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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拾捌 圆而不周

      自从徐钧磊来访后又过了几个月,天气渐凉,李嗣照常开店营业,徐氏集团一样运作,至于段豫奇则是递了辞呈被公司挽留,改成留职停薪,因为继之前第二大楼出事之后,人手一直都很缺,不过段豫奇还是想暂时休息一阵子。还没缴清的车款,李嗣借钱帮他缴清,所以债权人变成李老闆,段豫奇开始在早午餐店里打工。
    该缴的房租缴,该还的钱用打工费还,偶尔写稿子投回公司刊,倒像是自由记者了。段豫奇觉得这种日子还不错,他是个懒人,一直以来都是单身,没有养家的压力,就算没有什么存款,一个人过日子都还行,何况现在他有李嗣照料,吃住方面完全不必发愁。
    李嗣跟徐钧磊都说过佈局需要时机,他们推测最利于赵爷再次发难的时间是来年春节期间,在此之前就和平常一样生活就行了。
    段豫奇开始留意各种社会案件,虽然他叫王騫虎不要再追查,但自己反倒陷进去。近几週来上吊、溺水而死的人变多,而且情况都不太寻常。虽然古怪的案子本就不少,可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一些令人不太舒服的共通点。比如死者通常是半大不小的青少年,皆是男性,透过里网某些搜罗亡者死相的网站瀏览照片,能看出他们长得都颇清秀,而且看不出脸上有任何痛苦的表情,衣服皆是红色系,或疑似被换装过的跡象,身上有针孔或体内埋有来路不明的针,脚心都被朱砂写画过不明符文,溺水的则是看不出有无被画过,但体内外都有藏针。
    发现这些共通点的不仅王騫虎或段豫奇,有些网民也开始讨论起来,说这些一定是同一个或同一群变态犯的案子,还推敲出其他案发时间、地点。段豫奇拿着归纳的资料跟李嗣讨论,李嗣看着电脑萤幕不发一语,段豫奇歪头对着人眨眼等回应,李嗣看着他的脸说:「应该都是同一群人做的。麻烦细节我就不多讲,这些佈局是为了杀生引魂,目的不是炼鬼遣用,是为了炼魂延寿。」
    「取魂魄来延寿?」段豫奇把它理解成吸收别人的生机、能量,挑眉提问。
    「只引魂,不取魄。魂之欲其生,魄之欲其死,要延寿就只取魂而已。这就像做马卡龙的时候只要蛋白不要蛋黄的意思。」
    段豫奇的表情古怪抽了下,窘道:「怎么拿食物比喻。」
    「因为对方引魂也是炼来吃的。这有两种可能,一个是赵爷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大限将至,另一个可是想延寿的人变多了。」李嗣顿了下,他说:「这虽然是我自己的猜测,但跟现实应该差不远,自古就有帝王追求长生不老,现在也一样,没有什么人心不古这种事,一直以来人心、欲望都是差不多的。哪来这么多政商大老活到八九十几还保养得宜的,有些低调的是退居幕后,更厉害的可能直接换个躯壳继续过,这都是有可能的。」
    段豫奇沉默聆听李嗣的话语,经歷了不少怪事,加上他本身就看得见一些东西,所以并不是很怀疑他说的事。只是李嗣又冒出一句话让他愣住:「其实我也差不多,为了活着,有时也得不择手段。」
    「噫?」
    李嗣一手环住他肩膀,眼神柔和说:「我的躯壳是我设法弄的。之前也讲过,本来的我应该是要胎死腹中,可是胎里偏偏形成了双生子。其实也是有鬼魂要来抢胎,被我吞了,胎里的魂只剩我一个。」
    段豫奇想起以前看过一篇介绍,说到鯊鱼在母体内的时候就已经会自相残杀了。感觉就像那样?但他认为自己对这世界、对李嗣和许多事物的认知都太肤浅,所以他选择不说,静静的听。他舒服的靠在李嗣身侧,李嗣说:「不过我不是夺舍。别人的,我用不了。」
    段豫奇也环臂去报李嗣的腰身,听李嗣接着讲:「如果是赵爷自己吃,那就是他上次那个阵被破,元气大伤吧。他想再弄一次这么大动静的,起码得熬到明年了。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养精蓄锐。」
    段豫奇想起了什么,问他说:「那次看你背后跟了那么多的妖魔鬼怪,你怎么不派祂们上场打,自己上阵?耍帅啊?」
    李嗣冷不防捏了下他的鼻子回答:「没你想得那么无聊。我是能差遣祂们,但不是以我正常的状态,那样的话我会变得……更没人的气味。」
    「就像我前阵子那样吗?」
    李嗣并不否认,想着怎么解释,他说:「起因差不多,都是变。不过你的麻烦在于你并没有走上修炼这条路,你修的是人这条道。我的话,灵肉契合,没你这么棘手。」
    段豫奇看他说得保留,却自己脑补出一些原因,放软声调问:「你认为我会不喜欢?我会怕那样的你?所以你寧可自己上阵也不跟那些妖怪为伍?」
    李嗣没讲什么,只轻轻在他脸颊轻啄一口,目光温和。段豫奇抿紧唇,把脸埋到他胸口,将人紧紧拥住,他无法不心疼李嗣,无法不气李嗣,他说:「你放心吧。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李嗣啊。我一定能认出你,要是你迷失,我会去把你找回来。你不要怕。」
    段豫奇说完抬头亲李嗣的喉结,然后轻舔他下巴,温柔捧着李嗣的脸细细凝视、亲吻,每抚摸一处就仔细的吻着那里,爱怜不已:「李嗣,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一个男人这么着迷,这不是一时情迷意乱,也不是热恋期的甜言蜜语。从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特别,我很想多知道你的事,想跟你相处久一点。第一次知道你吃鬼、那时候我暗地里有点高兴,总觉得离你的世界又靠近一些。」
    段豫奇垂眸低语,把过去埋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因而害羞得无法直视李嗣的眼。他知道李嗣安静聆听并注视自己,李嗣永远是这样的人,刚开始不会知道这个人内心想什么,但相处后慢慢会知道李嗣这人意外的简单,对自己人的包容度极大,却不是单纯外显于言语、脸色那种。
    「李嗣,我爱你。」
    在平淡无奇的某个日常里,段豫奇亲着自己生命里最看重的人,慎重倾诉心意。他终于鼓起勇气看着李嗣的眼,烫红着脸,不稳的呼吸,有点颤的声音,他说:「也许对你来说,情爱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不过,嗯,其实我本来也不觉得那是人生里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也不会死。可是你对我来讲很重要。李嗣,你要记得,不要忘记我。」
    他再次垂眼盯着李嗣的唇瓣,贪恋的凑上去亲,含吮,李嗣在他的亲吻里模糊应了好,这个男人沉稳如山的任他亲近,他觉得李嗣是大山,自己是山里的风、云、雾,是山林、溪流、湖泊,离开了这座山或许不会死,却再也不是那个最美好的自己。
    然后他好像听见李嗣嚥口水的声音,接着深呼吸,他瞥了眼李嗣的裤襠,温柔朝李嗣微笑:「你今天好像跟平常不一样?」
    李嗣的耳朵有点红,段豫奇欣喜问:「是不是我刚才讲的话让你不好意思?」
    李嗣望着他淡笑,替他把瀏海撩顺,捞起他的手指亲了亲指节说:「我想像过,当你死掉或消失的时候,我大概不会哭,不会有什么改变,日子怎么过就怎么过。就像我家人都离开的时候那样……虽然是这样,如果我有感情的话,比起其他人来说也是很淡的,可是也尽可能都给你。」
    段豫奇听了觉得胸口闷疼,李嗣还是想努力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嚮往人吗?偏偏他有一种近似自虐的自知之明。
    「李嗣,你也很傻你知道吗?你不必向我证明什么,我也感觉得到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这样就够了。就算你不会因为我掉眼泪,那也不是因为你不在乎我。」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幸福有很多不同的样子,所以表达感情的方式、感受的方式也都不同。
    李嗣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裤襠磨蹭,语气仍平静道:「我在想,感情丰富的你喜欢上这样的我好像很吃亏。」
    段豫奇哭笑不得,抽了手一面褪去自己的衣服裤子一面说:「那很好,我们互补。我来爱你,你只要接受就好啦。」
    李嗣点头:「好。只要你给的,我都想要。」这个人生气蓬勃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成了他唯一的念想和欲望,他对人世间毫无留恋,但是对段豫奇特别掛念,所以他无法控制的只想给这个人看自认为最好的一面,却不是白日开店时那种虚无的温柔和笑容。不搀一丝杂质,寧可瘫着脸用最本来的样子去面对段豫奇,但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凶残冷酷,他对自己挑挑拣拣,驀然回神,这样的自己是喜欢上段豫奇吧,就算不清楚这份感情是不是和对方同等深切,但这是他第一次动心。
    这一晚他压抑自己很久,享受段豫奇努力取悦自己的模样,直到无法再控制自我,近似挞伐的将段豫奇惹哭,无数次佔有、贯穿,然后深深埋入其体内倾注,他喜欢看这个人因自己而露出脆弱可怜的一面,哭着求饶,又忍不住缠着自己求欢,像染上癮,解放一切后是什么痴狂狰狞的样态已经顾不了。
    「豫奇……」李嗣和人唇瓣相抵,段豫奇已经昏睡,他意犹未尽,难得冒出一些不安的感觉,他想当普通人,跟段豫奇过日子,有着一般人有的烦恼,也会为了日常琐事争吵,在这个和平的国度里奢侈消磨一辈子。「等解决赵爷之后,我们,找些好友来吃顿饭吧。跟他们说说,我们在一起会很好,好吗?」
    段豫奇半梦半醒间只听见什么吃顿饭,迷迷糊糊应好。
    ***
    大卖场里,李嗣推着推车,段豫奇走在推车前面一手拉着车带方向,张姍两眼扫瞄架上的商品,一看见想吃的零食就会拿。刚开始她会兴奋的拿着零食跟他们介绍:「这个超好吃的,很酥脆很香,口感很棒。只有这卖场有进口哦。」
    然后李嗣就会率先开口:「我记得你二楼点心柜里还有两包。」
    段豫奇帮腔:「你上午才说要减肥的。」
    于是张姍装傻、不以为意的把那包酥饼放进车里,又被李嗣默默拿回架上,接着她又拿了包点心跟他们兴奋得分享:「这我上回来有试吃,这饼乾夹馅的巧克力很浓很多,超香的,而且不是死甜的那种,现在买二送一!」她开心得像个孩子,拨了下长捲发,迅速挑了三包放推车里。
    李嗣再默默拿两包摆回架上,张姍才想挽留它们,段豫奇就回头说:「你有买就好了。买二送一你的脂肪也会跟着买二送一。不要贪便宜伤了健康,你乖。」
    张姍跑去挽着李嗣手臂晃:「给我买嘛、我要买啦,给我买啊。」
    李嗣指着段豫奇,意思是得问开车载东西的人,张姍于是又跑去挽段豫奇的手臂:「给我买啦、它可以放很久啊,我的点心柜没有它们,只买一包好寂寞啊。」
    段豫奇板起脸:「不,行。再吵就连一包都不给你买。」
    张姍也是没有车的人,本来看准有段豫奇开车能买不少点心,没想到这两个男人管她管得比自己爸妈还严。她一脸哀怨,就在这时李嗣喊她:「珊,等下给你买冰淇淋。不要再逛点心区。买完日用品我去补货,你再去挑冰淇淋。」
    张姍笑得露出漂亮贝齿,拍手叫道:「好耶!」
    段豫奇无奈笑哼了声,睨了眼李嗣,其实李嗣对自己人是很好的,这么宠张姍,不过看到她为了点心能乐成这样,也是觉得这样容易开心的朋友很难得。三个人先搭电扶梯下楼买日用品,三个人有各自的清单,李嗣一个人走去3c区买东西,张姍则跟着段豫奇走。
    张姍神情愉快跟他说:「我觉得李嗣跟你在一起之后变得比较有人性了。」
    「是吗?」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准我买冰淇淋啊。有次我硬是跟他来买东西,他看我拿零食说我是来当挑夫的不是来赛神猪的……」她忆起往事咬牙道:「好毒的嘴,有什么关係,我又不是易胖体质。只是最近应酬多,稍微长点肉,而且年纪大了代谢慢啦。」
    「哈哈。」段豫奇轻捏她上臂的小蝴蝶,遭到张大美女乱拳伺候。
    三人会合之后回到楼上採买生鲜食品,张姍则跑去挑冰淇淋。又是李嗣推着推车,段豫奇在前面抓着推车带方向,指着陈列的商品跟他讨论。十一月的时候,段豫奇又递了辞呈,真正的离开媒体业,现在成了李嗣的员工之一,兼职张姍的经纪人,他替张姍接了些节目通告,凭着她讨喜的外貌、大方直爽的个性和客观又不失幽默的分析,于演艺界逐渐有点名气。
    绕到进口食材区的途中,李嗣跟他聊道:「真的不想再当记者吗?」
    段豫奇歪头想了想:「现在是不想,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回去了。认清那不适合我,而且也可能我只是把对前辈的憧憬和尊敬搞混了,把别人的理想跟追求当成自己的。其实,我不适合自己跑在前面,像这样辅佐别人就很好,帮你做事,替张姍出主意,打理案子和日常,蛮不错的。照顾好身边的人,我觉得会蛮有成就感。也不是要否定我自己以前,只是时空变了,心态也变了。喂你看这瓶酒是新出的吧?咖啡威士忌,不到七百可以买啊。」
    李嗣语气轻松:「就买吧。」
    「前阵子徐先生跟我说第二大楼里生还者,大部分都去过他提供的免费心理諮询了。諮询之外还让他们都做了一些治疗,其实是利用催眠那些帮他们减轻创伤。希望大家都能淡忘那么恐怖的经歷……李嗣这些进口的醋感觉好好喝哦。哇哇你看这瓶,全是韩文我看不懂!」
    李嗣接过那瓶水果醋,转过瓶身把附中文的标籤指给他,一样纵容道:「想喝就买吧。」
    段豫奇狐疑斜瞥他一眼,又往旁边拿了一手进口啤酒,李嗣还是那句:「想喝就买。」
    段豫奇睁着大眼看他,走回推车把手握住李嗣的前臂,李嗣不解和他相视,段豫奇扬起顽皮的笑说:「这个人我想要,可以带吗?」
    李嗣答:「推车都快爆了。不必你带,我会自己跟着你走。」
    闻言,段豫奇扭头发出「嗤嗤」怪笑,开心甜蜜得不得了。他不需要任何心理治疗,推了徐钧磊的邀请,他有李嗣就够了。
    彷彿日子会这么平静的一直过下去。
    他们和徐钧磊讨论过赵爷是谁,并各自列出名单,然后逐一筛选值得怀疑的人选。最后他们发现谁都可能是赵爷,谁都不能信任。身边无论是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可以是那个人。尤其徐钧磊对赵爷的阴影最深,他大概连守护自己墓地的村子所带出来的人都不信,那人是他身边的一个秘书。
    不过他们还是勉强列了自己的名单,互相交换之后彼此监督着,包括三个人自身。徐钧磊有钱有人脉,自有一套办法去追踪每个人的日常有无异状。而李嗣则是老法子,也是他过去惯用的,遣使鬼怪们去替他留意。
    只有段豫奇半开玩笑的表示:「我辞职了,朋友也多在外地很少联络,所以我不用特地去盯着谁,要是同事或朋友忽然跟我联络就当作嫌疑人。」他是真的想不出谁有可能是那个赵爷,一个修仙不择手段的傢伙,能对付无冤无仇的他们。不过也正因为无冤无仇,才下得了手吧?因为没什么情感羈绊形成障碍啊。
    后来李嗣看中了近郊的一块山坡地,他叫徐钧磊把整座山都买下来,徐钧磊二话不说就叫人去办了,而且直接买到李嗣名下。李嗣说这是为了应敌做准备,段豫奇不敢相信,他对徐钧磊说:「你是凯子吗?」
    徐钧磊笑应:「我之前说为了了结这些孽缘,不惜倾家荡產,那不是空话。」
    段豫奇又跟李嗣说:「你真敢要耶。邪教教主都比不上你。」
    李嗣倒是大方当成称讚接受,然后每週公休日都会自己去那块山坡地去「炼气」,据说那座山灵气极盛,只不过被周围地势和建物巧妙的掩蔽,也算是藏木于林不易寻觅的极佳修炼场,所以他让徐钧磊整个买下来,每週都去贪婪的把那边灵气吸饱再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缘故,段豫奇觉得近来李嗣变得更不像人了,天气再热也不会满头汗,冷气开得再强,手依然温热,需要的睡眠时间更少,总是看着段豫奇入睡,再看着人醒来。运动也总是游刃有馀,包括和段豫奇亲蜜的时候,常常不知疲惫,有时段豫奇被弄得睡了,再醒来又会被拉着继续耕耘。
    所以当段豫奇看李嗣默默把大份量的润滑液放进推车里时,他心情有点复杂。他想了想,比照对付张姍的作法将那件商品摆回架上:「你柜子里不是还有?」
    「有备无患。都快用完了,多屯一点比较好。」
    段豫奇看着它又回推车里,顿时觉得菊花紧。那种事,他尝过李嗣带来的各种滋味,也是很喜欢,就算天天都要也没意见,问题是李嗣比较异于常人,是天天都不只来一发……他开始思考这样日夜浇灌之下他的菊花会不会先成精。
    「真是乱七八糟。」段豫奇瞪了眼推车,嘀咕了句。
    这天来卖场除了採买店里的东西,还有家里日常用品,主要就是准备过年的食材了,虽然有部分都已经跟店家预定了。和平常卖的饮食不同,自己人过年吃饭总是要吃得丰盛,李嗣打电话和认识的店订了鲍鱼片、干贝、高汤,从卖场回家途中就能去拿。三个人在车里聊,李嗣去店家取货,张姍在车里问:「我觉得你们两个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如果有事要商量,也可以找我,虽然不见得帮上忙,但也能多个人出意见。」
    段豫奇谢过她,不着痕跡的转移话题,他们都没让她知道太多关于第二大楼的事,还有天灵圣修会的事,虽然她之前也试着去接触过,但那里的危险是无法预知的,他们都想保护她,就像她很想为他们做点什么一样。
    他想到李嗣和徐钧磊说的,过这个年,赵爷随时都可能再发难。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孙晟。好久都没有孙晟的消息,之前王騫虎也关心过孙晟的情况,那时他忙着带张姍上节目、帮忙李嗣处理店里网站的事,没特别再关心过,想来他自己也是挺没良心的晚辈。
    李嗣回车上,段豫奇跟他谈到孙叔,他说:「要过年了,我想去拜访孙叔,跟他拜个年。」
    李嗣应了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段豫奇是顾虑李嗣的心情,但也在意长辈的情况,他说:「虽然你们关係不好,不过他到底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最照顾我的长辈。我是不能认同他一些想法跟作为,但心里还是敬爱他。他没有家人,自己开中药材行,好像也没收徒弟,一个人过年……可能他也不会答应来一起吃饭,但还是邀他看看,你觉得呢?」
    张姍在后面附和:「就请他来呀,人多过年才有气氛。李嗣不会介意啦。老人家嘛,脾气是比较固执也没什么。我也见过他,之前在别处遇到过,蛮好的大叔。」
    李嗣又应了声:「我也没说不好。」这话听在段豫奇耳里好像有点无辜可爱,他是真的无所谓,谁嫌弃他、鄙夷他、针对他,他都无所谓的,只要那个人不是段豫奇就好。
    段豫奇把车子调头换了方向,改绕去孙叔的中药材行,结果看到记忆里熟悉的店面正处在施工状态。他把车停路边,自己下车去问,然后悵然若失的回车上。张姍开了包饼乾吃得喀喀响,她问:「怎样了?」
    段豫奇自己也还没消化问到的资讯,照听到的陈叙:「那个工头说之前中药材行无故起火,火势很快就被扑灭,没有太大损失,可是店主就找仲介来,直接把店跟仓库都卖了。现在……」他往外瞥了眼被卸下来搁在门口还没运走的招牌说:「没有人知道孙叔去了哪里。」
    车里静下来,李嗣打破沉默说:「先回去吧。」
    回到住处把东西卸下,整理好,段豫奇走到一楼大冰箱那里帮忙,从袋里递东西给李嗣,然后注视李嗣的侧脸半晌才啟齿问:「你们是不是都怀疑赵爷就是孙叔?」他说的你们自然包括徐钧磊。
    依徐钧磊的描述,赵爷给人的印象就是深藏不露、城府深,也把自己藏得很深,让人感到防不胜防的人。容顏不老的修炼者,那孙晟也算是一个,虽然不是唯一的一个,可是直觉上联想到赵爷是孙晟,气质、印象跟某些特质都是很符合的。
    段豫奇自己也想过,只是自欺欺人不愿意去提,如果不是孙叔的话,他的童年可能更悲惨、更不快乐。
    李嗣并不隐瞒,点头回应。
    「不过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他,只是怀疑。反正,真正的赵爷,我会解决掉。赵爷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人,不一定是讨厌或泛泛之交,也可能是自己很信赖、很亲近的人。但想保护其他在乎的人,必须要有觉悟面对这种失去。」李嗣没有问他是不是做好这种觉悟了,因为不管他是否有所觉悟,他都不会就此罢手。他绝对不会捨弃的就是段豫奇,其他的都再说吧。
    段豫奇还真没想过这种觉悟,被李嗣提起,他觉得掌心冒了些冷汗。持续着递东西的动作,让李嗣整理食材,然后拿出夹鍊保鲜袋分装,想了良久他说:「抱歉。我没这种觉悟。很难想像认识的人是赵爷,但是那时候,有你在的话,我想我还撑得住。」
    「嗯。」
    隔天是小年夜,李嗣起得颇早,他把段豫奇叫起来,留了字条让张姍看家,带人搭上一辆小巴。车上已经坐了另一人,是徐钧磊,他对着还犯睏的段豫奇解释:「抱歉,这么早把你们吵醒,我知道孙晟他师父隐居的住所,有人能带路。」
    段豫奇呆坐着许久,慢慢抬眼看着对面徐钧磊,再转头看身边李嗣说:「这趟是、要确认孙叔的身份?要做了结了吗?」
    李嗣道:「不一定。但以防万一,都做好准备了。」
    徐钧磊这天看来格外容光焕发,也特别压抑那起伏的心情,就好像要追捕难得一遇的大猎物。
    徐钧磊又说:「虽然之前说又设局诱敌,不过已经锁定好目标的话,也不排除主动出击。」
    段豫奇僵硬点头,其实很紧张,想逃跑。这时李嗣握住他的手,淡淡的说:「不管是怎样发展,我都会在。」
    昨天还可能一起吃饭的长辈,今天有可能就要斗个你死我活吗?段豫奇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心情面对,想起自己小时候从孙叔那里领过奖学金,孙叔带他去教会参加耶诞节,孙叔给他仙楂糖、把蔘片当零嘴塞到他口袋里,比家里的人都还关心他健康,全都可能是……把他养大作为炼魂的材料而已吗?
    他无法相信,只希望这是他没睡醒的一场噩梦,并希望这噩梦里没有李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