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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欢 第179节

      俞星臣是她喜欢的人,前世却娶了杨仪。
    虽然杨甯没有机会问俞星臣为何会娶杨仪,但……说是“心有灵犀”也好,一点女孩子的自私也罢,杨甯总觉着,是因为自己。
    杨甯认为,俞星臣也是喜欢她的,可惜她不能嫁,于是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杨仪。
    故而就算是在前世,杨甯心里也很瞧不起杨仪,因为在她看来,她的那位嫡姐十分卑微,可这样卑微的她偏偏嫁给了俞星臣。
    也许这种“瞧不起”里,还有些嫉妒的成分在内。
    在当王妃的那段日子里,有几次她看见杨仪以俞家少奶奶的身份出席一些场合,看着杨仪仍旧单弱不堪的身体,杨甯心里无数次暗暗地诅咒,希望杨仪赶紧死掉,别这么碍眼。
    大概是杨仪身体的原因,杨仪一直没有身孕,杨甯心里窃喜。
    可等来等去,杨仪没有立刻如她所愿般死去,反而有了身孕……听说这消息的时候,杨甯几乎在人前失态。
    那会儿,她不知道自己对于俞星臣,到底是因为没得到手而格外珍惜呢,还是真的爱他。
    不管怎么样,这一世,她得到了弥补跟挽回的机会。
    而杨佑持的那句话让她想起了杨仪。
    这个她本来忽略的人。
    也就是在那会儿,杨府得到了杨登原配夫人洛蝶的消息,让杨家派人去凛州接大小姐。
    结果,那负责去接人的,扑了空。
    那时候杨甯还以为是哪里出了点儿差错,杨登加派人手去寻,但是在杨甯记忆中、杨仪该回归的时间,她仍是没回来。
    杨甯心里虽觉着奇怪,但对她而言,区区一个杨仪实在算不上什么,不必在意,甚至,她不回来更好。
    毕竟她现在关心的也不是杨仪,而是另一个人。
    一个比杨仪重要到不知多少倍的人,甚至比俞星臣还要重要的人。
    ——薛十七郎。
    还有半年她的及笄礼就要到了,薛放也是时候回京了,杨甯在心中计划了不知多少次,要如何跟薛放见面,要如何才能避免前世的悲惨命运。
    前世她本来想把薛放当作跳板,后来发现他竟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现在她想把这把刀握在手里,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驾驭。
    在忐忑的等待中,本该回京的薛十七郎,毫无消息。
    眼见她的及笄礼越来越近,杨甯慌了。
    她这才发现……事情大不对了。
    一个她完全忽略的人,跟一个她不敢忽略的人,他们竟不约而同地缺席了她的及笄礼。
    这意味着什么。
    俞星臣奉旨要前往羁縻州。
    那正是薛放镇守的地方。
    杨甯本能地察觉,薛放的延迟不归,一定跟杨仪的失踪有关。
    毕竟先有杨仪失踪在前,后才是薛放行程有变。
    她猜测,是她的那个姐姐出了问题……也许,是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这让杨甯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对她而言,万一不是杨仪有事,而是薛放“重生”,那她这一生可就完了。
    以薛放的性子,她试图翻盘的机会都不会有。
    杨甯斟酌言语,在俞星臣临行前,同他说了几件事。
    第一,倘或遇到薛放,必要打起十万分小心的应付,千万不要惹怒他。
    第二,留意一个叫韩青的青年武官,此人必有把柄,若有机会,可除去。
    第三,她的长姐杨仪流落在外,此刻兴许也在羁縻州,若是找到杨仪,请他立即飞信回京。
    对于第一件事,俞星臣一笑了之,他觉着自己没有任何必要去跟薛十七郎如何。
    当时他还没意识到这一件竟是他羁縻州之行的最大危机。
    俞星臣在意的是第二件,他问杨甯,为何会对一个千里之外的青年武官如此上心。
    杨甯当然不会跟他解释,前世身为西南王的韩青在最后关头的袖手旁观,必须得除去韩青,下一个上位的人,才可重新笼络。
    面对俞星臣的疑惑,杨甯只说道:“此人……曾对我十分无礼。”
    “无礼”这个词,有多重意思。
    俞星臣知道杨甯不曾离开过京城,但他拿不准韩青之前有没有陪着狄闻进京,是否真无礼于杨甯。
    但这一句对他来说显然已经足够。
    他相信他的“小姑娘”。
    何况杨甯说道:“三郎不必勉强,若此人身上并无瑕疵,自然不必为难他。”
    最后,俞星臣又问杨仪的形貌如何。
    杨甯没有直接回答。
    她想到的是前世杨仪的遭遇。
    杨甯推测——假如杨仪是重生之人,是故意不回杨家,那杨仪必定是记恨前世遭遇,尤其……杨仪绝对忘不了嫁给俞星臣的种种。
    所以杨甯回答:当你见到她的时候,便一定会认出。
    因为杨甯算到:曾经嫁给俞星臣为妻,后来又怀着身孕死于牢中的杨仪,倘若重生后见到俞星臣,那她绝对不可能一点儿痕迹都不会露出。
    确实如她所料。
    杨仪初见俞星臣,的确几乎失控。
    只是杨甯没料到杨仪是女扮男装,这导致了俞星臣第一次照面的时候竟没有认出是她。
    后来……俞星臣确实回信了。
    杨甯知道,果真,杨仪的确在羁縻州,而且是在薛放身旁。
    俞星臣当时写信的时候,因亲眼见过杨仪跟薛放的种种毫不避忌之举,对他们两个人都大有不满。
    加上他知道杨家跟扈远侯府的关系确实不错,而杨甯竟特意叮嘱叫他不要惹怒薛放。
    在这种复杂情绪的驱使之下,俞星臣告诉杨甯,薛十七郎,很看重杨仪,虽不知其身份,但十分“亲近”。
    他没有用什么露骨的词,但对于一个从来内敛沉稳的人而言,“亲近”两字,已经足够。
    杨甯气的手抖,浑身发冷。
    若不是俞星臣声明薛放不知杨仪是女子,她真的要以为杨仪也学会了她的招数,特意抢先一步去勾引了薛放,要利用薛放,等等。
    还好没有。
    终于等到杨仪回京,在老太太上房,姊妹相见。
    杨甯本以为杨仪会跟自己虚与委蛇,倒是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直接坦诚相见。
    在那一刻杨甯知道,被自己一再忽略的这位嫡姐,不是她意料中那么笨。
    杨甯猜到杨仪的重生,而杨仪也预先判断了杨甯的“猜到”,所以杨仪干脆不想伪装。
    这倒罢了,杨甯心想:对付光明磊落的人,至少……比对付那些阴险如她自己的人要好办的多。
    最让她觉着棘手的还是薛十七郎。
    她竟然一直没机会跟薛放碰面。
    本来在薛放才回京的那两日,她就该找机会相见。
    偏偏老太太连日里身上不自在,一刻也缺不了她,她若贸然男装出府,恐怕会给老太太察觉,反而不妙。
    总算抽了个空,央求了二哥哥杨佑持带她出府。
    杨甯跟薛放见了面。
    她没法形容,自己在跟薛放照面时候,那种不能自控的恐惧感。虽然知道如今的薛放对她毫无恶意,但他身上那种仿佛带着血腥气的冷意,仍是让杨甯在瞬间失声。
    薛放歪头看着她,眼中有点疑惑。
    他第一时间居然没认出她来,就算小时候还算玩的极好。
    这让杨甯有点安心,又有点失落。
    直到杨佑持拉着他走到旁边,小声说了几句,薛放才霍然明白:“是……杨三?!”他惊讶地笑了两声,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又训斥般地低声:“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幅打扮?又跑到这儿做什么?”
    杨甯正要开口,薛放已经向着杨佑持招手:“二爷你来。”
    杨佑持赶忙跑过来,薛放叹道:“我说二爷,你也挺大的人了,带个小丫头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这里这些人喝醉了什么干不出来,你难道不知道?还不赶紧把她带回去!”
    杨甯拉住他的袖子:“十七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薛放赶紧把袖子拽出来:“你自回府,明儿我过去,有多少话也说得。”
    说话间他一眼看见前方从屋内走出一个人来,当下抛下杨甯跟杨佑持,上前把那人拉住:“去哪儿?你还没跟我说明白,那个安衍伯一家子究竟搬到哪里去了?到底有没有人见过他那孙子?”
    那人已经喝的半醉,摇摇晃晃地望着薛放:“十七弟,你总是追问……追问这个做什么,人家安衍伯好不容易找到了孙子……赶去尽天伦之乐,你……莫非也要同去?还是跟哥哥们、多喝两杯为要。”
    “你……”薛放见问不出什么来,随手把人一丢。
    那人撞在墙壁上,顺着墙滑在地上,嘴里兀自嚷嚷:“十七弟,来,我敬你!”
    薛放轻轻地踢了他两脚,叹了口气,回头看见杨佑持跟杨甯还站在那里,这才又走了回来:“罢了,这儿没什么好呆的,换个地方。”
    杨佑持大喜,赶忙答应,下楼的时候又问:“十七,你最近为什么总打听安衍伯一家,总不会跟老爵爷有什么过节吧?”
    薛放哼了声,没回答,却长长地吁了口气:“我跟他没过节……少不得等姓俞的回来再说。”
    俞星臣办事极之缜密。
    自从羁縻州跟温英谋联手之时,他已经在想后续。
    包括薛放生疑,从温监军口中得知真相这一点,俞星臣也预先想到,比如薛放追问起来,他该如何完美解释。
    把杨仪的事情栽在安衍伯身上,绝非临时起意。
    他早知道安衍伯因思念孙子,已经举家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