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苏祺一会儿没注意，再转头时发现自己精心种了大半年的月季被豆包糟蹋了大半。
    她哭笑不得地把豆包从花圃中抱出来，揪出它嘴里咬着的几片花瓣，“我辛苦养了这么久的花，你糟蹋得倒是快。”
    “喵~”豆包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尾巴一翘，卷着乔苏祺的手腕，在她手心上蹭来蹭去地撒娇卖乖。
    “若有下次，我定不轻饶！”乔苏祺佯怒地凶它，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第二天一早，乔苏祺就接到了齐诗佳的电话，问她今天要不要来她家里吃饺子，乔苏祺惊喜之余，欣然答应。
    下午6点，乔苏祺拎着一箱牛奶和一箱饼干上门。今年情况特殊，亲戚之间都避免了互相串门，一是因为迷雾天气的阻碍，二也是大家都囊中羞涩，拿不出什么礼品招待。
    乔苏祺不缺这点东西，却也不敢拿得太多惹人注意，便只拎着两个箱子上楼。
    齐诗佳开门的时候，看到她手里的箱子，一怔，“姐姐，我不是为了这个才……”
    家里一直开着空气净化器，乔苏祺进去把东西放下后，便直接解开了防护服，把脑袋漏了出来，“我当然知道你没这个意思。你都叫了我这么久的姐姐，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齐诗佳抿了抿唇，垂下眼睑，将无尽的感激深埋于心底。
    她急匆匆地跑进厨房，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个倒满了饮料的杯子，“姐姐，你先喝点水，我的饺子还没有包完，等会儿再开饭。”
    “那我帮你吧。”乔苏祺撸了撸袖子，“我包的饺子可好看了。”
    她为了筹备过年，也学了不少包饺子的花样，今天早上吃的饺子就是她自己包出来的，味道相当不错。
    齐诗佳直接把她摁在沙发上，“姐姐，我就差一点点包完了。你乖乖坐着，马上就能吃饭了。”
    乔苏祺看着她小大人的模样，只好遂了她的意，笑着坐在沙发上，翻着茶几上放的书，等待着齐诗佳的投喂。
    “迷雾天灾和极夜天灾已结束，恭喜宿主度过融合型天灾，奖励随机大礼包一份。”系统忽然出言，在乔苏祺的脑海里响起，吓了她一跳。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暂时还看不出来和之前有和不同，但她一向是相信系统播报的。既然系统说结束了，那这个迷雾定会很快消失。
    乔苏祺看了一眼窗外就收回了视线，注意力放到了系统刚刚说的“随机大礼包”上，她颇有些惊奇，却不得不按捺下好奇心。
    礼包要回到余意小屋才能拆，现在不是时候。
    不到半个小时，齐诗佳就端着一碟饺子从厨房里出来，她把两个空盘子放在餐桌两旁，中间除了一打碟饺子，还有一小碟蘸料。
    “姐姐，你尝尝饺子和蘸料，对不对你的胃口？”她眼含期待地问道。
    乔苏祺夹起一个饺子，沾了点蘸料放到嘴里，惊喜地点了点头，“很好吃！佳佳，这个蘸料是怎么调的呀？”她今早照着料理教程上调制出来的酱料，味道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和眼前这一份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是我外婆配置的方法啦。”齐诗佳羞赧地笑了笑，按照记忆，把自己的配方一一说出来，“姐姐你喜欢就好，那你多吃一点。”
    “嗯嗯，谢谢佳佳！”
    吃着吃着，齐诗佳忽然开口问道：“姐姐，你就不好奇我从哪儿买来的肉和面来做饺子吗？”
    乔苏祺吃饺子的动作一顿，认真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孩，“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的。”
    “我把妈妈生前带着的金项链卖掉了。”齐诗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那是外祖父当年求娶外婆时送的礼物，一共有三件：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妈妈结婚的时候，外婆把东西送给了妈妈，妈妈经常开玩笑说，等我以后长大结婚了，就把东西再传到我手里。”
    齐诗佳嗓子有些哑，她顿了顿，“售卖三金的店铺百年老字号，开店历史长达一百多年了。我拿出购买证明后，他们也愿意以八折的价格回收，我这才卖了一点钱。”
    “爸爸妈妈离开我很久了，外婆也离开我很久，他们的积蓄都用来买这套房子，留下来的并不多。我一直省吃俭用，也没能撑多久。卖掉金项链之后，我有了一点钱，买到了白面和饺子，就学着外婆的样子，自己包了饺子。”
    “外婆的手很巧，包出来的饺子可以是绿色的，橙色的，黄色的，还能包出这种造型。我不知道外婆是怎么做出来的，有些后悔当初外婆包饺子时，自己没有在旁边好好学，现在就连这种最普通的饺子都做得很艰难。”
    齐诗佳的声音有些低，眼珠泛着泪花，却强忍着一颗都没有坠落。
    “佳佳……”乔苏祺动了动唇，又觉得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显得太苍白无力。
    齐诗佳抹了把脸，忽而笑起来，“爸爸妈妈和外婆都离开了我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幸好让我遇到了姐姐，我现在很开心。”
    “遇到了姐姐就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9岁的小姑娘第一次敞开了自己的心扉，软软的话语化作一根根羽毛，拨动了乔苏祺这个看惯了天灾生死的人的沉静心湖。
    她笑着回答：“佳佳也很棒，是我遇到的最聪明乖巧的女孩。”
    一个9岁的小姑娘，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又能相信她能够独自在天灾中存活这么久，如此独立自主呢？兴许就连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上她吧。
    齐诗佳的嘴角向两边咧开，笑容扩大，脸颊上也飘上了一抹绯红，像极了幼儿园时第一次被老师夸奖的小孩子，害羞地低下了头。
    “哎呀，这一盘饺子都吃完了。姐姐你稍等一下，我再去煮一盘。”
    乔苏祺没有阻止，她摸了摸肚子，确实没有吃饱。
    正当她目视着厨房里忙活着的小姑娘的背影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乔苏祺疑惑地拿出了一看，发现是崔若若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调侃道：“大忙人，你从实验室里出来了？”
    哪料到崔若若完全没有开玩笑调侃的心思，语气十分凝重：“小乔，我这次在实验室里待了一个多月，研究的项目并非京都的那场诡异小雨，而是高温结束后持续了三天的暴雨。我们得到了一个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乔苏祺警觉不对，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原本歪歪扭扭靠在椅背上的身体都情不自禁地坐直。
    “暴雨中含有大量的致幻物质，人们就算不饮用，只是单纯的和暴雨接触、闻到了暴雨的味道，都会导致人体神志不清，出现记忆混乱等现象。”
    “除了致幻物质，雨水中还包含一种未知的新型丝状病毒。丝状病毒掺杂在雨水中，一旦人体长期饮用，病毒就会在人体内生根发芽。要命的是，新型丝状病毒的潜伏期很长，短期内根本看不出来问题，一旦爆发，就会导致恶心呕吐、体外出血等症状，致死率高达100%。”
    致死率怎么可能100%呢？再厉害的病毒也不应该完全没有治疗的解药啊！
    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乔苏祺正要问出口，系统说的话却阻止了她的话头。
    系统说道：“警告！警告！警告！病毒天灾开启，希望宿主努力生存，活到最后！”
    乔苏祺瞳孔一缩，哑然失语，那句话再也问不出来。
    目前已知病毒的最高致死率在95%左右，那还是一种传染性病毒，一旦爆发，都是一场骇人听闻的灾难。乔苏祺原本还在疑惑怎么可能会出现一种病毒，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现在听了系统的提示音，她明白了。
    那不是普通的病毒，而是天灾！
    崔若若没有等到乔苏祺的回应，兀自说道：“我们研究了一个多月，用了一千多只小白鼠做实验，没有一只小白鼠能够活下来的。或许再研究一段时间，能够找到疫苗或者解药。可就目前而言，致死率的确是100%，一旦感染，必死无疑。万幸，这玩意儿不是传染性的，要不然只怕我现在黄土都埋老高了。”
    他们研究小白鼠，接触得最多，要是带有传染性质，实验室里的人都跑不掉。
    乔苏祺心一紧，也就是说，只要是当初下暴雨时喝了雨水的人，都有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的风险。
    她灵光一现，看向了还在厨房的齐诗佳的背影，也顾不上挂电话，扬声问道：“佳佳，你喝了雨水吗？”
    齐诗佳像是愣在了原地一般，一向机灵的小姑娘没有任何回应。
    乔苏祺心一沉，刚站起身准备过去，就见齐诗佳身体一僵，“咚——”地一声摔倒在地上，手上刚盛出来的一盘饺子也摔在地上，盘子摔得粉碎，饺子零零落落洒了满地。
    “佳佳！”她连忙跑过去。
    等乔苏祺过去时才发现，一股股温热的液体正从齐诗佳的鼻孔、耳朵、眼眶里流出来，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听到电话这边的动静，崔若若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问道：“小乔，你那边有人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吗？”
    第38章
    齐诗佳被送到了医院。
    齐诗佳停止呼吸了。
    “不好意思,我们尽力了。”
    “宿主，她已经停止生命体征了。”
    医生和系统的话，一个在耳边响起,一个在脑海里响起,一个是充满了愧疚的人声，一个是冰冷平缓的机械音，说的却是同样的内容。
    乔苏祺呆呆在医院大堂的塑料椅上坐着，一脸木然。
    医院里摩肩接踵,源源不断的病人被送进来,医生护士忙得脚不沾地,各个恨不得化身哪吒，拥有三头六臂。
    三个月前的病人患的是中暑、休克、热射病,今天前的病人患的是迷雾过敏,皮肤、呼吸道溃烂，但3个小时前,全都变了,抬进来的病人各个流了满头满脸的血,有的甚至还在不停地呕吐,有的则缩成一个虾米,抱着肚子喊疼。
    还有的，和齐诗佳一样，刚送到医院,就没了气息。
    大堂正中间的液晶显示屏上，从播放公益广告变成了政府发言人的公告,他表情严肃、言辞恳切地告知众人,如今经国国境内正在传播一种新型的丝状病毒,致死率极高,病毒源头是三个月前的那场暴雨，只要是喝过了雨水的公民都应该及时去医院检查身体，及时就医，不要讳疾忌医，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
    新型丝状病毒的消息插了翅膀般飞速传播出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传播到了五湖四海，全国人民皆在同一时刻知道了新型丝状病毒的消息，疯了似的冲向医院。
    可他们根本进不去，因为现在的医院已经被爆发了病毒的患者塞满了，就连不少医生护士，上一秒还在尽力抢救患者，下一秒就吐着血倒在地上。
    暴雨降临在长达三个月的高温之后，那时候的人们断电断水两三个月，各个都觉得那一场雨是神赐，直接仰起头来用嘴喝雨水都不夸张，更别提还有无数人家提着家里的空盆空桶去接雨水来喝。
    新型丝状病毒虽然不是传染性病毒，可全国上下受到其影响的人占比几乎高达80%，远比真正的传染性病毒还要可怕。
    剩下的20%中，其中有1%的人是顶级富豪，高温天灾中压根不缺水，自然不会狼狈地接雨水来喝。其余的人多数是因为嫌弃雨水太脏，还保持着几分骄矜，不愿意喝雨水，没想到反而因此躲过了一劫。
    “呜呜呜……”旁边一个女孩的小声啜泣传入耳中，乔苏祺抬眼看去，蓦地发现了一张眼熟的侧脸。
    迷雾已经散去，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穿着防护服了，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出门还是会带上一个口罩。女孩独身坐在蓝色的塑料椅凳上，口罩遮不住面庞的起伏，勾勒出少女娇俏的面部轮廓。
    她眼眶红红的，哭的梨花带雨，晶莹的泪珠止不住地坠落，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口罩。
    乔苏祺心里微动，递了一张卫生纸过去，试探着问道：“学妹？”
    林俏俏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卫生纸，一怔，循着声音扭头看向旁边，入目的就是一个戴着口罩、眉眼凌厉的短发少女。
    “学姐？！”她惊呼出声，抬起手接过卫生纸，低声道谢，“谢谢学姐。”
    乔苏祺莞尔一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学姐长得很漂亮啊，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吧。”林俏俏眨了眨眼睛，小声夸赞道。
    数月前，高温天灾刚刚爆发，温度还没有上升到特别恐怖时，乔苏祺曾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近千元的各种零食小吃，林俏俏是便利店的兼职工，两人由此见了一面，知晓对方都是南川大学的学生。
    没想到数月过后，居然还有缘再见，而且都没忘记对方。
    乔苏祺指着卫生纸，“擦擦眼泪吧。你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提及伤心事，林俏俏刚忍住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哽咽道：“我的奶奶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医生正在全力救治，可是我看了新闻，新闻上都说这个病的致死率几乎百分百，一旦感染，就没有活路了。”
    “病毒的来源似乎是两个月前降落的暴雨吧，当时奶奶拿桶接了好多雨水，就差没有直接舀着雨水来喝了。妈妈和我都有点洁癖，不太能接受喝雨水就没有喝。我们还劝了奶奶很久，可奶奶根本不听。”
    林俏俏颤抖着身体，肩膀因为不断的哭泣一抽一抽的，嗓子也哑得不成样子。
    她说：“早知道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当时我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一定要劝住奶奶的。可，可是现在没有后悔药了……奶奶现在在手术室，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
    “偏偏奶奶对我最好，爸爸妈妈也很担心，我还不敢在他们面前哭，怕惹得他们过于伤心，只好跑来这里。”林俏俏顿了顿，“可是一过来，就看到很多其他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的病人，刚送到医院就去世了，完全来不及救治。我害怕，害怕奶奶也会……”
    乔苏祺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林俏俏又哭了一会儿，这才艰难地止住了哭声，她摘下被泪水沾湿的口罩，扔到一边的垃圾桶，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带上，拿卫生纸擦了擦眼睛后，才顶着一双红兔子眼睛问道：“学姐，你怎么在这？”
    “我有个邻家妹妹，也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我送她来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