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妇联来了人，怕因为这个影响到家里男人的工作，这才放开了口子，让家里女娃也有了读书的机会。可再怎么放开，也不是一直能让她们去读的，不说供应不上，就是家里的活儿也缺了人手不是？所以凡是韩家的姑娘，多半都是读上三年初小，能认识上二三百个字，不做睁眼瞎了就立马退学回家干活儿。
    他家这样的处理方法，若是放到乡下，那没的说，不单不算过分，反过来还能得个疼孙女的美名，毕竟乡下比这更能过分的比比皆是。可在镇子上……和大把将女娃供到小学毕业的人家一比，就显得不够厚道了。
    “我家条件是差了些，女娃读书也少，可那也是读过的，最起码个个都识字，能算数，怎么的，这还不够？外头工作岗位就那么些，女娃能有个好工作的有几个？大多数不还是结了婚在家洗衣做饭生孩子？所以要我说，娶媳妇别的都是假的，会干活，会做饭，会当家照顾人，那才是最最要紧的，过日子咱们得讲实惠呀。”
    这老婆子那真是，人都活成精了，明明骨子里重男轻女，偏嘴里却半句类似的话都没有，还能把理由扯到工作岗位不足这个社会问题上去。
    沈夏看着她这样，也没了绕圈子的意思，绕什么？就这老婆子的水平，怕是怎么绕，都能说成她有理来。所以沈夏直接一句堵了回去。
    “若是别家，那许这样确实合适，可我家，呵呵，那不是不缺婚娶钱嘛，自然要尽量挑个好的。初中毕业，自己有工作那就最好了。”
    听着沈夏这么说，老婆子也知道自己这盘算是打不响了，心下不忿这么好条件的人家要丢，嘴巴不积德的就来了一句。
    “姑娘家要真是有这么好的条件，那什么人家找不到？就是找个干部家庭嫁过去，也是能的。大夏啊，你这……眼界太高，别最后什么都落不到。”
    老太太话没说绝，可表情绝对不好看，眼神也带着几分嘲讽。这沈夏可不忍他，呵呵的一笑，带着几分不在乎的说到：
    “反正我家老三还小，不着急慢慢找呗，不定就有那样的，就看中我们家老三了呢？”
    说完这一句，想想老四和老三同龄，为了免得后头再来一个惦记的，沈夏索性又加了一句。
    “就是我们家老四，我也有了盘算，要找个中专以上毕业的聪明人，最好有正式工作的，家里简单的，那样将来日子也能过舒坦些。”
    突然说起老四，韩家老婆子还愣了一下，可再回头看看沈夏那笑眯眯的样，老太太没好气的嘟囔道：
    “这是觉得我老婆子出了这个门，会多嘴说你们条件高？想借着老婆子我的嘴帮你挡人？嘿，小鸡崽子，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少。”
    那你出门是说还是不说呢？那肯定说啊！不说她心里多憋气啊！好好的盘算全落了空，就是她在老于世故，那也是有心火的不是？至于让小年轻猜到了，利用了？哼，猜到就猜到，利用就利用，反正我老太太先出了这口气再说。
    沈夏不管老太太怎么出气的，反正借着她这张嘴，将这些无厘头的事儿给挡了是真，终于，他能好好的张罗自己的事儿了喽。这婚事办的，可真是够曲折的。
    又是一年冬雪来临，沈家的门窗上贴上了大大的喜字，章天爱在和沈夏相恋数年后，终于结婚了，做在沈夏自己拼凑出来的自行车后座上，在好些同龄年轻人的哄闹中，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和向往，嫁进了大杂院，成了沈家的一员。
    “来来来，请新人向老人家鞠躬行礼。”
    “咬苹果，赶紧的，咬啊，哈哈哈。”
    “沈夏，趁着今儿大家伙儿都在，怎么样，讲讲你们的恋爱经过？给咱们这些单身的做个示范？”
    客厅里，年轻人哄闹着，嬉笑着，注意力全在新人身上。年长些的心细，则借着这个功夫，仔细打量着沈家的东西，想看看近来外头传言，说是有些家底的沈家，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这一看，嘿，别说啊，看着不起眼，这一家子日子过得还真是挺滋润的。
    “看看，收音机，缝纫机，哎呦喂再加上接人时候那辆自行车，新郎的手表，好家伙，没看出来啊，沈夏这置办的可真是够齐全的，三转一响都齐了。”
    “不只是这样，你看到没，这房子，明显重新收拾过的，这收拾一下可不少钱呢。”
    “他们家居然有四个暖瓶？我家六口人，才两个。”
    “不只是他们家，你今天注意章家没？就这么三口人的爷孙几个，日子居然也挺好。看看人家这嫁妆，多舍得。”
    “新娘子的嫁妆确实不错，别的不说，这一身红格子棉袄，就难弄的很，听说嫁妆足足有七八样呢。你看，两条厚被褥多光鲜，我早年出嫁的时候，带着一身换洗的衣裳就嫁了，现在想想，太亏。”
    “人家有正式工作，一个月三十块钱呢，你呢？家庭妇女一个，这能比？”
    “你不说还不觉得，这工作也跟着带来了？要这么算，沈夏这是娶了个金娃娃呀。”
    ……
    这一天沈家注定被无数人闲话，不过这些沈冬他们都不在意了。毕竟再多的家底，四个人一分，那就不算什么了对吧，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一家子四个兄弟姐妹会平分的情况下，真的挺安全的。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电力、护校
    随着沈夏结婚, 老沈家在众人眼里形象大变，似乎在一夜之间，沈家就再也不是那四个孩子当家的可怜户了。由此可见将结婚与否作为一个人成年成熟的分界线是普罗大众统一的划分方式。
    对内来看，多了这么一口人, 不说沈夏日子美了, 就是对双胞胎也是好处多多。首先家里干活做饭的人多了一个, 还是个利索的好手，免去了双胞胎放学还得回家自己做饭的苦恼。此外, 在沈夏去县里上班的日子里, 家里多了这么一个大人，两个小的心里也安稳了好些, 不用夜里总觉得睡不安稳了。
    至于沈冬这里……在结婚前, 沈夏特意和沈冬单独谈了一次, 兄妹两个说好了，要将沈冬动不动变出东西的事儿给掩盖住, 不让章天爱知道。毕竟如今时局如此，哪怕是为了以防万一, 能少个人知道还是少让人知道的好。就是沈冬有心想多帮衬家里，那也能换个说辞, 权当是省城那边沈冬省吃俭用，存下的主力队员的福利。
    至于章天爱那个工作和工资……就目前沈家的经济状况, 老实说就是没有, 也没多大的问题，所以沈夏很有心的在婚前就和章天爱说了，以后工资让她自己支配, 甚至想拿钱养老章头都没问题。
    沈夏的不贪, 不说章天爱心里觉得被尊重, 就是老章头这么个老人精都忍不住感慨自家孙女寻了好男人。不过他自己有退休工资，孙子也有工作，他是怎么也做不出让孙女养老这样不体面的事儿的，所以最终不过是让章天爱每一个拿出5块钱做孝敬。甚至还很为小两口着想的将这事儿半遮半掩的通过中间人告诉了他们的领导，方式方法还特别的有意思。
    “我一直都觉得这辈子那是苦的没边了，养了那么些个儿子，愣是没享着一个儿子的福，可谁想，老了老了，后福倒是来了，瞧瞧，竟是用到了孙女，孙女婿的孝敬。”
    这是对着隔壁某个运输公司人事科科长的小姨子说的。
    “想来也是我那几个不中用的儿子，死了都放不下我这老不死的，所以才让我有了这样孝顺的孩子，也是国家好，才让我这熬了一场又一场苦难的老头，有了太平的晚年。”
    这是对着储蓄所所长家老姑说的。
    “都说善有善报，我原以为我送了儿子去为国打仗，行了大义，这才有党，有政府这样给我退休工资养老的好事儿。如今看，只要是心正的，那就是日子再苦，也有后福等着。”
    这是对着街道送慰问品的街道干部说的。
    老章头利用自己的年纪和家庭情况，对着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半卖惨的说着不一样的夸奖话，这效果会怎么样那还用说？反正听的人，不管是哪一个都特别的唏嘘，对着这老头那是一万个觉得可怜，对着那一对新婚的小夫妻那是一千个看的上眼。
    而他们知道了，感慨了……就这么一个镇子，就这么一个扯点关系能扯出三分之一人口的县城，老头说的这些话，那是几天就能传到沈夏两口子单位领导的耳朵里去了。在本身两口子人品能力还算可以，领导大致听过一耳朵的情况下，从亲近亲戚那里知道了他们这种孝顺老人的事儿，那能不顺嘴夸上几句？
    那领导夸了，下头的人会怎么办？旁的不说，有个什么好事儿，直属领导们能忘了他们？哪怕只是为了显得和领导步调一致呢，有好事儿也得拉一把呀。
    所以喽，没多久，章天爱就成了柜台出纳组的小组长了，虽然等级还是那个等级，工资还是那个工资，可有了这么一个小领导的经历，将来提升必定是优先的。你说这好不好？
    还有沈夏，集体宿舍后头县运输公司刚得手重新翻修的一个两进大院里，已经有个20来平的单间被敲定要分给他了，作为已婚职工的福利。虽然真说起来，不过是正房边上的一个耳房，不管是采光还是大小，比其他屋子都差些，可这毕竟是在不收回原本沈父分配的房子的基础上，另外多给的。这么一算，老沈家真是占了大便宜了。
    从这个上头看啊，老章头的精明那真不是盖的。而家里有了这样一个精明又本事的老人，在自家二叔眼界不够宽，对他们帮助有限的情况下，沈夏将老头当成了智囊，咨询些事儿这也就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咕噜咕噜……”
    县城离着镇子实在是近，都不用等到周末，只要半下午有外出修车的任务，沈夏就能溜达溜达的直接回镇子上的家，过上正常的家庭生活。甚至偶尔，还能有功夫做顿不错的晚饭。比如今儿就是这样，一个鲫鱼打底的暖锅就是一顿相当不错的好饭。
    有了好吃的，沈夏从不吝啬去喊一声章家那一老一少，好歹人多点吃饭也够香对吧。自家又不是粮食不够吃。
    而请了人来，那说点小烦恼多合情合理啊！所以喽，这会儿沈夏就在请教老章头有关于弟妹择业的问题。
    “眼见着就要初中毕业了，如今高考是不用想了，所以高中……真是不如读中专，只要考的上，将来找工作都不用走关系，没出校门就能定下。只是这去读什么学校……爷爷，你说，哪个更好些？”
    “咱们这里中专也就那么几家，能读的也就那么几个专业，这还用选？只要能考上，哪家都不差。”
    老头咪了一口小酒，砸吧了一下嘴，味道不对啊！嗯，好像还是汾酒？
    眼睛一扫，看了看瓶子，还是五几年产的？
    老头不禁抬头看了看沈夏，这老沈家的家底怕不只有上次说的那些吧。没想到啊，这小子还挺有心眼，知道藏富？
    这样也挺好，有年头，有心眼的孩子才不会吃亏。
    沈夏不知道老头将沈家的情况又抬了一个档次，只皱着眉盘算附近的学校。
    “有个机械中专，早年也想考过那里所以那里头的东西我倒是知道些，有学修车的，也有钢铁机械厂的工种，学的方向不少，出来安排工作也挺容易。除了这个，还有个电力中专，财会中专，师范中专以及医护中专。这几家……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听着名就知道里头大致学的东西。”
    “这不都挺好？老话说了，一技傍身就饿不死，这些学校哪家出来，都算是有了手艺。”
    这话确实，都是专业学校嘛，可不就是一技傍身了，不过哪个更好些呢？他自己耽搁了读书，没了这样的机会，心下不知道多遗憾，如今轮到弟妹们了，他总想着能做到最好，将来在父母坟前也能挺直了腰杆子。
    “你这个其实不该问我，该问他们。”
    老头下巴一戳，将沈夏的视线引向一边吃的正欢的三单和四双。
    “到底是他们学，是关系到他们一辈子的事儿，问问他们喜欢什么，那不比问我强？只要是喜欢的，就学的进去，你呢，也不落埋怨。”
    这话说的沈夏心里猛地就是一凛，是了，他只想着自己盘算的好坏，却忘了这是弟妹们一辈子的事儿，学哪个也该顾忌一下他们的意愿。相岔了，想岔了，要不是老韩头提醒，他怕是掏心掏肺的还落一身不是。
    “都听到了，自己说说吧，想学哪个？咱们说好了啊，选好了，我去给你们打听考进去的分数，你们呢，自己努力争取，考不考的上，都看你们自己本事。”
    靠自己？这没问题啊！本就没想过什么走后门，如今还能让他们自己做主，那就是拼一回又怎么了？
    “我想学电力。”
    沈单眼睛亮晶晶的开了口，说话间眼睛还对着电灯泡一扫一扫的。
    “听说供电局待遇可好了，出去竖电线杆子还能有补贴，和爸以前出差补贴一样高。”
    在沈单的生活经验里，凡事能出外差的，那都是本事人，能耐人，也是挣钱多的人。他家虽然吃喝从没紧张过，可他看过太多家里困难的人家，也听过不少人抱怨工作单位差，工资比别人少。所以他目标很简单，要找个学出来挣钱多的手艺。
    “这个不错，听说学电力的那个学校好像还教什么电报电话之类的？三单，你要是学了电报电话拉线的本事，那是不是还能去邮政局干活？哎呦，要是那样，这可美了，那单位邮递员可是配自行车的，不用钱不用票的，多划算。”
    许是年纪相近些，章天生和沈单这两个同为弟弟的关系那是相当的不错，对着三单，连着腼腆说话少的毛病都没了。说起盘算好处来，还难得展示了一把作为会计的精明。
    你别说，这一句自行车还真是够吸引人的，沈单就有些被吸引住了，不过这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转头他又摇了摇头，将邮递员这个工种给pass了。
    “邮递员就算了，风里来雨里去的，补贴还不多，不划算。自行车这个，让我哥给我拼一辆就行，哪怕只有五成新呢，不一样能用？还是供电所的活儿更好些。”
    行吧，供电所就被供电所，只要你自己目标明确，能考上去那就行。
    转头沈夏再看沈双，将小姑娘看的，差点饭都吃不下去了，憋了半天，才说到：
    “当工人我没力气，当会计我数学不好，另外我也不想当老师，我们老师……都去烧锅炉了，一点都不好，我，我还是学护士吧，我看医生又被打倒的，护士就没有，生气了还能给人打针，这个就听好。”
    嘿，这孩子没看出来啊，心眼也不少啊，居然不声不响的，自己已经有主意了！不过你这生气了给人打针……在坐的所有人莫名身上就是一寒。这姑娘也不是个善茬哦！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盘算、前程
    沈夏在家一个劲盘算的档口, 沈冬同样也在不住的掐算着。不过和沈夏盘算读书的事儿不同，沈冬琢磨的是，怎么才能将家里人往上提一步，比如一家子都混到县城里？
    不是她对镇子上有什么不满, 老话说的好, 人离乡贱, 镇子上沈父经营了那么些年，离着老家又近便, 真说起来过日子是绝对不错的, 有个事儿也寻得到人手帮忙。
    可镇子终究只是镇子，哪怕离着县城再近, 将来的发展有限, 不熬上三四十年, 等到城市扩大化并入县城，那地方就是个死水潭子。
    反过来倒是县城, 按照地理位置和发展趋势看，将来怎么也能提个县级市, 还是属于交通枢纽的县级市，如此位置发展自然会更快些, 机会也能多点。就是想往市里，省城跑, 也比别处容易些。
    有了这么个前提在, 再去想双胞胎的未来，沈冬的想法自然和别人有了不一样的角度。就比如这会儿她和杨灿说的那样。
    “学什么其实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这学了出来能有个合适的工作, 这个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儿。”
    “也不能这么说, 学什么还是很要紧的, 比如学机械，这工作看着挺好找，机械长，钢厂等等，只要用到机械的都能去，可事实上呢？”
    杨灿将手里刚包好的饺子往盖帘上一放，侧头笑着说到：
    “下头小学毕业有关系就能去混个学徒工，找个好师傅，三五年下来，工资就能有三四十，中专毕业的呢？去了技术部，看着是干部岗，可升职却难，上头一茬茬的老资格，这前景……未必就真的好，十年下来，许是还比不上下头有天分的工人工资高。”
    这话沈冬认，毕竟杨灿如今在单位就在技术部们，里头全是学机械的，日常她接触的好几个，自然也听了不少家属的唠叨和抱怨，知道确实如此。
    “反过来，若是学电工？这工种每个厂子都不多，最多十来个人，一个办公室罢了，看着好像冷门了些，可事实上这工种的专业性相当强，学的人少，考出证的更少，所以如果能学出来，考出来，那各个厂子基本是抢着要，升级什么的，也基本没障碍，绝对是好职业，哦，对了，想当领导的例外啊。除非是供电所，不然这专业在别的单位基本没有升到高位的。”
    高位？呵呵，这会儿是难，可这又不是眼皮子底下，立马就要想的事儿，用不上这么长远去看，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在街道办当电工呢，十年二十年后，那也有的是法子挣钱谋前程。所以这么一算，学这个还真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