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经过她允许，林一没有伸手去拿，不过他随口问道：
    “你复印的什么？”
    她扬了扬手里几张新鲜出炉、还带着温度的a4纸：“这次考试的作文，邵老师让我复印一份贴在教室后面当范文。”
    好吧，这可是文艺女青年来着，写个范文当然也是家常便饭。
    两人一起去柜台结账，冯文茜在前，很快轮到了她，小书店的阿姨抿开打印纸默数了一下张数：
    “八毛钱。”
    冯文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阿姨有点犯难：
    “没有零钱吗？”
    “没有。”她摇头。
    阿姨往后看了一眼，她不太想找这个钱，麻烦。
    这个男生刚才跟这个女生一起搞定了复印机，看起来应该是认识的。
    “我有，我来付吧。”
    林一适时地上前半步，并把自己拿的两支笔也放在桌子上，“这两支一起算吧。”
    冯文茜也没有推辞，拿起自己复印的范文稍微退后一步，等林一结完账之后才一起往外走。
    “等我下次有零钱的时候再还给你吧。”她主动提出。
    “不用，八毛钱还要还吗？”林一觉得有点好笑。
    他跟冯文茜在书店偶遇两次，第一次是他没带钱借了二百，第二次是冯文茜没有零钱他代付了八毛。
    这么算起来，他们一直是“纯洁的金钱关系”啊。
    林一没有把这个玩笑说出口，所谓的分寸感是根据对象的不同选择交谈的方式，跟她还没熟到那个份上。
    冯文茜也没有勉强，不过回到教室之后她拿了一本杂志似的小册子给林一。
    《桃李》，这是临中文学社出的校刊。
    他翻开第一页，果然看到“副主编：冯文茜”的字样。
    对了，她还是文学社的副社长。
    “这本书送给你了。”冯文茜笑着拍拍手，表示两不相欠。
    “谢啦，那还是我赚了。”
    校刊因为有印刷成本，在校内也是有偿出售的，具体价格林一不记得，但肯定不只八毛。
    “这一期有一首诗词是我写的哦，你可以看看。”
    她略微低了下头，然后转身走了。
    林一把目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作者署名冯文茜的作品，因为用的都是笔名。
    什么破习惯？
    林一随手塞进了抽屉。
    ……
    “欢迎收听临中之声……”
    到了中午，广播站又在开展自己的点歌业务，顾采薇和林一、老熊正在从教室往食堂方向走去。
    顾采薇和张家琪约好在食堂门口汇合，不过她今天非得和他们一起过去。
    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用审问的语气说道：“上午冯文茜给了你一本什么东西？”
    林一无语，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查岗：“我在小书店借了她八毛钱，她说用那本《桃李》来抵债。”
    心里没鬼，自然答得就痛快。
    顾采薇撇撇嘴，她其实也没这么担心，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
    “姑且相信你了。”
    旁边的老熊正在捂嘴偷笑，不知道心里又在转什么念头。
    林一迅速反击，决定刺激他一下：“你的蒋紫璇同学呢，怎么没叫上一起？”
    他果然变得有点不自然：“班长同学说期末了，要好好复习，吃饭不用浪费太多时间。”
    “哼哼，是吃饭浪费时间，还是跟你吃饭浪费时间？”
    林一毫不留情地出口伤人，斗志昂扬。
    可惜老熊怕被顾采薇听出端倪，索性高挂免战牌，手抚胸口表示很受伤。
    还想看我笑话，林一冷笑。
    这时，广播里已经开始在播报当天的新闻了：“……盖茨昨晚开始为期四天的正式访问……”
    今天的气温很低，微微飘着小雪。
    林一闻声抬头，西望远处的天空，他知道那个方向正有一条威严的巨龙腾空而起，冲上云霄。
    “看什么呢？”顾采薇狐疑地问道。
    “看，灰机！”
    林一发出搞怪的声音，装作惊慌地伸手指向那片天空。
    这是他们高一的时候拿来互相戏弄的小把戏，除了这个版本之外还衍生出：
    “看，飞碟！”
    “看，ufo！”
    好吧，是很幼稚。
    顾采薇和老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当然空空如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顾采薇顺着那片天空往下定位，发现是食堂的方向，只能归结为：
    “可能饿疯了吧……”
    林一的心情瞬间开朗起来。
    2011年，新时代正在大踏步地向我们走来！
    第71章 最差的一届
    “你们这个物理成绩，到底是不是我教的！”
    拿一等奖的快乐是假的，什么和善也都是假的，眼前这个正在炸毛的才是老赵本赵。
    “嘭！”
    他把一叠新鲜批完的卷子重重丢在桌子上，双手扶住讲台的两边，好像在说“你们气得我都直不起腰了”。
    如果眼神能够喷火的话，十四班的教室应该已经化为灰烬了。
    老赵的语气又快又急，难以置信中还带一点歇斯底里：“太差了，太差了，丢人啊，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十四班的班主任！”
    能让老赵这么大动肝火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期末考。
    期中期末，一个学期就这么两次大考，可不得上心么？
    这就是老师们最重要的kpi啊。
    十四班这次的平均分在普通班里也只排中等偏下，不过这只是正常发挥，并不是老赵生气的原因。
    他真正生气的是……
    “我当了十年的班主任，别的不敢说，带过的班物理成绩那在年级里是遥遥领先的。”
    “你们呢？你们还赶不上年级平均分！”
    这话不是老赵瞎说，他带的班物理成绩通常比较出彩，但这不是说他的教学水平比物理组其他老师要高。
    每个班的班主任所教科目一般都是“强势科目”。
    要林一总结的话，就是班主任方便多占自习课、多布置作业、多在班里答疑，总之就是更方便“督促”同学们学习。
    成绩不好当然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首先排除一个选项，那么正确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我看你们就是太散漫了，整天搞一些花里胡哨的，把这点劲头放在学习上，什么成绩考不出来！”
    他又是一巴掌拍在讲台上。
    第一排的同学不得不低下了头，避免被他的口水喷到脸上。
    顾采薇扁扁嘴觉得十分委屈。
    老赵虽然没有点她的名，但这话明里暗里不就是说之前健美操排练耽误了时间么，拿奖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过河拆桥！
    所有同学噤若寒蝉，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的，哪怕只是拖动一下座椅，都会被质问：
    “你有什么意见？这个班里已经容不下你了是不是，不想坐给我滚出去！”
    老赵继续骂骂咧咧地念叨了半天，最后祭出了那句恨铁不成钢的名言：
    “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他终于发泄完了，叫上课代表把卷子发了下去，不过讲课的时候还是时不时地搂不住火。
    每每点一个同学起立回答问题，答不上就会遭遇连番轰炸：
    “这么基础的知识点你都不懂，不懂为什么不问呢？”
    “送分题也能错，考试的时候是在做梦吗，现在醒了没有？”
    在这种战战兢兢的气氛中，这节课终于过去了，临走之前老赵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这次要重点表扬一下钱嘉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