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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自清〈透明的河〉-12

      江自清〈透明的河〉-12
    雨仍淅沥沥下个不停,我光着脚丫,身上只穿着一条短裤,窝在三楼的墙角,被许多花盆包围。
    「全都是你一个人搬的吗?」
    坐在我身旁的姐姐点点头,「我可是很有力气的哟。」一面举起右手臂,笑道。「谢谢你特地冒雨跑来,没有受伤吧?」
    「嗯。」
    「风雨真的很大呢,早上起来时吓了我一跳,但我想你一定会来,不过没想到你会连伞也没带。」
    我搔搔头,「反正撑伞也没用。」实际上是自己匆忙衝出家门,因为怕被妈妈追上根本不敢怠慢去拿伞桶里的伞。
    「等会我的伞给你吧,我有穿雨衣,不怕淋。」
    姐姐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我有些不好意思。
    「你妈妈知道你在这儿吗?」
    我摇头,想起妈妈整个人便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回家会被骂得很惨吧,搞不好又要被禁足好几天。
    「那骆华知道吗?」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骆华在电话里的态度也像是早已预料到我要去哪里,应该算是知道吧。姐姐刚刚也说她知道我一定会来,此时我不禁想着自己是一个多么容易看穿的人。「骆华他来不了,他们家损失惨重。」
    姐姐皱了下眉,「那真是不好。」替他惋惜道。
    「他也习惯了,这里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嘛。」
    「阿清,你很喜欢骆华吧?」姐姐拿起放在一旁的水壶,将它递给了我,一面问道。
    接过水壶,我转开盖子喝了一口,里头装着热可可,很温暖。「嗯,虽然他可能不这么认为,但在我心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不清楚她为何这么问,我仍看在热可可和她一直以来对我照顾的份上,用力点点头,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看得出来骆华并不安于现况呢。」
    这又是一句令人困惑的话了。「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待在这里吗?」
    「这个嘛……只是觉得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儿,而且不会回来了。」只见她噘起嘴,盯着前方,缓缓说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听见她这么说,我睁大双眼,好奇的望着她,只有坐着的时候我才能看清楚她的眼神。
    「虽然我很喜欢这儿,但该怎么说呢,这样搬来搬去挺累的呵呵,若是有选择权,我不会选择这。」此时的她双眸闪闪烁烁,眉头微微皱起,显得有点心虚。要是平时,我一定看不出来。
    我知道她在说甚么,就和骆华一直以来掛在嘴边的一样,我明白骆华下定决心要离开,可我原以为姐姐和骆华不一样,以为她喜欢这儿,所以笑得如此温柔。
    「但你说过你觉得待在这边很幸福,还说不想离开。」我不死心的继续问,我想从她口中听见肯定的答覆。
    「幸福是幸福,不想离开也是真的,但是我想拥有的东西不在这里,在远方,这里不是远方。」她话说得深沉,笑容也带了几分无奈。「阿清,对不起啊,这些话可能会让你感到沮丧,可是我不想对你说谎。」
    我和她都不再说话,沉默了好一阵,我害怕姐姐再也说不出让我安心的任何一句话,我还想继续和她当朋友。
    「要听音乐吗?不过我手机里的音乐没有几首,凑合点听吧。」
    我赶紧点点头,凝结成雨的空气使我浑身不自在。
    姐姐拿出手机按了按,不一会儿便有旋律从手机的扩音器传出来,一首首五月天的歌接续播放,我似懂非懂的听着,时不时闭上眼,脑袋也不自觉随着旋律左摇右晃。
    「喜欢吗?」
    「还不错。」
    「我把歌名写下来给你,你之后想起来的话可以查查看。」
    她从带来的背包里拿出一张便条纸和原子笔,写下「雨眠」、「有你的将来」等等,写得还挺起劲。
    「这些都是五月天的啊?」我问。
    「是呀,我是他们的粉丝。啊,有一首不是,但我非常喜欢,我找找。」
    姐姐重新拾起手机,又按了几下。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你那双温柔剔透的眼睛出现在我梦里——」
    我静静的听着,姐姐轻轻哼着,直到歌曲播毕。
    「这首歌叫小宇,不过对我来说歌名是你的名字,阿清。」
    直到再长大一些,我才明白姐姐是多么看重我,她是真把我当成自己的弟弟那样在喜欢、疼爱,她不愿对我说谎也是这个原因。
    外头的雨仍下个不停,没有开灯的房间十分阴暗,夏天的暑气使人又湿又黏,我却不再那么心慌了,她虽然向我说了我不爱听的话,但却是真心的话,骆华对我说不出几句好话,那却也全是发自内心的真心话。
    「等颱风过去,我们再一起把花盆搬出去晒太阳吧!你看,这是花苞,花就快盛开了。」姐姐终于又恢復了平时的活力,她的笑再度成了这阴暗地方的一道阳光。
    我看了看四周的花盆,有好几株都已出现了小小的花苞,好像再过一会儿就能绽放,让我有些捨不得眨眼。
    鼻子有点痒痒的。
    「哈……哈啾!」
    「哎呀,还是感冒了吗?等一下回家要好好休息噢。」
    「小事小事,反正我回家以后八成会被禁足……誒,这样就不能帮你搬盆栽了,怎么办哪?」
    「这也是小事,你用不着担心。」
    她总是叫我不用担心,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可我依旧会担心得要死,两天后的我仍拖着重感冒来到这儿,令人讶异的是骆华也在。
    那一天,他又骂了我一回,许是嫌我碍眼或碍事,然而那天的我仍旧十分愉快,我想他也没有一丝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