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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说小爷的坏话? 第71节

      将陆书瑾独自留在了马车中。
    车很快又动起来,继续往海舟学府而去,陆书瑾被晃得跌落在座椅上,一瞬间感觉自己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带着该有的情绪也一并抽走,她双目失神地坐了许久。
    久到她被寒风吹得脸颊和双手都没了知觉,才缓过思绪一般,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她仿佛不该将这事说那么早,萧矜那表情压根就是不能接受,她更是不想也不愿与萧矜发生争吵。
    可就在想要去找萧矜的念头浮出之后下一刻,她又很快否决。
    总是要说的,这件事能藏多久?
    马车听得急,陆书瑾的后脑猛地撞上了车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醉酒让她所有反应都慢下来,隔了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慢慢揉着后脑勺撞疼的地方。
    她疑惑为何只是撞了下后脑,怎么就疼得她呼吸都困难了呢?
    等下了车,被随从架着走进舍房,又点了灯之后,她看着屏风另一边萧矜所住之处,处处都摆着萧矜的东西,这才后知后觉,原不是后脑勺疼,而是心口疼。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晕晕晃晃地走去床榻,却刚走没两步就摔在了地垫之上。
    或许摔疼了,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只是觉得累极了,疲惫不堪。
    于是躺下不动了,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起来。
    萧矜下了马车之后,被寒风裹了个严实,沿着街边走了许久,意识逐渐清醒。
    他自小就学会伪装自己,装成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装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废柴,他能轻松应对萧府里遍布的眼线和云城中藏匿的探子,但在陆书瑾的面前却连一点点的情绪都伪装不得。
    陆书瑾起誓的那一瞬间,垂着眼帘的那一刻的神情,立即让萧矜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不该,也不能对陆书瑾说出那种话。
    即便是一时气话,也过分了。
    一种陌生的情绪支配了他,萧矜分不清是什么。
    他没穿披风,在寒风中走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回了舍房。
    马车将陆书瑾送到之后随从便离开了,舍房门口没点灯,但屋里却亮着光。
    萧矜没想到陆书瑾还没睡,他在门口站了会儿,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责骂也好,不理睬也罢,萧矜只是为认错而来。
    推门走进去,萧矜才发现陆书瑾竟就这样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萧矜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匆忙上前将她上半身揽入怀中,唤道:“陆书瑾,陆书??x?瑾?!”
    很快他发现,陆书瑾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晕厥,她呼吸平稳,像是醉酒之后的深眠状态。
    萧矜大松一口气,将陆书瑾抱上了床榻,顺手脱掉了她的鞋子。
    他站在床榻边低头看了片刻,随后动身去打了一盆水,烧热后端到床边,用棉布浸湿,拧成半干俯低身子,在陆书瑾脸上轻缓地擦拭。
    她的脸颊冰凉,但仍带着些喝醉之后的微红,热气腾腾的棉布覆上去后,绯色就在脸颊蔓延。
    萧矜目不转睛地看着,视线定格许久,才将她的手拿起来,细细擦着她的手掌和手指,每一个指缝都认真擦过。
    他有些笨拙地学习陆书瑾先前帮他擦脸的模样,把她的脸和双手认真擦了三遍,才停了手。
    萧矜把水倒了之后,又来到陆书瑾的床头,蹲在边上时视线正好能与陆书瑾的脸持平。
    “陆书瑾,对不住。”萧矜启声,缓缓说道:“方才对你说的话太过了,并非出自我本心,是我……太混蛋了。我方才仔细想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妄加干涉,毕竟这世间并非只有入朝之路,老话不是常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这般厉害的人,哪怕是乞讨也能讨出门道来对吧?还有,我也没有对你抱有任何利用的心思,那都是没过脑子的话。”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陆书瑾的脑袋,将碎发往旁边捋,说:“我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萧矜又觉得自己好笑,陆书瑾这会儿都睡着了,哪还能听到他的话,应该等明早再说的。
    但陆书瑾终是被他闹醒了,密长的睫毛轻动,眼睛微微睁开。
    萧矜的动作顿住,紧张起来,不自觉放软了声音,“你都听到了?”
    陆书瑾目光有些涣散,她隐约看到床榻前有萧矜,却仍记得她与萧矜已冷脸争吵,萧矜的气性那么大,性子骄矜,不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
    头脑眩晕,意识模糊,陆书瑾以为自己在做梦,萧矜入梦而来,对她温声细语,低头认错。
    她一把抓住萧矜的手腕,手指与他的手指虚虚勾缠,含糊道:“你既入了我的梦,可能知我心忧?”
    萧矜看着两人缠在一起的手,心中酸涩无比,更加后悔自己在车上说的那几句浑话,他低头看她,“你心忧什么?”
    陆书瑾不说话。
    她歪头盯着萧矜看,目光虚虚的,好似落不到实处,从鼻尖滑下去停在唇上,一动不动了。
    萧矜等了好一会儿,没忍住问:“在想什么?”
    “想一些你已经忘记了的事情。”陆书瑾没头没脑地回答一句。
    “我忘记的事?”萧矜疑惑道:“什么事?”
    “你上次喝醉。”
    “啊,是我不小心打了你的那次吗?”
    “你没打我。”陆书瑾一个醉鬼,说话也直白起来,毫不遮掩,还有一丝委屈,“你将我按在床上,吸我的唇,咬我的舌,舔我的耳朵,我推不开,挣不脱,被你压着欺负了很久。”
    “你却全部忘记。”她说:“只有我记得。”
    萧矜神色猛然一变,所有表情消失,越听她的话,眼中越是浮现慌张,待她说完,萧矜全然惊慌失措,呼吸都急促起来。
    那些有时候在他脑中翻过的,断裂的记忆片段被挑出来,被他藏在心中隐秘而不可说的旖旎,瞬间拼凑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那是他太过压抑情感之后产生的幻想欲望,却没想到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他恍惚记得自己将姑娘模样的陆书瑾抱在怀中亲了又亲,却又以为那是一场大梦。
    这一刹那,他极力想要隐瞒的,嘴硬也要反驳的,拼命装作不在乎的心事被揭在明亮的光照之下,无所遁形,再无可辩驳。
    他明白了今晚那在胸腔横冲直撞的情绪是什么。
    那是妒恨,是他看见陆书瑾与别人亲昵之后产生的晦暗情绪。
    自神女祭那次他见到扮了女装的陆书瑾之后,便再也难以忘怀,尽管他坚定地否认,一遍一遍在心中重复那是新奇感官而遗留的情绪,算不得数。
    在辗转难眠的深夜,和无数次出神想陆书瑾的时刻,萧矜总是忍不住提醒自己该清醒些,别犯浑。
    但越是提醒,越是无用。
    他的伪装能骗过别人,骗过季朔廷,却骗不了他自己。
    那一颗明明白白的心告诉他,他就是心动了。
    他就是惦记上一个男子扮成姑娘的模样,惦记上了陆书瑾。
    纵使他再不愿意承认,那疯狂敲击胸腔的心跳声也能将他心中的答案用别的方法表达出来。从他烧了那封给父亲写的信开始,其实就藏有私心,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他后来也再没提过要将陆书瑾收作义弟的事。
    陆书瑾仍在看他,那双乌黑的眼眸映了微弱的光,明亮又澄澈,却也带着致命的引诱。
    萧矜终于无法嘴硬,他缓缓低头,又道歉说:“对不住,是我的错,对你有了非分之想。”
    两人的距离近到呼吸相撞,炽热直白,萧矜的眼睛里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他也不用再伪装掩饰,眸中那热烈的喜欢尽数落在陆书瑾的脸上,落进她的眼睛里。
    萧矜的喉结滚了滚,他慢慢地凑近,一点点地朝着陆书瑾的唇压过去,心跳声仿佛在他耳边擂鼓般,响得他听不见别的声音,只剩下满心的喜欢。
    陆书瑾眸光轻动,眼看着萧矜的靠近,却也没有任何的抗拒,面上是萧矜灼热的呼吸,攥紧了她的心,须臾间,陆书瑾闭上了双眸。
    是无声的邀请。
    萧矜绷紧的弦顷刻断裂,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柔软。陆书瑾的唇比想象之中的更加柔软,是日夜肖想的滋味,唇瓣是甜的,探进去之后便有一股桃花的清香,伴着淡淡的酒气。
    萧矜像快要渴死的人,在陆书瑾的口中汲取生命源泉。他一再地靠近,一再地索取,不知满足。
    陆书瑾的舌也是软的,主动仰起头,与他的唇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像舔舐糖果似的,勾得他呼吸粗重,几乎失控。
    心中一半大喊着不对,这是错的,一半又高举欲望大旗,耀武扬威地挥舞。
    萧矜的心被毫不留情地撕扯成两半,变得狰狞可怖,往深渊坠去。
    但落在陆书瑾口中的力道却是温和缱绻的,带着深深的眷恋与难以言说的绝望。
    他闭着眼,一滴泪从眼中滑落,滴在陆书瑾的鼻尖上。
    第57章
    陆书瑾留在这头,或许还会频频朝对面张望,但她不会再尝试跨过鸿沟。
    陆书瑾做了一个春色无边的梦, 梦中她被萧矜的气息层层包围,几乎要溺死在其中。
    待她醒来,大梦散去。
    陆书瑾睁开眼时,那从梦中带出来的心悸和情动让她呼吸都变得不平稳。她眨了眨眼睛, 动身想要坐起来, 脑袋却传来一阵钝钝的痛, 她顿时又有气无力地躺下。
    她生来第一次喝醉, 这才明白宿醉醒来的滋味并不好受,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但她也无暇去照顾身上的不舒服, 只直挺挺地躺着, 眼睛盯着床顶的纱帘。
    昨夜有些混乱,发生的事陆书瑾其实记得不大清楚, 但她仍记得萧矜与她发生了争执, 他说的话如尖利的刀子,狠狠戳到她的心口上。
    陆书瑾也知道萧矜因为她而失落伤心, 但她无从辩解, 更无法让萧矜来理解她。
    想起昨晚那场让她疼痛的争吵,她心腔里空落落的,好似心脏走失了。
    陆书瑾后知后觉, 她对萧矜的信任和依赖已经超出寻常范围,在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去想萧矜, 猜测他在干什么, 面对什么人,今夜会不会回舍房睡觉。
    一切转变都是悄无声息的, 丝丝缕缕渗入她的心口, 等她反应过来时,??x? 那些无形的东西已经编织成坚固的牢笼,将她的心困在其中。
    或许很早之前她心里就清楚,只不过她不愿直面罢了。
    她叹一口气,慢悠悠地从床上爬坐起来,只觉脑袋沉重无比,意识昏沉。
    醉酒的滋味当真不好受,且她已经忘记昨日是如何回到舍房的了,醉酒之后唯一记得清楚的,就只剩下萧矜那一句“陆书瑾,你既然不入仕途,那对我而言就是无用之人”。
    每多回想一次,都会让她心尖泛起疼痛。
    可是再多的疼痛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低低的,无奈的叹息。
    她起身,缓慢地给自己烧上一壶水喝,身体好受些后,便拿了衣物进了浴房,将浑身上下遗留的酒气都洗了个干净,换好衣裳出门时,却发现陈岸等人正在搬萧矜的东西。
    她捏着手里的布巾,当场愣在浴房门口,眼看着随从将萧矜平日里常用的东西一点点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