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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布梅三娘 第11节

      今天染坊不染布,摆了一桌桌的菜席,全是请帮工以及梅家亲属吃饭的。梅家人天天祭拜的本主坛也放开,房间里放上了不少祭品。
    外面看热闹的人围成一堆,有人对着三娘打趣:“三娘你生辰和明天也太近了。大家伙本来都要干活,结果今天还得来你这边吃一顿。”
    “吃饱了好干活。”走出门外的三娘眉毛一挑,看着势头更加高昂。
    还有人问三娘:“你名字起好了吗?是去本主庙里求的么?还是说你真想自己起名呢?你家阿奶肯定不同意吧?”三娘想给她自己起名字的事,早从铱誮梅家传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梅三娘很是得意:“我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我起名字,我家祖母肯定是不同意。所以我找了一个人。我让江南来的周元淮先生给我起名。怎么样?”
    众人顿时哗然:“他给你起名啊?”“我听说他们说他懂很多,连宫里都希望他去京城给皇子教书呢!”“真的嘛?我能不能也让他给我孩子起个名字呀?我是轮不到了。”
    梅三娘眼尖,站在门口隔着老远看见周家人过来。她忙和周围一圈人交代:“今天不行。今天周家人来给我过生辰。过两天你们自己去问呗。”
    她踮起脚朝着周元淮以及周家两兄弟挥手:“先生,先生这边。”
    周元淮挥着羽扇,朝着梅三娘矜持笑着点头,带着两儿子朝三娘方向走过来。他这段时间都在忙学院开办的事。办学院不是说一声,学院就能平地起。学生吃喝要管,日常若是住在学院也要管。更别说教书也要找人。
    光他一个不可能每天教所有学生。
    周子澹叫他给梅三娘起名,他当时顿了半响,看儿子的眼神都复杂起来。二儿子爱沾花惹草,他可听不少人当面调侃过。这第一次二儿子让他给一个女子起名。
    再听关于梅三娘的二三事,他便应下了事。
    周元淮走到梅三娘面前,从怀里取出了用红绸包着一份礼:“里面是名字。我要是家里有个姑娘,必给她取名子涵。三娘不同。三娘性坚志远,品德高尚,唯有仙子可媲美,我便起了‘子芝’二字。”
    梅子芝。
    有学问的人就是会说话。梅三娘这暴躁脾气硬生生被说成是“性坚志远”,还被夸品性和仙子一样。饶是梅三娘自己都面红耳赤起来,感觉对不起这听上去温和的名字。
    她接过红绸包的礼,朝周元淮恭恭敬敬行了礼:“先生里面请。三娘往后必不负先生所望。”
    就,少拿几次棍子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天欲雪提供灵感梅子汁gt;wlt;
    第16章
    文/乃兮
    牍名流程,无非是祭拜,祖母说两句,随后请周元淮先生在木牌上写梅三娘的名字,并挂到屋中房梁上。其后参宴的大家吃吃喝喝,算是喜庆热闹一番。
    祭拜有祖母梅菊操持,从早上开始忙,找了一群阿婆以及周城祭祀一起咿咿呀呀。整个办得相当隆重。其后便是牍名挂牌。
    一般人家孩子牍名时年纪小,挂木牌的事情都是长辈操持。到了三娘这里,三娘已然成年,则由三娘亲自挂木牌。
    周元淮取了笔墨,在木牌上专注写上了名字。写完后将木牌放在一旁等墨晾干。梅家两兄弟欢兴鼓舞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两串炮仗,噼里啪啦放了起来。
    梅三娘笑着看看自己新名字,满意去宾客那儿晃悠一圈,回来再看看自己名字。
    一副很是喜欢的模样。
    周元淮身为长辈,颇为好笑看着姑娘晃来晃去,轻微摇了摇羽扇。他给其他人起名字时,从来没有人会如此直白将内心所想表达出来。
    人总是好面子,喜欢不喜欢都很是委婉,只有部分文人爱下笔时将满腔情绪表达出来。他等笔墨干后,亲自将木牌交到三娘手中:“去挂上吧。”
    梅三娘高兴应声:“好!”
    她几乎眉眼连带着头发丝都带上了愉悦,拉过一个板凳,踩着板凳亲手将木牌挂在梁上。木牌转动,上面黑色的名字连带跟着一起转动。
    不少观礼的人纷纷鼓掌,主要是凑个喜庆。
    周城毕竟是个村子,这拜宴已经算是大过生辰。到了吃喝阶段就没什么正事,多是街坊邻里互相唠着话,并且相携商讨第二天的过节的事。
    周家人和周城虽说都带上了“周”字,然而周元淮和周子淙看着文质彬彬相当有礼,吃饭细嚼慢咽,用筷几乎不怎么说话,确实和周边人有些格格不入。好在他们坐在主桌那边,并没有什么大碍。
    周子澹不同,对周围满是兴趣。眼神就没完全落在桌上菜过。
    他吃到八成饱,人起身跑去招呼三娘。
    明天过节,村里头不止是要给三娘他们过成人礼。周城不少人还有跳舞赛马斗牛射箭拔河各种有趣的事。三娘正眼眸发亮搓手和严家娘子说着自己要不要也参加。
    严家娘子正说着:“你过成人礼那么忙,又跑去参加这些。布都不染了吗?”
    梅三娘想着宅子里的布:“布要晾干。晾的时候我也没法上色。我们染布坊还要参加集市,帮忙布置这里那里的。”
    周子澹喊着:“三娘三娘。”
    严家娘子和梅三娘正聊着,没听见。于是周子澹凑过去冒了头,嬉笑和三娘招呼:“三娘!我给你准备了礼。”
    严加娘子被吓了一跳,眼神奇怪看了眼周家二郎和梅三娘。怎么这两人这么熟络?三娘生辰,周家人进门不是送了礼,周家二郎专程再送一份?
    梅三娘也诧异看向周子澹:“你给我准备了礼?”
    稀奇,简直像是见周子澹重新做了人。
    周子澹咋舌了一下:“怎么了?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我不该单独送一份礼么?”
    严家娘子眼神更加复杂,复杂中亮起光,竖着耳朵就想听听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可以让人单独送一份礼。
    “……”梅三娘听着话,明知道周子澹是好意,却偏偏手上发痒。她拽着周子澹往边上走。
    严加娘子调侃:“哎哟,有什么话不能在我面前说了?我和三娘是什么关系,难道还不能听一听了。”
    周子澹被拽走,依旧没闭嘴。他打趣留下话:“那看来我们更不一般点。”
    在严家娘子的调侃式爆笑声中梅三娘气得一脚踩上周子澹的鞋:“你说的什么话呢!送什么礼?好好说不行么。”
    周子澹被拉到一边,低头看看自己脚上鲜明的脚印,笑也跟着笑大声了点。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锦囊袋递给三娘:“我家里没有什么姑娘。家里正巧有这么一对姑娘用的耳坠。你看喜不喜欢?”
    别人送发簪送首饰,通常都打个盒子。像用袋子装的大多不值钱。梅三娘以为不是什么贵重的,很利落接过,从锦囊袋里取出耳坠。
    耳坠刻了“福”字的镂空金球,球中似乎还放了一颗小金元宝。下方挂着穗,穗丝鲜亮,半点不比周城爱用的那些染布颜色淡。
    周城人喜欢用银打造饰品,少有用金。一来是金子贵重,大多数家里人没有那么多钱。二来是传统,大家都用银饰。
    像这样精致耳饰,多少在周城罕见。大抵是江南年幼的小姑娘才会佩戴。或许京城也流行?
    梅三娘将耳坠塞回锦囊:“太贵了。”她抬起头看向周子澹,将锦囊塞回给人。
    谁想周子澹一直在看她的动作,几乎是预料之内拿到了手。他毫不犹豫说了声:“你要是不要,我扔了去。反正家里也没人戴。谁要是捡到了就归谁。”
    他说着,扭转身子往宾客方向一丢。
    梅三娘知道周子澹向来离谱,猛得上前抓住人的手。她脑子还想着,周子澹不会假扔逗她吧?却没想锦囊真的被丢了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到一张宾客宴席桌的桌边上,侥幸没落到摆满菜的桌上。
    周边的宾客一脸懵,看着突然天降东西,低头打算捡起来看看。梅三娘撒腿跑过去,冲到桌边先一步将东西捡了。
    她半弯着腰,仰起头对着眼熟的村里人,露出一个笑脸:“手滑。我的。”
    对方茫然懵点了头,又见梅三娘如风一般捡起东西往回跑。
    今天过生辰,高兴了大半天的梅三娘跑过去,追着周家二郎狂奔。周家二郎见状不妙,撒腿也跑。一跑一追,梅三娘在愤怒喊着:“周子澹你是不是钱太多了没处花!你给我站住!”
    在场所有人见怪不怪。这对于梅三娘来说太正常了。
    严家娘子更是感慨:“三娘是不是身上沾了什么?总让人禁不住想要逗她?越是见她恼怒越是觉得有意思。”
    干了事的周子澹逃窜到梅家外去,话里话外带着笑意:“你要是喜欢就说。何必和我客气?这话不说出口,谁能真当你肚子里蛔虫,一次次去猜?”
    说得很是有道理,打还是要打。
    梅三娘跑得飞快,总是跑来跑去她,可比周子澹这种常年嬉戏且玩笑性质跑步的人跑快多了。梅三娘追得只剩下一点距离,一脚踹到周子澹后臀,将人踢得往前一个脸朝地。
    结果步子拉太大,她劈了个叉下去,差点一脚踩到周子澹身上。好在周子澹用手撑着地,原地一滚,彻底避开。
    周子澹刚想要讨饶,结果看梅三娘狼狈劈腿,在地上直接爆笑出声。他头发凌乱沾灰,身上衣服也被一摔蹭乱,却笑得几乎停不下来:“哈哈哈——哈——”
    梅三娘勉强收起自己脚,在周子澹身边用干净鞋子脚背踢了踢周子澹,板着脸:“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周子澹笑得眼泪都要笑出来:“哈哈——没——没有——就是哈哈哈你真是——”
    梅三娘见周子澹完全不顾形象,对比起周家其余两个,撇嘴:“你真不像周家人。”
    周子澹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是总算调整了过来,总算没笑那么大声。他眼弯着,对三娘说:“要是每个人都和父母相像,那岂不是很可悲。”
    他拍了拍身上灰尘,整了整头发:“我是周子澹。独我一人,谁也不像。”
    第17章
    文/乃兮
    梅三娘想到月娘和沐王爷,看着周子澹拍灰尘整头发:“也是。”
    她这辈子难像他们。
    “不过你也太不像了一点。”梅三娘嘀咕。她在染坊长大,听惯了帮工们大嗓门喊来喊去。为了让人不会觉得她年纪小而看轻她,自小有一股暴脾气。周子澹和她不一样。周子澹明明在周家耳濡目染,进出见的都是才子官绅,怎么会没半点像爹和哥哥。
    难道是像娘?
    三娘在这里猜测周子澹到底是像谁,周子澹却不以为意。他听惯了说他不像周家人的话。
    看出三娘现下站着不动,该是追着他玩玩,他整理好自己稍走动两下,感觉到身上没有任何地方伤着。
    至于手掌上擦伤。
    他张开手,好笑发现皮糙肉厚有皮糙肉厚的好处,手掌内竟然连点破皮都没有。唯有手指尖上之前染色的青蓝没有全然褪去,到现在没能洗干净。
    “你这样跑出来没事?”周子澹收手问三娘,“是你的生辰宴。”
    三娘哼声:“我是因为谁跑出来?难道不是因为你么?”她发现周子澹确实没伤到,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要不是你,我至于跑出来吗?”
    周子澹听着话,怂恿梅三娘:“不然我们出去玩?反正现在你也没事,我也没事。我们去河边钓小虾,捞鱼也成。”
    梅三娘看向不学无术的周子澹,发现他是真仿佛一辈子不愁吃穿。每天什么事不干,依旧有吃有喝只想着玩。
    她看向:“明天正事那么多,有的你玩。你难道明天不参加任何比赛吗?”
    周子澹愣了愣:“比赛?”
    这段时间周家里外都忙。在家里容易被他娘拖着干活,在外面连段家两个玩乐为主的都被逮回了家。他爹和他大哥又筹备着学院,见到他就抓他做苦力。
    他加上晚上染布的事,忙来忙去反而没关注明天到底是有什么事。他只知道本地人要过节,再加上知道三娘这一些同年出生的要一道过成人礼,还以为这里就是把成人礼的日子当大节日过而已。
    “竟然有比赛?”周子澹喜欢凑热闹,反应过来后当即乐了,“什么比赛?有奖么?要是赢了肯定有什么东西吧?我一个人参加?”
    “什么都有。骑马射箭、斗牛拔河,多了去。你……”梅三娘想到周子澹刚来周城时招摇的模样,呵笑起来,“李娥带着一群姑娘还会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