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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受死了的那年 第58节

      照片里的人没有变还是江言清,画面拍得是他和陪护说话时的模样,是一张侧脸的偷拍。
    他仰着头看拿陪护,即便是侧脸也能察觉到江言清气鼓鼓的心情,照片里的他,显得很可爱。
    照片的背面写着——为什么生气?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很美。
    江言清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反复看着这张照片,拜托陪护买花瓶,他要插在他的床头柜上连带着昨天收到了那簇。
    外头下雨不好去市区购买,陪护借了护士的花瓶替江言清装着水,把花瓶和花束摆弄在柜子上,江言清只一个侧身就能够碰着。
    一个下午加傍晚,江言清总是摆弄着在他侧手边的白刺玫。
    以前他觉得鲜花只是一种表达情感的方式,增添气氛,他喜欢收到鲜花时的心情,除此之外并没有觉得多好看,而现在他觉得白刺玫是所有花束中最漂亮的,任何昂贵的鲜花都不能与之相比。
    舒心的心情在阵痛的持续到来戛然而止,江言清预感今天的痛感比起昨天更加惨烈。
    但他今天心情很好,固执地强行坐起身,等待着疼痛来临。
    手心握着一朵摆弄花束时被他弄掉的花瓣,刚开始他还有闲心摆弄着,没过几分钟,花瓣掉在了床上,被他蜷缩的身体压住。
    江言清揪着床单,这次的痛感加剧得厉害,几度让他昏厥。
    他忽而渴望有人能够抱着他什么都不说话,就像之前那个梦一样,轻声哄着他。
    或许上苍怜悯他,他在半昏半醒时,再次梦见有个人轻轻把他拥在怀里。
    前几次还能察觉出异样感,这次江言清抛掉所有敏锐的观察,全身心陷进对方的怀抱里,什么都不想,他太痛了。
    背板被人轻拍着,低吟的嗓音在他头顶上传来,“言言不痛了,拍拍就不痛了。”
    哄孩子的语气,幼稚得不行,江言清却很爱听。
    这感觉像是被重新塞进母亲的身体里,他还是个胚胎,母体所有的营养资源全都输送给他,伴随着母体肚皮上轻柔的抚摸。
    “言言不痛了,再熬一会儿就不痛了。”
    嗓音低沉,像江言清最爱的肖邦《夜曲》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渐渐地陷入沉沉的睡意中。
    第二日,江言清猛地惊醒,身体的痛感减轻了一大半,慌忙环顾四周,房间里照旧没有其他人进入的痕迹,可昨晚的触感真实,不像是梦境。
    难道他疼到触感开始自我产生幻觉?
    昨晚疼得厉害,睡得倒不错,江言清的精神状态得到修整,有了力气。
    他没等陪护醒来,自己换了花瓶和水。
    白刺玫经过一晚的绽放,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开始变得干巴巴的,江言清试图在花瓣上洒水,也不管用。
    他现在什么也不做,就盯着白刺玫看,心想着对方是在哪里摘到的白刺玫?
    精神状态一旦好点,江言清浑身就有了力气,可以自己独立站一会儿了。
    他用力地推开阳台上的门,现在早晨六点半,入秋的早上有风吹着泛着凉意,江言清被风吹得眯着眼睛,头部包裹着的白纱残余在外的布条全数往后吹着。
    他缩着身子抱着手臂,靠在阳台的倒v角上往下看,环顾一圈,没有野生的白刺玫。
    白刺玫生长的条件在气温平均七摄氏度以上,现在是九月入秋的季节,白刺玫最后的鼎盛期,甚至大部分白刺玫会在七八月份凋零。
    医院附近没有,对方又是从哪里采摘的,为什么要送给他?
    一大堆的疑问,江言清对这个人产生特殊的情绪和好奇,他猜想对方的年纪、性别、模样,所有的都猜测了一遍,也成功被风吹得一身冷冰冰的。
    陪护醒了后,敲开病房门,发现江言清在阳台外吹风,他大叫着把江言清赶了回去。
    今天有没有花呢?
    江言清开始期待下午了。
    早早吃饭完,江言清歪在床上,正对着阳台窗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
    可直到傍晚,也没有等来属于他的白刺玫。
    或许对方只是一时兴起,看他可怜,随手拍一张照片哄他。
    也对,哪有人闲着没事干做这样的事,哄他开心?
    他现在丑得很,不是那个被人夸赞闪闪发光的大明星江言清,他没有倾慕者,只是一个弱到不能自理的病人。
    江言清这样想着,晚上没有吃几口饭,蒙头在被子里等待着熟悉的痛感。
    痛感袭来,要命的痛楚加上没有收到白刺玫的失落,江言清咬着自己的手臂,试图分散注意力,咬到最后没了力气,只能松开咬自己的舌头。
    他又开始意志迷糊,接着熟悉的幻影再度来袭。
    紧紧咬着牙关,挣扎着醒来,脸颊像是被人爱惜地抚摸。
    “言言乖,别咬。”
    他嘴里是苦涩的血腥味,被迫张开嘴时,唾液黏稠着血迹沾得他的嘴唇全都是。
    昏睡前,残存的意志感觉到,有人温柔地擦去了他唇边的污秽。
    再次醒来是早晨七点,江言清绷着一张脸,花了点时间坐上轮椅,用仅剩的力气自己推着轮椅去找邓普斯。
    路过陪护时,小床上没看见陪护,大概去洗漱了。
    江言清也不等陪护,抖着手推轮椅,去了隔壁医生办公室找邓普斯。
    好在只有几步路就到了,江言清敲着门,隔了一会儿门才开。
    邓普斯吃惊地瞪着江言清,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英文,大概意思是江言清胡乱来,怎么没人陪着就来找自己。
    江言清用英文回复他,“take me to the dean.”带他去找院长。
    疗养院的院长一般人找不到,邓普斯和院长关系不错,他们俩经常交流医学问题,所以知道院长在哪儿。
    拗不过江言清,也怕江言清耽误治疗,邓普斯随意洗漱了会儿,推着江言清去找院长。
    院长办公室到了,江言清表述了他的病房很有可能在晚上被外人闯入了,要求报警和调查监控。
    院长很是吃惊,“这怎么可能!我们每一层都有监控摄像头,有没有人闯进来,我们会毫不知情吗?”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江言清还是要求查看监控。
    院长委婉地表示江言清没有这个权利。
    医院要查看摄像头必须经过上头的审批,他们疗养院是郊区重点单位,挂钩着市区的医院,摄像头连接了公安系统,只有发生重大医患事故才能有调取资格。
    院长说了一通,大意就是打消江言清查看监控摄像头的打算。
    江言清盯着院长很久,久到院长额角冒出点汗,才愤愤离开。
    回到病房,他累得躺在病床上不说话,一个上午都没有吃东西,临近中午,陪护端着饭劝他吃点,被他无视掉。
    算了,反正一切都是他的幻觉,晚上察觉被人抱着他也是,那人送他的白刺玫也是,全都是哄着他玩的。
    近段日子以来,情绪越发娇气敏感的江言清悲观地想着,他疼死在医院好了,总比有了一点期待又落空的反复折磨。
    头缩进被子里,像个缩头乌龟,直到陪护向邓普斯告状,才把江言清从被子里挖出来,亲自看着他吃东西。
    吃完东西,胃部有点难受,今天的他怎么样都没胃口,被强行按着吃光了一碗粥,还是不太舒服。
    揉了一会儿肚皮,江言清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又望着空荡荡的窗台,抿着唇。
    下午六点,江言清起来吃完饭,下意识往窗台看去,崭新的白刺玫安静的躺在窗台上。
    江言清掀开被子下床,他动作太急躁,中途腿软差点摔跤,好不容易走到窗台边,望着两簇白刺玫。
    他拿起花闻了会儿,嘴角抑制不住露着笑,翻看照片。
    两簇白刺玫各绑着照片,所以江言清收到了两张。
    一张照着江言清跑去阳台时往下望的情景,背面依旧是潦草的字体——东西丢了吗?
    另一张照着空荡荡的阳台,留下的字比以往多了不少——今天在阳台没看见你,我有点失落,但你好像很喜欢白刺玫,我很荣幸。
    那些在病房里枯燥无味痛苦的折磨,在这个瞬间得到了抚慰,是枯寂日子中唯一的甜品。
    江言清开心地转了一圈,差点摔在桌子上,他把花重新规整好插在花瓶里,得到的所有照片,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中。
    院长办公室又进来一人,那人头发特别短,长出扎手的寸头。
    徐庭旭被院长请进办公室,脸上是讨好地笑,“徐总啊,您晚上还是别去江先生的病房了,他已经非常怀疑了,我差点就要瞒不住了。”
    徐庭旭是想来远远看一眼江言清就走,但就一眼他彻底走不动了。
    江言清瘦了太多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瘦,徐庭旭明显得感觉到江言清很不开心。
    他可以一辈子不见江言清,只要江言清开心。
    可现在江言清过得痛苦。
    “他晚上那么难受,你们为什么不给他打止痛针?”徐庭旭盯着院长,那眼神像是要把院长身上的肉割下来。
    院长苦着脸道:“邓普斯医生说,他这种情况不能用止痛针,会影响效果,止痛针也有副作用,打多了会产生免疫。”
    “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
    徐庭旭沉默,他每天晚上站在病房外看见江言清难受得哼吟声,恨不得自己替江言清受这个罪。
    “这种情况还需要多久?”
    “不清楚。”
    徐庭旭从院长办公室出去。
    他订了隔壁的病房,紧挨江言清,只要打开阳台上的门,可以轻易去到江言清的病房里。
    钥匙是从院长那儿拿得,白天他窝在隔壁静静地陪着江言清,想尽办法哄他开心,晚上守在阳台外,看着他。
    下午徐庭旭驱车去山里摘花,这季节白刺玫已经很少了,他找了很久才找了一些。
    放在江言清的窗台时,附赠了一张卡片。
    今天他小心地望着病房那头的动静,和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摸过去,空挡的窗台多了一样东西,是江言清的手写信,附赠一朵干花。
    ——谢谢你,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怕误会说明一下,木有那么快追到,还要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