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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不知不觉,在我一个月来基本上没什么重大成就的状况之下,又回到週休二日的上学时光。
    首先面对的是老师们经常性询问的「全国赛交件没」,以及随即而来的「什么?你没报名?」,整体而言,日子改变得其实不多,只不过时光流逝更快,班上专写各科联络事项的小白板没几天就被小考佔满。
    除此之外,子晞倒是有了一点点变化。
    「绍蓁蓁蓁,你觉得我要不要选干啊?」
    进入下学期,各个社团开始徵选下一届干部,而这个问题,子晞从他们寒训结束至今已问过我不下十次。
    我都怀疑她得了什么大脑方面的症状,忘记自己问过什么问题,才会反覆一直问。
    「幸航学长特别跟我说选干的事情耶……」她的脸颊染上薄红,像我前几天画的水蜜桃。
    事情是这样的,她在社团里认识一位学长,那位学长不仅因为担任她组里的教学而时常和她接触,还是她寒训时的队辅,真是亲上加亲,日积月累之下子晞一颗心就栽在他身上了。
    对,就是这样。
    「可是美术班很忙,我怕不能兼顾……」
    她这个说话鲜少使用大脑而是用反射神经的人类,何曾讲话这么扭捏了。
    所以我才怀疑她生病嘛。
    「但是好希望能跟学长一样,高中时为了社团努力一次啊……」
    真是很两难呢。
    「苗绍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有啦有啦。」我用筷子戳起滷蛋,回答她。我的午餐时光就这样耗在她的恋爱烦恼。
    她静了半晌,继续:「而且如果要选干,我最想当的是美宣,可是我又想当学长的社团直属,那就要去应徵教学了……」
    我看着她苦恼的样子,深深体悟到恋爱的麻烦性。
    喜欢一个人,真的太累了,友善生命人人有责。
    尤其我知道自己对男生的态度如何,这种事理所当然暂时与我绝缘,想都不要想。
    「那如果学长姐问你的选干动机,你要怎么回答?」
    「当然是『除了因为热爱唱歌、热爱合唱社以外,每次活动时看到学长姐青春忙碌的身影,就更想为自己的高中也留下一点回忆』啊!」她满脸天经地义。
    「不就只是为了学长。」那我消遣她也属于天经地义。
    「明明是你不懂我真挚纯粹的心。」
    我眉一挑:「明明?暗暗的吧。」
    她鼓起腮帮子却无从辩驳,我得意地笑了笑,吃掉最后一口饭,打算去洗碗。
    天气回暖了,操场春草萋萋,绿得彷彿要滴油,我转开水龙头用便当盒盛了一点水,再挤出一坨洗碗精。
    这时,我感受到身旁的气流扰动,滑过一丝温热,站了一个人。
    转头一看,是郭锦鸿。
    他手上拿着抹布在等我使用完洗手槽。
    「你先用吧。」我还在搓泡泡,不需要用到水,于是退到一边让给他。
    「哦,那谢啦。」他接手,淋湿抹布,同时说:「对了,为什么你没有参加全国赛啊?」
    我的心里喀噔一声,对啊,我是全班唯一没有交件的。
    「就、就没参加啊。」我答,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垂头搓洗黏在便当盒上的乾饭粒。
    「你是不是有什么祕密啊?」他抬起头,望着我问。
    我看他清澈的双眸,一时之间吐不出半个字。
    像星星一样的眼睛,离我好遥远的样子。
    「哪有什么祕密。」我低声说。
    哪有什么祕密,祕密这种东西说起来似乎很普遍的样子,事实上大部分的少男少女,除了考试偷作弊或暗恋某某某这类芝麻蒜皮的小事,是能有多了不起的祕密。
    ……那个词是不是「鸡毛蒜皮」才对?
    总之很渺小就对了。
    他拧乾抹布,手在制服上摸了几把,又重新打开水龙头将手润湿。
    我不解地看着他后面的动作。
    接着,他带水的手掌一握,伸到我面前,五指朝我弹开,水滴溅到我的脸上。
    我反射性地闭眼,脖子往后一缩。
    再睁眼,他摊开拧成一坨的抹布,盛着我不太能剖析的表情,似笑,又似沉思。
    他说:「我很希望你参赛耶。」
    我沉默以对,他似乎知道或者习惯我总是这样,旋即掛起他一贯粲然的笑脸,对我说了句简短的「掰」,转身回教室。
    我抿唇,将便当盒冲水。
    什么嘛。
    -
    另一个小变化是我到温室的频率更高了。
    毕竟植物一岁一枯荣,天气一暖,春意徜徉,绿意清新,好漂亮的,我三不五时会来呼吸温室的空气,偶尔时间比较多,就画画这些植物。
    当然,三不五时也会遇到其他不认识的同学,更三不五时会遇到御森学长。
    这天,同样是午休,我来的时候学长不在,便光明正大佔据木椅子,坐在上头画画。
    中午的温室,彷彿覆了一层温煦的金黄色保护膜,金碧辉煌。四周静謐,但偶尔春风拂晓,擦过外头树梢,会带出一点柔柔的沙沙声。
    画得正专心,学长出现了。
    「学长好。」逐渐熟稔,我面对他也不再紧绷,但因为习惯,我仍然会正经八百地打招呼。
    「今天画什么?」他平常地朝我走过来,问道。
    「薄荷。」我回答,手上的土色色铅笔正来回在画纸上磨擦,「我记得它叫留兰香哦。」
    就是第一次来温室的那一盆,长得更茂盛了。
    「嗯,很棒。」他站定在我面前,我抬起头望着他,只见他目光和煦,看着我平放在腿上的画。
    我也不说话,低头继续涂色。
    他的「很棒」,是指我记得留兰香,还是指我画得不错?
    几秒后,他在我身旁的地上坐下,这已是我们悄悄形成的默契,先到温室的人才有椅子使用权。
    又一会儿,他徐徐开口:「我昨天去美术社,拿到纸了。」
    我不知道用色彩形容声音妥不妥当,但他温和的声音,让我想到牛津蓝或者是松花绿这种深沉的色彩,明明没有暖色系的柔,却还是有说不出的温暖。
    因为他的话,我摆动的手腕停下来,驀地开始紧张,或者应该说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