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400节
程丹若提出安插人手的“请求”,而梁太监也“爽快”地同?意了。
一切都很和谐友好,只要不侵犯对方的利益,程丹若相信,他们会?一直这么友好下去。但如过?哪一天,谢玄英和韦自行一样出了纰漏,不要怀疑,他也会?被“英勇就义”的。
就好像韦自行一样。
她和谢玄英聊过?这件事。
彼时?,他说:“韦自行是自负不是蠢,自负的人总是相信自己能东山再起。他没有死战的理由。”
那怎么会?战死了呢?
这只有梁太监知道了。
程丹若不打算深究,反倒问起了另一件事:“不知公公可曾听闻冯小将?军的下落?”
“唉。”梁太监叹口气,摇摇头?,“虽说派人去寻了,却?只找到一些被洪流裹挟的尸身,好在并?没有冯小将?军。”
“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程丹若微微欣慰,只要没死在泥石流里,以冯四的兵马,在山里活下来总不是难事。
奇就奇怪在雨期都快过?了,他怎么还没出来。
“夫人放心,有了消息,老奴一定马上通知冯四奶奶。”梁太监示好。
“劳驾公公费心。”程丹若点点头?,又道,“永宁那边……”
梁太监笑?道:“马上就要送粮过?去了,夫人有什么要捎带的吗?”
她道:“是有一些。”
梁太监问都没问,满口答应。
程丹若要捎去的是三百亲卫军,她原本打算自己也跟去的,永宁才打过?一仗,肯定需要大夫。但考虑到是运粮的队伍,她就没去。
被叛军抓住带回巢穴,差点挂掉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在安顺有在安顺的要做的事情。
程丹若派人找来了佐官。
他是兵部的人,可惜是职方司的。
兵部的下辖部门里,武库司管武器军备,富得流油,收钱办事都算好的,最?离谱的是,还有人把朝廷的火药火炮卖到外头?,流入倭寇手里,掉过?头?来捅自己。
武选司负责人事调动,没话说,也是抢破头?要进的好衙门。
车驾是仪仗队,要求人高?马大长得好看,偶尔能在皇帝跟前露脸,工作不危险。
最?惨的就是职方了,得出门打仗,绘制舆图,清查奸细盗贼,活最?难最?累,还是一样就是个五品郎中。
万一打仗失利,不好意思,还要被问罪。
惨,惨极了。
说真的,这回要不是天灾,韦自行又被梁太监告了黑状,最?后背锅的人应该就是他。
但好运气可一不可再。
这郎中听说接任的是谢玄英,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有所了解。
打赢了,他指不定能分一杯羹,要是输了,皇帝怎么都不可能拿侄子开刀,最?后背锅的肯定是他。
职方司是要给军事谋划的,参谋背锅……很合理。
所以,程丹若看见的就是一张无比忧愁的脸:“鲁郎中?”
“程夫人。”换做别的女人,鲁郎中只想敷衍一二,赶紧回去干活,但程丹若曾有对付鞑靼的前例,他怀抱微弱的期望,打起精神?,“不知有何吩咐。”
程丹若道:“安顺附近有几个苗寨?”
不愧是参谋,鲁郎中说:“按三年前的舆图,应该有四个。”
“赤江从乱一事,本可避免。”程丹若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这次我来,打算安抚周边的土酋,你可有良策?”
鲁郎中微喜,这事他和韦自行提过?,被毙了,这会?儿忙道:“安抚蛮夷,轻易生怨怼,重则惹骄横,得恩威并?施才好。”
程丹若问:“该怎么恩威并?施?”
鲁郎中早有腹稿:“苗寨有大有小,可对小寨施压,甚至逼迫他们出兵,对大寨施恩,以免倒向叛军。”
程丹若:“……”
折腾弱小的,因为他们不敢反抗,安抚强大的,因为他们真的敢造反?这思路莫名现实啊。
她仔细考虑了这个方案,最?终还是摇头?:“此?非长久之计。”
鲁郎中笑?道:“何须长久之计?等谢将?军凯旋,周边蛮夷自然俯首称臣。”
她哑然。
怎么连一个郎中都这么会?拍马屁。
第324章 重开市
鲁郎中的建议非常有政治智慧, 但不是程丹若想要的。
她问他要来?地图,简单了解过周边的四个苗寨后, 第?一件事就是命人?送来?一些?粗盐。
然后派人?通知各寨:先前因为战乱, 停止了交易,现在安顺收复,交易继续。
大夏对西南的态度比对鞑靼温和些?, 不禁止苗汉之间的交易, 但规定必须当官交易。虽然大多数时?候,这?条规定形同?虚设, 但在之前打仗的时?候, 双方肯定停止买卖有一段时?间了。
别的好说, 各寨的食盐储备肯定差不多了。
程丹若想都不用想, 就知道他们肯定经受不起诱惑。
事实正如所料, 派去的人?传话回来?,说四个寨子别的没提,就问交易什么时?候开?始。
答复是后天。
因为明天需要动员一下本地人?, 尽量多准备交易的货物。
“夫人?智珠在握。”鲁郎中恭维不断, “令百姓参与?买卖,彰显生计如常, 必能间接震慑各寨,认为我等胜券在握,收服永宁、普安指日可待。”
程丹若确是此意, 但被他这?样说明,感觉很微妙。
她忍住心中的腹诽,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鲁郎中得到肯定, 方半含半露道:“夫人?不如趁此机会,召见各寨首领。席间重兵压阵, 逼他们派人?相助,也好瞧瞧他们的忠心。”
程丹若思索少时?,问:“可是人?手不足?”
鲁郎中叹口气,如实道:“损耗不小,民?夫亦有不足,哪怕叫他们来?挑土垒城也是好的。”
“军费可还有剩的?”她问。
鲁郎中摇头。
“没钱没好处,平白出力气的事,谁乐意?”程丹若微微摇头,“此事再说,震慑为先。”
鲁郎中想想赤江的前车之鉴,也没坚持:“夫人?所言极是。”
程丹若道:“明儿晚上设宴请他们,这?交给你去办。”
鲁郎中面露迟疑:程丹若要办事,他绝不会蠢到阻拦,可吩咐自?己办事,性质又有不同?——他官再小,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兵部?郎中,路上遇见她,他回避是礼仪,可诰命再高的命妇,也无权命令官员办事。
当然了,这?是理论上。
女?人?的权力总是和她们的丈夫或儿子密不可分?,代夫主政的女?人?不多,可也没那么罕见,有时?候,外人?不必计较这?么多。
鲁郎中犹豫,无非是这?活可大可小,他要评估一下风险。
程丹若看出了他的犹豫。
她什么也没说,拿过案头调运粮草的公文,自?荷包中取出印鉴,往上一印。
鲁郎中飞快悟了:“请夫人?放心,此事就交给下官。”
他恭敬地退下,反倒是程丹若心底闪过一丝郁闷,不过被很好地掩盖。
何必纠结既定的事实,把该做的事做好就行了。
她招来?屈毅,告诉他明天粮队就出发,他们中三百人?跟随同?去,顺带捎一笔药材过去,剩下两百人?留下,帮她干活。
屈毅没有任何迟疑地答应了。
临行前,靖海侯特意吩咐过他:“到了贵州,你就跟着?老三夫妇。”
他了解侯爷,既然是“夫妇”,那就意味着?夫人?的话也须及时?听从,不必再请示三爷。
程丹若微微意外,但正中下怀也不必追根究底,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转而招来?专门带上的林桂,吩咐他一些?琐事。
林桂年岁最长,为人?稍显沉默,从前和她不慎亲近,和梅韵成亲后,态度也逐渐殷勤。无论她吩咐什么,均点头答应。
程丹若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感觉没有遗漏,方才让他离开?。
永宁。
谢玄英又一次立在墙头,眺望远处的山林。
李伯武走上墙头,微微躬身:“公子。”
谢玄英瞥了他一眼。李伯武已经考完武举,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职,其?实应该改口叫他“抚台”,仍旧沿用公子这?个称呼,无非是表达自?己的忠心和恭敬。
他没有计较,轻轻点头。
“人?都安排好了。”李伯武沉稳地说,“属下有一问,叛军真的会劫粮吗?”
“八九不离十?。”谢玄英道,“叛军的粮食源自?普安、永宁、安顺三地的存粮,如今已过去半年,秋收未至,总要补充一二。”
五、六、七三月,他被钱粮闹得头大如斗,做梦都在算粮草,如今看来?,这?份辛苦没有白费。
他能通过贵州的粮食储备,大致计算出敌人?搜刮三地得到的粮食,再按照他们的人?数一算,不难得出,叛军的粮食已经所剩不多。
贵州粮食少,盐也少,需要靠四川和湖广运进?来?。
往年,每年都有商人?往返买卖,今年因为战乱停了,家家户户都无储备,哪怕搜刮百姓,也熬不了多久。
官兵一旦运送粮食,他不信对方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