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哥，我来看你啦。看我带来什么好吃的了，保证你食欲大开。”王子杉拎着一份蛋炒河粉和一个大帆布包进来，看着病床上生无可恋地躺着的人，就岔开话题，说起了学校的八卦。
    “咱们班里的小茉莉，跟她小男朋友分手之后，又找到了个男朋友，简直了，比之前的更帅更有钱，她天天炫耀她男朋友给她买的手表啥的，把她前男友气炸了。”
    “还有，老班开班会，也就说了一句有用的，就是‘上大学后，想找啥样的对象都能找到，不像咱班的，个个歪瓜裂枣。’”
    “还有还有——”
    “闭嘴！”季昭被吵得烦躁，要不是上次一番折腾使他多了半个月的观察期，他犯不着听这人大展口舌。而且，他说这些事的用意不要太明显好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王子杉指了指自己被他一声令下紧闭的嘴巴，得到季昭无奈地点头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絮说。
    ……
    “所以，当我听阿姨说曦姐姐离家出走，我就猜你和她是不是闹掰了，根据我看到的现状，我确信是她把你给甩了。”
    “医院对面有家慈善机构。”
    “哈？”
    “你那嘴要不好好说话，麻烦你捐了行吗？”
    “昭哥，你终于怼我了！看来，也不是阿姨说的完全萎靡不振嘛。”
    “……”
    “我今天不仅是个送饭的小天使，还是代表班级给你送作业的。当当当当，看看我带来的包里装了多少作业和试卷。”
    “带上你的东西，给我滚。”
    “昭哥，曦姐姐应该不希望你现在这样吧，毕竟她那么优秀，能看上的肯定是那种身体强壮、学习优异的。”
    “谁管她希不希望的。”季昭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留下你的东西，给我滚。”
    “好嘞。”王子杉完成交代的任务，本想学最近宫廷剧太监拍袖子的礼仪离场，结果穿的是短袖，只能灰溜溜地钻了出去。
    终于安静下来，窗外皎洁的月色越过灯光洒在季昭的身上，他转头看向那一轮明月，月亮照亮了夜晚，也照亮了他前进的夜路。
    明月本就该高悬于苍穹之上，他不会将那弯月亮摘下来，他要成为最好的自己，去追逐自己的月亮。
    *
    关于高考志愿的事，算是季曦第一次求人。用她班主任的话说，就是能上综合类985的王牌专业的分被她用来上个重点本科，还是文科专业。
    她现在没有多少钱，学费的事只能自己想办法，她查了资料知道高分进某些大学是有高额的入学奖学金，至少她能缓一口气，不至于在陌生的城市生活过于窘迫。
    筛选过后，她定了j省某传媒大学的新闻学专业。选这个专业，完全无关她的初心，只是她想让自己生活在充满舆论的世界，就当为之前做错的事赎罪吧。
    她坚定地明确自己未来的方向，班主任明白她有自己的想法，也就随她去了。但没想到，这个坚韧安静的女孩居然不希望出现在高考录取榜上，为了一份保密协议向他鞠躬表示请求。
    事已办成，她用她买过佛珠剩余不多的钱抢到一张去往j省的站票。
    路途匆匆，她亦有自己的节奏。
    *
    季昭18岁生日那天，家里叁个人吃饭，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
    “小昭啊，我听你班主任说你考班里第一，是不是？”
    “是。”
    “好啊，我以前就跟你爸说你不比她差。”季母扫到季父瞪她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提的人，不再说了。见季昭毫无波澜的样子，他们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爸妈以前答应你考试考好就给你个奖励，你想要什么？”
    季昭心里“呵”了一声，也没见他们以前给过她什么奖励，现在装这个样子不觉得嘲讽吗？
    “我想要一部手机。”他不是没钱买手机，只是他想要的是一部“合法”手机。
    季父怀疑的眼光投了过去，季昭坦荡地直视回他。
    “我也快高中毕业了，怎么，连个手机都不能有？”
    “不是，妈给你高考后买个最新款的手机好不好？”
    “我要现在用来查题，高考完买手机还有意义吗？”季昭放下筷子，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那种束缚压抑的地方。
    他靠在床头把玩着手中的佛珠，“互不相欠，呵，你欠我的可远远不止这串佛珠。”季昭发狠地拨弄那串磨得精光的佛珠，两年来她都没回来过，哪怕让他得知她的半点消息，那样他或许能让自己没那么恨她。
    他眯眼默数了147秒，敲门的声音才传来，比他预估的时间还要长上将近50秒。他把佛珠戴在手上，慢吞吞地走去开门。
    “儿子，你要是急着查题目，先用我手机好不好？过几天有空我再给你买手机。”
    季昭知道她是在画大饼，但现在他确实要用到手机，只好表现得相当配合和理解，博得老妈的信任，以防她偷听墙角。
    拿到手机之后，他打开了搜题软件，先保留查题的窗口，然后躲进被窝里输入那串他早已背熟的号码。
    闷热无度的被子里，他盯着那亮得刺眼的屏幕，“对方已振铃……”，呼吸随着耳机里“嘀嘀嘀”的声音紧张急促着，心脏好似被吊进了嗓子眼上。
    拨通了，他终于听见她的声音。
    “喂？有事？”
    “姐，是我。”沉沉的嗓音跨越千里传到她的耳朵，“我很——”想你，季昭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嘟嘟嘟……”的挂断音。
    季昭苦笑着，偏偏又不死心，再次尝试拨打她的电话。可是，这次他等了许久，也只等到“您拨叫的用户正忙……”。
    她宁愿不接电话，也不愿拉黑电话。换句话说，她能接受老妈打给她电话，他的就不行。
    季昭觉得眼睛酸涩，把手机通话记录删去后，关上了手机。月色渗进来，被窝似是在微微颤动，有些哽咽，藏进了被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