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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她开口。
是居侑湳。
「应仁,今天可以来看看阿公吗?他醒了。」
居应仁放下手机。
要去吗?答案是肯定的。
虽然十年前经歷过许多不堪回想的记忆,可再怎么讲,对方都是自己的长辈,她身上留着他们的血液。
居应仁咬牙,儘管她见到他们,心情不会太好。
「应仁…?」走进病房,居金亿唤道。
「阿公。」居应仁无视在场的其他人,逕自走近。
「你回来了。」居金亿伸手,居应仁握住。
与她记忆中的阿公不一样了。
「长大了、长大了。」居金亿笑着。
「和阿育长得好像。」阿育、居育,居应仁的父亲。
居应仁没有说话。
「叩-叩-」病房门被拉开。
两位护士走进。
「阿伯,我们要帮您进行检查囉,请家属们在外稍等。」护士说道。
「应仁,我们想和你说说话。」居侑湳说道。
他们和居应仁来到医院附近一间日式料理店,居侑湳订了包厢。
「想给你看一些东西。」居侑湳开口,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居应仁。
是居育的遗书。
她拆开,信封被保存得很好,里头的字是列印出来,居应仁甚至怀疑这是出于他人之手。
但很快的,她便打消掉这个念头。
『爸爸说,你已经很好、很优秀了。』她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这么告诉过她。
居育一直都是个不善言词的父亲,如同台湾眾多父亲一样,他不会表达爱,总是以行动代替一切。
「我不求应仁未来有好、多远大的成就。」
「应仁已经很乖、很懂事了,我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生活。」
她记得,当她被所有人否定的时候,只有父亲觉得她是好的。
「为什么现在才拿给我?」居应仁问。
看着前方一男一女。
「你没有回来拿。」居宥说道。
居宥,居应仁的叔叔。
「是谁把我拒于门外。」居应仁冷笑。
居宥没有回答。
「这份合约,给你看看。」居侑湳拿出合约书,递给居应仁。
是请她与他们共同支付居金亿的医疗费。
「凭什么?」居应仁将合约书放下。
「你是她的孙女,我们负担不起的费用,你帮忙支付非常合理吧?」居宥说道。
「孙女?原来你们有把我当家人啊。」居应仁点了点头,又拿起合约。
「当然,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家人,虽然你不愿意回来,但是你身上流着我们家族的血,这点是不会改变的,所以…啊-」居侑湳说到一半,忽然惊叫。
「居应仁!你在做什么?」居宥站起身,警戒心大作。
玻璃杯碎在居应仁右手里。
「我身上流着你们的血。」居应仁把玩着手上最大片的玻璃。
「我记得啊,怎么会忘记呢。」她轻笑。
「每天早上醒来,照着镜子,这张与居育极其相似的脸,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我是居家的人。」
「我是居家的人,被居家流放在外的人。」手中那片玻璃,终究沾满了鲜血。
「你们说,那天晚上,是谁拉下的铁门?」
二人面面相覷,谁也没有开口。
「谁啊?」居应仁看着他们,听见自己的语调带有几分笑意。
「是…居宥。」居侑湳开口。
「我…我只是…」居宥看着眼前十九岁的少女,明明只是个青少年,此际他却惊恐得只想逃跑。
「叔叔,让我进去。」居应仁说道。
「让我进去。」
「居宥,你知道我在外面待了多久吗?」
「我…」居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跟我说,家里没有人能够照顾我。」居应仁继续说道。
「okay,我可以理解,所以我走了。」
「然后,不再回去。」
「叔叔,你现在,可以让我进去吗?」
「拉开那道铁门,让我,进去。」居应仁挑眉。
「可、可以,当然、我、我们很欢迎你。」居宥只觉得自己快吓出尿来了。
「姑姑,可以让我进去吗?」居应仁望向居侑湳。
只见对方呆愣的看着自己。
「姑姑?」居应仁唤道。
居宥用手肘顶了下居侑湳,她才终于从惊吓中稍微回神。
「可、可以,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样啊。」居应仁又看了看那份合约书。
「对了,十年前你们拿了那么多财產,都花完啦?」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
「真是可惜,我爸爸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我都还没碰到,就先被流掉了,我连钱的味道都没来得及闻到呢。」
「还有啊,这份合约,我不想签。」居应仁将合约书丢到桌上。
「这怎么行!」居宥激动道。
「嗯?怎么不行?」居应仁挑眉。
居宥缩了一下。
「因、因为你有义务。」他说道。
「对,你有义务要承担,你是我们家的人。」
「对齁,我差点忘了。」居应仁失笑。
「因为我流着居家的血嘛。」她笑着,站起身。
对面二人见她站起身子,也跟着站起。
他们始终盯着居应仁右手握着的玻璃碎片。
居应仁此际已经神智模糊,就怕她一个失心,拿着玻璃片就往他们身上挥去。
「别这么紧张嘛,再怎么说,我也都是你们的晚辈。」居应仁看着他们。
「我起身你们就跟着起身,这怎么好意思呢?坐下吧。」
二人不为所动。
居应仁压低了嗓音,「坐下。」
二人才一屁股坐上木椅。
「小时后,我很胆小,怕生怕黑又怕痛。」居应仁说道。
「多亏了你们,让我只能寄住在外婆家,〝练练胆量〞。」她说着。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我身上的血…」居应仁看着左手前臂,体脂肪本就很低,外加情绪使她血管扩张,那一根根血管鲜明的彷彿在指引着居应仁。
她握紧拳头,青筋更加明显。
「喜欢我的血,那送你们啊,反正我是不怎么想要。」居应仁说着,右手那锐利得如同刀片一般的玻璃,划开她左手前臂。
鲜血溅出。
她放下刀片,伸手拿了另一玻璃杯,让鲜血缓缓流入杯中。
「这杯送你们。」居应仁说,将装有自己鲜血的杯子放在桌上。
拿起合约,擦了擦满手鲜红。
「走囉。」她说,套上外套,离开包厢。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九点半。
她打开家门,记得家里已经剩下自己一人。
「你终于回来了。」一道女嗓响起。
居应仁愣然,不是单笖茗。
「柯芸涵…?」她瞪大双眼。
「你是不是忘记我今天要来你家读书?」柯芸涵一语不满。
「抱歉…我…」居应仁说着,柯芸涵又道。
「我上来的时候发现门没锁,所以就进来了,有好多东西被搬走,发生什么事?」
「苡茗和芷静离开了,她应该…不,她找到比我更好的人,所以离开了。」居应仁努力勾起唇角。
「应仁…」柯芸涵看着对方的表情,比哭还要悲伤。
「没事啦,又不是世界末日。」居应仁扯扯唇角。
「你不是要读会计吗?」
「其实可以明天。」柯芸涵知道此际有更重要的事情。
「放心啦,没事的,我很好。」
「谁没有失恋过呢?」居应仁失笑。
柯芸涵有些尷尬,毕竟自己曾经让居应仁伤透心。
「小事小事。」她说着,欲脱下外套。
动作到一半,右手掌伤口磨擦到布料,让她紧紧皱眉。
一举一动皆被柯芸涵看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了?」她问,抚上对方手臂。
居应仁往内缩。
「没有,觉得有点冷,还是穿着外套吧。」她说,外套是纯黑风衣。
稍早她去药局买了纱布暂时止住了血,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右手,我看。」柯芸涵伸出手。
「干嘛?别这样,我会害羞。」居应仁将右手背到身后。
柯芸涵瞇起双眼。
居应仁傻笑。
下秒,她看见左手臂的血低落至地板。
她暗叫不妙。
正想说些什么打发柯芸涵离开,可已经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