露面点卯,然而此时整个县衙都空空荡荡,四处柜子桌椅翻倒一片狼藉,位子上坐的一半人都没有。
    “文书,咱们现在怎么办?”
    方文水接连叹气。
    他也想知道该怎么办啊!
    上一任县令大肆敛财,五年的功夫把好好一个梁州弄得民不聊生,听说上头换了州府兴许要严查,他就跑了!
    下一任县令迟迟不到任,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们这群文书主簿。
    倘若没有县令的县衙勉强还能运转,可经过昨日山匪闯入县衙这一通闹事后,维护治安的府军又被杀跑了一大半。
    小吏们并非科举出身,给县太爷干活不过是养家糊口,若是连安全都成问题,办事的时候时刻当心掉被山匪砍脑袋,谁还肯到县衙报道?
    一夜之间,县衙空了。
    打砸坏的东西房子要修葺,死伤人的家属要安抚,府库里一枚铜板都没有,外头还聚着大批被山匪吓到来衙门看究竟的百姓!
    “文书,梁山寨的张老大说他弟弟死得冤枉,不会善罢甘休……”
    方文水头都要炸了!
    “他善不善罢甘休同咱们有什么关系!人不是咱们杀的,他倒把气在咱们身上撒尽了,有种去找县令去州府衙门报官啊!我倒看他敢不敢!”
    “这也是,那张老二据说很有些不干不净的床帏嗜好……让人私下里弄死了也说不定,实在不干咱们衙门什么事,不过,说到县令……”
    方文水暴躁如牛:“有话痛快说!”
    “噢,我也是方才听百姓传的,说是县令进城了……”
    方文水瞪起眼,耳朵嗡嗡作响。
    “你说什么?”
    是他的错觉吗?还是他幻想成了真?
    怎么仿佛听到有人说县令进城,甚至听到了喝道和鼓乐声?
    不,不是错觉!
    方文水推开小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县衙门口,更清晰地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响。
    “县——令——上——任!”
    当看到长长的队伍出现在街口时,方文水两眼充满了泪水。
    他一向不信鬼神。
    但是老天保佑,赐给他一个能办实事能收拾烂摊子的青天大老爷吧!
    马车缓缓驶进,方文水心跳如鼓,率领着县衙残存的小吏跪下迎接。
    车帘一掀,方文水差点儿没撅过去。
    他没看错吧?
    那是……棺材?
    新县令还没上任,就死了?!
    方文水眼前发黑,一头朝前栽倒,在额头磕在黄泥路磕个鼻青脸肿的前一刻被人扶了起来。
    “本候来晚了,先生莫要多礼。”
    这声音,这模样,倒是个下巴还没长毛的年轻人,身旁还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本候?什么候?侯爷跑到梁州来做什么?
    而且他怎么记得新县令是阳谷县调任的老县令,年岁已有六十了?
    方文水头晕目眩被扶进县衙厅堂,看那年轻人拿出官印文书。
    “本候原本扶灵去安平,谁料途中接到父皇口谕,说梁州遭了匪灾,新的县令上任途中遇袭身亡。父皇无奈,只好命本候转道梁州,暂时接手梁州事务,直至州府派人过来。”
    方文水仍是一头雾水。
    “侯爷是……”
    “定国侯莫文渊。”
    “那……侯爷和陛下是……”
    莫文鸢瞄了一眼四处乱看的朱暄,淡淡一笑。
    “本候是昭阳公主驸马,和陛下是翁婿,自然称父皇。”
    方文水细细看了官印和文书。
    官印倒是真的,可文书更像是矫制,上头没有州府或者吏部的印,只有一枚小印,瞧字样像是昭阳公主私印。
    昭阳公主监国,梁州城即便在山疙瘩里也是有所听闻的,到任文书上有公主私印也算合理,可为何没有吏部的印?
    方文水看了又看,仍是不敢全信。
    刚要张嘴,就听那定国侯轻轻一笑,道:
    “对了,好教你们知道,本候来的路上遇到梁山寨的张老二,听闻他正是杀死县令的罪魁祸首,便自作主张将他杀了。”
    方文水这才意识到,同这位定国侯一起到的,还有几百全副武装的兵士。
    只听咣当一声闷响,一个人头被丢到县衙门前,正是死不瞑目的张老二。
    方文水咽了咽口水。
    “侯爷,不,县令大人,里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