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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

      Maurice/莫里斯 作者:Edward Morgan For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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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师在说教之后给了我一本《神圣的田野》(译注:《神圣的田野》是萨缪尔.曼宁牧师写的一部宗教地理著作)。亚伯拉罕太太送给我一对袖口链扣。同学们给了我一套面值两元的危地马拉邮票。您看这张邮票,老师!柱子上还有一只鹦鹉呢。”

    “好极啦,好极啦!亚伯拉罕老师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说你是个可怜的罪人呢?”

    男孩大笑起来。他没听懂杜希先生的话,然而知道那是在开玩笑。他悠然自得,因为这是在本校的最后一天了。即便做错了,也不会被斥责。何况亚伯拉罕老师还说他成绩很好。他瞥过一眼校长写给他母亲的那封信的开头部分:“我们因他而自豪。他人萨宁顿之后,也会给本校添光彩。”同学们送给他许许多多礼物,声称他勇敢。然而大错特错——他不勇敢:他惧怕黑暗。但是没人知道这些。

    “喏,亚伯拉罕老师说什么来着?”当他们走到沙滩上之后,杜希先生重复了一遍。这预示着将有一番冗长的谈话,男孩希望自己跟同学们一起在悬崖上步行。然而他知道,当一个孩子遇上一个成人的时候,孩子的愿望是无济于事的。

    “亚伯拉罕老师教我效仿我父亲,老师。”

    “还说了什么?”

    “我决不能做任何羞于让我母亲知道的事。这样的话,任何人都不会误入歧途。他还说公学跟本校迥然不同。”

    “亚伯拉罕老师说过怎样不同了吗?”

    “困难重重——更像是两个世界。”

    “他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情况了吗?”

    “没有。”

    “你问他了吗?”

    “没有,老师。”

    “这你就不够明智了,霍尔。你应该把事情弄清楚。亚伯拉罕老师和我就是待在这儿替你们解答问题的。你认为这个世界——也就是成人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我说不上来,我不过是个孩子。”他非常真诚地说,“他们极其奸诈吗?老师?”

    杜希先生觉得有趣,让他举例说明自己所看到的奸诈行为。他回答说,成年人不欺负孩子,然而他们相互间不总是在尔虞我诈吗?他抛弃了学生应有的规矩,说起话来像孩子一般,变得充满幻想,很有意思。杜希先生躺在沙滩上倾听,他点燃烟斗,仰望天空。如今他们已把寄宿学校所在的矿泉地甩在后面了,一群师生则在遥远的前方。天色灰暗,没有风,云彩与太阳混沌一片。

    “你跟你母亲住在一起吗?”杜希先生看出男孩有了自信,就打断他的话问道。

    “是的,老师。”

    “你有哥哥吗?”

    “没有,老师——只有艾达和吉蒂。”

    “伯伯叔叔呢?”

    “没有。”

    “那么,你不大认识成年的男人吧?”

    “母亲雇用一个马车夫,还有一个名叫乔治的园丁。然而您指的当然是绅士喽。母亲还雇了三个做家务的女佣,可她们懒得很,连艾达的袜子都不肯补。艾达是我的大妹妹。”

    “你多大啦?”

    “十四岁九个月。”

    “喏,你是个不开窍的小家伙。”他们二人笑了。他歇了口气,又说下去,“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我父亲告诉了我一件事.极其有用,受益匪浅。”这不是真的,他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任何事。但是在进入正题之前,他需要一段开场白。

    “是吗,老师?”

    “我跟你说说他都告诉了我些什么事,好吗?”

    “好的,老师。”

    “我就只当做了你的父亲,跟你聊几分钟,莫瑞斯!我现在用你的教名称呼你。”于是,他非常直率诚恳地探讨起性的神秘来。他谈到原始时代神创造了男性与女性,以便让大地上充满了人,还谈到了男女能发挥本能的时期。“莫瑞斯,你快要成人了,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事。你母亲不能跟你谈这个,你也不应该对她或任何一个女子提起这个话题。倘若在你即将要去的那座学校里,同学们跟你提到这事,就堵住他们的嘴,告诉他们你已经知道了。你原来听说过吗?”

    “没有,老师。”

    “一句也没听说过?”

    “没有,老师。”

    杜希先生站了起来,继续抽着烟斗,他看中了一片平坦的沙地,并在上面用手杖画了示意图。“这样一来就容易理解了。”男孩呆呆地看着,好像与他的人生风马牛不相及。他专心致志地倾听,很自然,老师在给他一个人授课。他知道话题是严肃的,涉及自己的肉体。但是他无法把它与自己联系起来,这就犹如一道难以解答的问题,杜希先生的说明自右耳朵进去,从左耳朵出来,简直是白费力气。他头脑迟钝,反应不过来。虽然进入了青春期,却茫然无知,性的冲动在恍惚状态下正悄悄地潜入他的身体内部。打破这种恍惚状态是无济于事的,不论怎样科学地、善意地加以描述也没有用。少年被唤醒后会重新昏睡起来,那个时期到来之前,是无法将他引诱进去的。

    不论杜希先生的科学知识怎样,侧隐之心是有的。说实在的,他太温情了,认为莫瑞斯具备有教养的人的理智,却不曾领悟孩子要么对此一窍不通,要么会弄得不知所措。“这一切挺麻烦的,”他说,“可是得了解它,而不该把它看得很神秘。伟大的事情——爱、人生——将接踵而至。”他口若悬河。以往他也曾跟孩子们像这样谈过,而且知道他们会提出些什么问题。莫瑞斯却不发问,只是说:“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起初杜希先生怕他不明白,就问了一番,他的回答令人满意。男孩的记性很好。人的思维真是妙不可言,他甚至进一步阐述了似是而非的领悟,对成年人那诱导的光亮做出反应,闪烁出徒有其表的光辉。最后他确实提出了一两个关于性的问题,都很中肯,杜希先生十分满意。“就是那样。”他说,“这回你就永远不会迷惑不解或感到烦恼了。”

    然而,还有爱与人生的问题。当他们沿着暗灰色的海边漫步的时候,他谈到这些。他谈到由于禁欲的缘故变得纯洁的理想人物,他描绘了女性的光辉。目前已订了婚的他,越谈越富于人情味儿,透过深度眼镜,目光炯炯有神。他的两颊泛红了。爱一个高尚的女子,保护并侍奉她——他告诉这个稚气的男孩,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眼下你还不能理解这些,有一天你会理解的。当你理解了的时候,可要记起那个启蒙你的老教师。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严丝合缝——神在天上,尘世太平无事。男人和女人!多么美妙啊!”

    “我认为我是不会结婚的。”莫瑞斯说。

    “十年后的今天——我邀请你和你太太跟我和夫人一起吃饭。你肯光临吗?”

    “哦,老师!”他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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