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42节
程丹若说:“砒霜。”
一个好大夫,身上不止要带刀,也要带砒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劳烦取来给我。”
砒霜化?水,涂抹箭头,杀伤力大幅增加。
程丹若想了想,招来紫苏和墨点,径直进了谢玄英的房间。她说:“墨点,你拿一件谢公子的衣物给我。”
墨点是晏鸿之的小厮,虽然不知程丹若何意,但多日相处下来,双方自有一番信任,便依她所言,开了衣物箱子,取出一件天蓝色道袍。
程丹若接过穿上,果然袖口和衣摆长?了:“紫苏,拿针线,给我缝上。”
“是。”紫苏脑子乱糟糟的,吩咐她做事?本能应下,自荷包中掏出针线,捏出几道褶子,快速缝合,缩短了袖长?。
衣摆亦然,在腰间多折几层,将曳地的袍子缩短。
而?程丹若拔掉发簪,梳理自己的长?发,等紫苏改完衣服,便道:“替我梳一个男子的发髻。”
紫苏明白了:“姑娘想扮作男子?”
程丹若点点头,没有解释,要墨点再拿发簪和玉佩来,照着谢玄英的打?扮给自己收拾了一身。
揽镜自照,道袍虽然缝了几道,可折痕明显,很难瞒过人。
她想想,很快有了主意,回?到自己房间,取出先前?的斗篷披在身上。
此前?回?到客栈,她就想将斗篷归还,但谢玄英说:“这是新做的,程姑娘若不嫌弃,先拿去用就是。”
秋天气温降得快,下船时以为?就住一两?天,行李都在船上,夜里一降温,几件薄衫真撑不住。
程丹若忖度着,想他也不要别人穿过的东西,就收下了,让紫苏趁着煎药的功夫改了,倒是十分合身。
这会儿,薄绸斗篷罩在外?头,里面不合身的道袍就看?不出问题。
鞋履倒是没换,出门在外?,穿的就是靴子,只样式朴素些,同衣物的华贵程度不符。可倭寇出身草莽,估计也分不清料子好坏,姑且这样罢了。
回?到大堂,晏鸿之见?她换了谢玄英的装扮,一时怔然。
“我想,应该没人知道谢公子去了哪里。”程丹若解释道,“最坏的打?算是我们抵挡不住,他们冲进来抓人,若两?个主子都在,便不会再去搜寻谢公子了。”
晏鸿之深觉有理,但却道:“程姑娘,他们要的人是我,你不若扮作丫头,想来不会与你为?难。”
这办法,程丹若也想过。
她并没有伟大到为?一个相识不久的人冒险。
可是,倭寇见?了女人,会放过她们吗?
不会。
他们糟蹋丫头毫无负担。而?女人一旦失去贞洁,在古代就等于可以去死了。
冒充谢玄英则不然。
他是贵人,倭寇不敢杀他,待价而?沽,反而?能保全她的安危。
“老先生,现在是大家同舟共济的时候。”上述所思?所想,不便直言,程丹若还有更?充分的理由?,“一人退,就有万人退。”
晏鸿之默然,不再说话。
她看?向护卫们:“从现在起,我就是谢公子。离开的人是李护卫,他去城中找大夫了,其他少了的人,全都死了,明白吗?”
护卫们首要保护的就是谢玄英,见?她主动替身,自是喜出望外?,忙不迭应下。
程丹若又道:“这不是万全之策。之前?逃走过两?个人,你们必须在他们冲进来之前?,射死两?个见?过他的人,才能瞒天过海。”
赵护卫拱拱手:“程,不,公子放心,卑职明白。”
第39章 追击战
攻破县衙后, 渔村的青壮就开始露怯,不敢上门挟持贵人。
黑算盘需要他们稳固局面, 不敢此时反悔, 只?带上手下的海盗和倭寇,总计二十余人,上门攻打客栈。
客栈选址多?在交通便利之处, 易攻难守。
黑算盘命人取来弓箭, 点火烧栈。护卫们不甘示弱,先?发?制人, 用毒箭反击, 一时倒也逼退了部分。
“贵人容禀, 我等绝无恶意。”黑算盘睁着眼睛说瞎话, “先?前之事纯属误会, 请贵人给我等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知道里面的人不会信,要的就是他们当着面回绝,如此方可收拢人心。
然而, 对方并没有按常理出?牌。
“交出?昨日两?个?逃走的贼子。”赵护卫就伤在其中一人手上, 于公于私,都恨不得把人千刀万剐, “吾等便既往不咎。”
黑算盘卡壳,改变对策:“那都是我兄弟,吾虽不才, 也不能出?卖手足!”
“那还?谈个?屁。”护卫冷笑。
黑算盘哀叹两?声,好似很不情愿,可动作没耽搁, 叽里咕噜说两?句日语。几?个?不耐烦的倭寇立即精神,握刀准备冲刺。
后方, 几?个?海盗趴在对面的屋顶上,嗖嗖放箭,逼得客栈里的护卫低头闪避。同时,两?个?身材矮小的家伙,鬼鬼祟祟沿着墙根往后门走,竟然打算直接撬锁偷溜进去?。
里头的人早有准备,张妈妈的男人张旺管事,与晏鸿之的管家一道,将一盆烧滚的开水浇下去?,烫得他们一阵惨叫。
这个?客栈的费用不低,十日便要五钱银子,全因这院中有一口水井,吃喝不必外出?买水,十分便利。
此时用来御敌,也很好用。
可没多?久,优势便逐渐向黑算盘倾倒。
守在客栈的护卫只?有四人,皆负伤,弓箭储备也不算多?。黑算盘却不然,带来的都是熟练工,不知道杀过多?少人,劫过多?少船,一个?个?心狠手辣,手段频出?。
而且,他们刚打劫了县衙的武器库。
拼人数,打不过,拼武器库存,比不过,比地形,一塌糊涂。
不出?半个?时辰,箭矢便所剩无几?,大门也千疮百孔,不管钉多?少木板,堆几?个?水缸,都无法再抵挡贼寇的一次次冲锋。
“子真先?生。”赵护卫气喘吁吁地跑进厅堂,面色凝重,“挡不住了,从后门走吧。”
他看一眼程丹若,来了灵感:“我假扮成先?生,引开追兵。”
“不必。”晏鸿之缓缓吐出?口气,“我能到哪里算哪里,听天由命。”
墨点记得直冒汗,劝道:“老爷,还?是我来,我腿脚灵便,跑远些把人引开,你?们趁机带老爷走。”
晏鸿之仍摇头。他带走了护卫,墨点和程丹若必是逃不了的。
“客栈里有马和马车。”程丹若建议,“我骑马,老先?生藏车里,由管家假扮成你?的样?子,待追兵跟上来,赵护卫带着管家,一人跟着我,我们兵分两?路引开敌人,剩下的人佯装拖延,也许贼人着急追赶我们,会放过马车也说不定。”
停顿片时,又道,“若是骗不过去?,我们再折返回来就是。”
晏鸿之深吸口气,说道:“程姑娘,这太危险了。”
然而,程丹若问:“老先?生以为,贼寇抓住我们,是否会以我们做要挟,逼迫谢公子呢?”
他苦笑,答案不言而喻。
“倘若他们有意生擒我们,追赶也不会下死手,若不,束手就擒也是死,不如赌一赌。”程丹若道,“敌人数量有限,也许不敢兵分三路。”
紧急关头,其实容不得太多?犹豫。晏鸿之想?想?,这个?办法确实分摊了风险,没那么难以接受,只?好答应。
他一同意,众人立即行动。
管家颇有急智,在身上揣了些碎银子和铜钱,还?嘱咐程丹若:“姑娘带些首饰头面,看情况不好,丢出?去?也能拖延一二。”
程丹若承他好意,拿上自?己的钱袋子。
一行人急慌慌到马厩,晏鸿之换上朴素的布衣,管家穿上他的绸衣,张妈妈扶程丹若上马。
“程姑娘会骑马吗?”派给她的护卫问。
“不会。”她看向这个?护卫,他二十来岁,年轻壮实,生机勃勃,不由问,“你?叫?”
护卫抱拳:“钱明。”
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人。程丹若笑笑,说:“父母在吗?娶亲了吗?”
钱护卫不明所以,还?是回答:“家母尚在,小女一岁半。”他有点自?豪,忍不住自?夸,“已?经会叫爹了。”
“既是如此,若遇到生死时刻,不必管我。”她嘱咐道,“我父母俱亡,六亲不在,你?们替我收尸就好。”
钱护卫愣住。
车内的晏鸿之也不禁一怔。
程丹若却不再理他,艰难地坐稳马鞍,又叫来紫苏:“我看你?身子发?软,是不是走不动了?”
紫苏含泪:“姑娘,你?别丢下我。”
“傻孩子。”她笑了,“你?跑也跑不远,不如留下。后面有个?柴房,你?找地方躲起来,假如我们谁都没能回来,总得有人告诉谢公子发?生了什么。”
赵护卫想?想?也是:“两?个?女眷留下,刀剑无眼,你?们躲起来反而安全。”
张妈妈心里是愿意的,她年纪大,体力也不好,没有马车坐,能跑多?远?留在客栈反倒最安全。
紫苏却有些忠心:“我跟着姑娘。”
“别犯傻,你?要给忠心,也是给太太。”程丹若知道,仆若弃主,千夫所指,理由给得充分,“我若回不来,还?要你?去?跟老太太磕头,就说——陈家的抚养之恩,今生不能报,来世再还?。”
她推了她一把:“去?,照我说的做。”
又命令护卫:“牵马。”
护卫将她拱卫在中间?,自?后门冲上街道。
此时,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倭寇打了进来。街上静悄悄的,家家户户紧闭门扉,提心吊胆,生怕贼人冲进来。
没有人会出?来查看情况,道路一马平川。
前院喧闹,黑算盘带人攻入客栈。
“他们从后门跑了。”眼尖的人一声尖叫,阻止了搜查。
黑算盘:“追。”
海盗的素质不用说,也知道肯定不咋地。老大说追,几?个?倭寇却充耳不闻,闯进客房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