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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要GDP 第58节

      这必然会给他和窦家带来灭顶之灾。
    窦大将军也不想扶持一个?跟当今天子亲善、血缘亲近的宗室上位。
    因为对方会觉得他是?因血脉而得到帝位,不会由衷的对他心生感激。
    两厢考校,还有比穆义康更合适的吗?
    敲定?这个?人选之前,窦敬特意带了厚礼,前去拜访居住在?长安西市的一户人家——如果叫满朝文武知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窦大将军,居然亲自登门拜访一个?无官无爵的布衣,只怕都要大跌眼镜。
    窦敬却很?慎重,先自在?家斋戒,沐浴更衣,提前送了拜帖过去,待到到了门前,也不叫仆从?前去叫门,而是?亲自前去同门房寒暄:“公冶先生可在?家吗?”
    守门的老仆睁开眼看了看他,慢腾腾的“噢”了一声:“是?大将军来了啊。”
    又?起身为他带路:“先生在?家等您。”
    窦敬年轻的时候不信鬼神之说,觉得那些诸如妇人有妊之时梦见红日入怀的事情都是?后来造势,直到他出去打猎,救了一个?不小心摔落山崖的中年文士。
    彼时他正年轻,满腔热血,施恩并不求报,将人救下,便待离去,不想却被?那中年文士叫住了。
    “在?下姓公冶,单名一个?循字。”
    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窦敬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并不很?放在?心上。
    然后就听公冶循道:“我观足下相貌,来日必定?能?够乘坐金根车,佩戴十二串的冠冕,你的家族也会因为你而显赫。”
    窦敬听得笑了,深觉滑稽。
    他觉得这个?人大概是?被?自己救了,心存感激,所以?就想说几句好话?讨他高兴。
    “金根车,十二串的冠冕,这都是?天子才可用的东西啊,”窦敬将马鞭在?腕上缠了两圈,好笑的问他:“你的意思是?,我将来会做天子吗?”
    公冶循摇头?:“你没有天子的命格。”
    窦敬嗤笑一声,转身要走?:“无聊至极!”
    “且慢离开!”
    公冶循叫住他,捂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去,叹息着说:“我所学之术,有泄露天机之嫌,蒙天所惩,落此绝境。我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两天,期间不是?没有人途径此处,只是?见山崖险峻,唯恐救人不成自己也殒命于此,都不敢伸手相助,也只有窦郎坦荡赤诚,心思纯善,救我于劫难之中!”
    他向?窦敬郑重一拜:“今日窦郎救我,于我有恩,日后我救窦郎三次,以?报答今日之恩。
    窦敬被?他所触怒,变色道:“你话?中之意,岂不是?说我有三次必死之劫?!”
    公冶循颔首道:“没错,是?这样的。”
    窦敬一把?扯住他衣襟,举拳要打:“你这厮,我救你性命,你却如此诅咒于我?!”
    公冶循不慌不忙的用掌心抵住他紧握的拳头?,徐徐道:“我救你的第一次——你要记住,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他神色太过笃定?,好像拿准了窦敬命中该有三劫似的。
    窦敬被?他看得心生不安,拳头?举起半天,到底不曾落下。
    公冶循见状,便将衣领自他手中解救出来,整顿好衣冠之后,向?他辞别:“我就住在?长安城西,城墙向?里?数第九条街道的最里?边。记住,你还可以?向?我发问两次。”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
    窦敬驻足良久,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恍然回神,深觉莫名:“有病啊这个?人!”
    他极力不想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不知怎么,心里?边总是?回想着公冶循说的那句话?。
    若逢变故,向?南走?,不要向?北走?。
    只是?过去了很?久,都没有发生任何事,他也就逐渐将此事淡忘,将公冶循单纯的当成一个?说话?云里?雾里?的游方术士。
    直到景宗末年,天子广邀群臣于上林苑游猎,吴王借机发动叛乱,谋逆造反。
    当时天子与诸位重臣正在?别宫,有意在?骑射中一较高下、争夺天子目光的年轻人则盘桓于上林苑,发现上林苑外出现叛军之后,继续留在?原地只会被?围困待死,一众年轻人里?边有人主张向?南,有人主张向?北。
    彼时生死难料,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决定?各人自行抉择也便是?了。
    窦敬倏然间想起了公冶循。
    他鬼使神差的听从?了公冶循的话?,向?南去了。
    后来窦敬才知道,向?北去的那群人遇上了叛军主力,无一生还。
    他惊出来一身冷汗,继而意识到公冶循果真有些非凡的本领,回家之后将此事告知妻子梁氏。
    梁氏说:“夫君当日助人,难道是?为了今日之报吗?这不是?君子该有的想法。现下这位公冶先生的话?救了你的性命,我们应该一道去向?他致谢!”
    马上备了厚礼,夫妻二人往长安城西去寻公冶循。
    公冶循找到了,但是?对方却不肯见他们。
    只是?让守门的老仆代为传话?:“我们此后只有两面之缘了,窦郎还是?等到生死之间难以?抉择的时候,再来见我吧。”
    坚决辞谢了窦敬夫妇的礼物。
    窦敬想起当日公冶循所说,自己会有三次劫难,不由得汗流浃背,由是?心中对待公冶循愈发恭敬,逢年过节都遣人前去问候。
    而公冶循果然没有再见他。
    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反正功臣联合在?一起,意图举事推翻荒帝的时候。
    窦敬与妻子梁氏一道,趁夜来到长安西市,问守门的老仆:“公冶先生在?吗?”
    守门老仆和蔼道:“是?窦郎和梁娘子啊,请进,先生正在?等你们。”
    公冶循见了他们。
    窦敬将心头?的愤恨说与他听:“当今天子无道,祸乱社稷至此,人人得而诛之!窦敬不才,愿杀身以?成仁,以?死卫社稷,横尸庙门,亦不足惜!”
    又?开门见山的问他:“先生,我与诸位同道所筹谋的事情,是?可以?成就的吗?”
    梁氏跪坐在?一边,神色恬静,注视着丈夫。
    公冶循点点头?,回答他:“窦郎筹谋的事情,是?可以?的成就的。”
    窦敬郑重向?他一拜,与梁氏一道起身离开。
    后来果然成事。
    窦氏一族在?这场权利斗争中攫取到了令世人艳羡不已的好处,匡扶天子在?先,为当朝国丈在?后,窦家诸多子弟封侯,窦敬食邑万户。
    只是?不知怎么,慢慢的,朝堂之上不顺耳的声音多了,家里?也不再如从?前那样让他舒心惬意。
    “……当年反正之战,唐兴为我前驱,身中数箭而死,现在?他的儿子犯了些过错,你们逼着我杀他,来日到了地下,唐兴问我为何要杀他的独子,断绝他的祭祀,我何言以?对?!”
    “窦城虽是?我的侄儿,却也并非不学无术之徒,如何担负不起衡阳刺史的职务,尔等岂不闻内举不避亲?”
    同乡之人强夺别县产业,致使数百人家破人亡,窦敬想要处置的,他年轻的时候,最恨的就是?这种人。
    可是?当年与他一起举事的同乡一起跪在?他面前,替犯罪的人求情,愿意以?自己的官职替他赎罪,窦敬最后终究还是?不忍。
    都是?曾经跟他生死与共的人,怎么忍心亲自将其处死?
    朝中为此争执的厉害,甚至有御史不顾礼数,冲到他面前破口大骂:“尔昔年反正之事,可称贤臣,如今行事,与荒帝何异?窦敬,枉顾国法,祸害黎庶,身死族灭,便在?眼前!”
    窦敬勃然大怒,马上下令将其押出锤杀,周围人惊恐又?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到他回到家中,尤且在?他面前不断地浮现。
    我这是?怎么了?
    窦敬痛苦的问自己:我错了吗?
    可我窦敬是?人,不是?神,我连自己的偏爱都不能?有,连自己的同乡和兄弟后人都不能?保护了吗?!
    姬妾们起了争执,你推我搡的闹到他面前来,他烦极了,问梁氏:“我在?朝中已经足够忙碌,你能?不能?稍稍尽一些心,不要像个?木偶一样,只知道在?家吃斋念佛?”
    梁氏合着眼,默默的念着佛经,并不看他。
    “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窦敬不耐烦看她这副模样,拂袖而去。
    这些年,倒也不是?没有遇到过风险,但是?窦敬都抑制住了去见公冶循的冲动。
    还不到时候。
    他想,最后一次机会,要用在?刀刃上。
    等到宫中天子病入沉疴,太医暗地里?示意可以?准备丧事的时候,窦敬知道,已经到了第三次去拜访公冶循的时候。
    “我想请您为我卜一卦,”窦敬道:“迎立庄悼太子之子入宫承嗣,是?正确的做法吗?”
    此时,他已经是?年逾六旬的老人,公冶循更是?垂垂老矣,只是?目光矍铄,鹤发童颜,并不显得老迈无力。
    这一次,公冶循注视他的时间更久。
    最后还是?如他所愿。
    公冶循告诉他:“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这是?天子的象征。”
    窦敬由衷的松一口气。
    遵循他上一次登门的流程,此时他应该辞别了,只是?窦敬实?在?心有不舍——当年公冶先生承诺助他三次,再加上这一次,缘分便尽了。
    就此同这位大有本事的奇人道别,他总觉得惋惜。
    如此异能?,若能?为他所用……
    而这一次,公冶循也并没有急着端茶送客。
    他问窦敬:“大将军是?否有意帝位?”
    窦敬着实?没想到公冶循三答之后,竟然会主动与他议及朝政,受宠若惊之下,不由得振奋起来,却不瞒他:“大丈夫生居世间,孰人不想宰执天下?!”
    公冶循点点头?,又?问他:“大将军为权臣数年,本朝国祚可已尽否?”
    窦敬踌躇几瞬,终究还是?摇头?:“天下人心仍旧归于穆氏。”
    公冶循便叹一口气:“大将军既有此明悟,又?富贵已极,也该为儿女后代考虑一二了吧。”
    窦敬默然不语。
    公冶循等待良久,都不听他作声,便知他心意已决,遂道:“既然如此,我再为大将军卜一卦吧。”
    窦敬心下一松,赶忙拜谢:“多谢先生!”
    这一次,公冶循卜卦的时间更久,待到结束之后,却不曾将结果告知于他,书就在?白纸之上,折叠三次递到他面前:“大将军,归家之后再看吧。”
    窦敬躬着身,双手接住,小心的收到了衣袖之中。
    公冶循便合上眼睛,显露出疲惫的样子来:“走?吧,你我缘分已久,以?后不会再见了。”
    略顿了顿,又?说:“窦郎,擅自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