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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指珍珠 第42节

      那日姚珠娘跪求吴暖笙传信,欲见戋戋一面却没见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下大雨赖在贺府门口不走,口口声声说贺家抢走她的女儿。
    戋戋忍无可忍,隔着门槛偷偷和姚珠娘相见,央求涵秋千万莫告知沈舟颐。
    姚珠娘蓦然见到女儿,大喜过望,怜爱道:“娘亲几年没见到你,你出落得如斯玉雪可爱。”
    那双布满老茧的脏手要摸摸戋戋,戋戋撇撇嘴,下意识避开。
    “有话快说。”
    姚珠娘哭诉临稽闹洪涝,房子都被冲塌,家中揭不开锅,连几个儿子也都病倒。
    “贺家近来贴喜字,却不见新娘往外抬,我一猜便是你成婚了。我知道,女婿是做草药生意的,学识好,赚得盆满钵满,便救济救济亲娘罢!”
    戋戋蹙眉道:“这些年吴二夫人也给了你们不少钱,你们就是无底洞,永不知足。”
    “没良心的丫头,怎能如此说你亲娘。你只顾得自己锦衣玉食,也不想想娘亲当年十月怀胎分娩之苦?你要看着你亲弟弟生生饿死,也罢,我亲自和女婿说去。”
    戋戋阴沉沉道:“你想害死我么。害死我,你们什么好处也拿不到。”
    姚珠娘无奈一笑。
    戋戋沉吟半晌,终是从发髻拔下两根朱钗,那都是沈舟颐私下赏她的,没有登记造册,可以给出。衣服上的大珍珠若不是赏赐了月娘,倒也可一时抵债。
    “别再来了。这应该够你们暂时用段时间。”
    姚珠娘接过钗子,放在手心掂掂分量,才藏入随身的布包之中。
    戋戋无精打采,就要掩门。
    “阿甜,娘亲后悔了。”
    姚珠娘收起嬉皮笑脸,欲言又止,“你别怨娘,当初要是有办法,娘也舍不得把襁褓里的你卖掉。可你也要清楚,你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呢,若不卖你,你的哥哥们也吃不上饭……”
    戋戋打断道:“别说废话了。没事的话,我回去。”
    姚珠娘大堆的感伤之语只得咽入腹中。
    戋戋刚出生就被姚珠娘换了银子,实和这个亲娘无半分好感。姚珠娘年轻时曾在秦楼楚馆卖唱卖色,颇生得一副雪肤花貌的妖精面孔。戋戋的长相比贺府的其他姊妹都好看许多,就是承袭了姚珠娘。
    “好吧,你保重,娘亲过几天再来看你。”
    戋戋静观姚珠娘的背影,忽然想起什么,问:“你有没有收过养女?”
    “养女?”
    姚珠娘转过身来,“有过的……怎么了?”
    她确实收过养女,但那养女及笄后也被她卖到秦楼楚馆换钱了,为给家中汉子瞧病。
    戋戋大抵清楚,不再和姚珠娘深谈下去,默默撑伞回到自己屋里。
    真是巧。
    月姬的养母,居然就是她的亲娘。
    这个秘密若泄露出去,她死无葬身之地。
    长夜寒天,芭蕉树叶遍布雨痕。铅云低垂,银色的雨线似千万根针坠下来,没给地面上的人带来丝毫清凉,反而屋内一股潮乎乎的味儿,加倍苦闷。
    戋戋听着哗哗的雨水声,墙角青苔上蠕动的蜗牛,心慌难宁。
    沈舟颐出去做义诊还没回,他离家时没带伞具,现在定然被濯成落水狗。
    想到这里,她又稍稍遣怀。
    顾时卿的娘子卫氏冒雨前来探望戋戋,进屋后饮下半盅热茶,说:晋惕听闻戋戋对他的关心之语后很是高兴,有一锦盒,千叮咛万嘱咐要送至戋戋手中。
    戋戋不知何物如此神秘,锦盒中躺着一根玉笛,俨然是那只沉淀无数回忆的惕戋笛。当初他们决裂时,戋戋跟晋惕要了半天都没要回来。
    她五味杂陈,喃喃道:“他现在不远千里还我这笛子作甚?”
    卫氏道:“世子对以前冒犯您的事多有愧疚,特将定情信物归还,也是为了提醒您,千万莫忘记世界还有一个他心心念念着您,无论天涯海角。您是明珠美玉,本该攀登贵枝,何苦委身在这小小的商贾之家,受妾室的窝囊气呢?”
    左右还是劝戋戋与沈舟颐和离的。
    晋惕越是对她念念不忘,戋戋的苦楚犹似火上浇油。她与沈舟颐不是你情我愿的自由婚配,和离不和离岂由她说了算。若沈舟颐知道她暗中还和晋惕有联系,非得生撕活剥了她不可,惹出无穷之祸。
    戋戋额现冷汗,霍然站起,不通人情地对卫氏道:“我已嫁人,再无其他非分之想,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
    卫氏见她忽然翻脸,暗暗心惊。
    虽嘴上不敢说怪罪之语,但卫氏和顾时卿都认为世子情深一片,戋戋负心薄幸,就这么干净利索地另嫁他人,甘心与妾为伍,实在……却对她暗地里所受的那些逼迫和委屈全然不知。
    卫氏只好放下这话茬儿不提,闲谈起其他。晋惕在边疆英明神武,杀得柔羌三千士兵溃不成军,圣上龙颜大悦,特恩准晋惕回转王畿,封爵授地。
    戋戋听说晋惕即将归来,却忧之愈深。
    怎么所有棘手的事情都搅和在一起?
    卫氏每次来都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防止被沈舟颐发觉。但是这一次卫氏还要将戋戋托她买的避子药交出来,因而多谈了两句,走得晚些。
    沈舟颐义诊归来时,恰好睨见卫氏的一个背影。
    回屋,倒见戋戋乖乖坐于榻前。
    他褪下周身淋湿的斗篷,擦擦发丝上的雨珠,过来将她圈住。那股湿淋淋的雨水儿味将她笼罩,他漫不经意地问:“刚才是谁来找你了?”
    戋戋道:“旧时故交。”
    那妇人,沈舟颐认得,不是顾时卿的娘子么。
    “妹妹什么时候与顾家娘子交好了?”
    “之前偶然游园所识。”
    “是吗,哪一日游哪一家园子?”
    戋戋反感,“你在审犯人?”
    沈舟颐滞了滞,眉眼深处的怀疑之色兀自未散。
    “这不是怕你不长记性吗,妹妹须得记得,你现在是沈家妇,不敢动的心思别动,不该见的人别见。”
    戋戋得他片言提醒,知晓轻重,没敢反驳他的话。
    日后姚珠娘定然会不断朝她要钱,她还得讨好沈舟颐,钱财都从他那里来。
    戋戋有些不自在,挣脱怀抱帮他除去发冠,脱掉潮湿的鞋袜,又将他随身的几本医术典籍晾在干净处。
    她忽然如此贤惠,沈舟颐不太适应。戋戋靠在他肩头,吹息细细,谦卑地说:“哥哥,以前是我犯下错事,现在我真的想通了。”
    沈舟颐知她活跳心眼儿多,未置可否。
    晚膳蒸煮一尾桃花鳜,两盘花笋干,梅花兔丝,还有糖霜熬成的爽口玫瑰金桔。夫妻二人传杯弄盏,情浓意谐。戋戋殷勤沈舟颐夹菜,婉言求恳他去给吴二夫人治病。
    沈舟颐呷口热酒:“伯母哪里不舒服?”
    戋戋黯然道:“总是没精神,胸闷气短,还咳嗽不止。”
    “仿佛记得,我给伯母写过调养的药方。”
    他停顿片刻,凉凉提起。
    戋戋尴尬,她当然知道那药方,不过她当时疑心沈舟颐要加害吴暖笙,随手给撕碎丢进渣斗里了。如今吴二夫人越病越重,庸医无救,她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再次求上沈舟颐。
    沈舟颐对她这种吃回头草的行径嗤之以鼻,口中啧啧。戋戋理亏,默默承受了。
    这场饭用完,沈舟颐也再不提药方的事,自己在那儿闲情逸致地看医术,不时圈圈涂涂。
    戋戋暗暗观察了他好几次,安静之中只有沙沙的翻书声,最后她忍不住问道:“刚才说的……你答应吗?”
    沈舟颐视线还专注在医术上,思忖片刻,才缓缓开出条件:“得看你今夜表现何如。”
    戋戋略恼,不知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等无耻之语的。那月姬已独守空房多日,颇不像他一贯怜香惜玉雨露均沾的作风。
    “哥哥今晚还留在我这里呀,”她蹲坐在他脚边的软垫,脑袋任性地仰在他膝盖上,像一只黏糊糊的糯米团子,顺手把他的医书抢过来,“姨娘会吃醋不高兴的。”
    沈舟颐睽睽注视于她:“好,那我去她房里。”
    说走就走,连缱绻的逗弄都没有。
    ……这更不像他的作风。
    戋戋心脏下坠,直觉告诉她她应该拦住他。
    “别。”
    她两只手臂缠抱住他的小腿,“要不哥哥还是留下吧。”
    她乱扭两下,肩头的衣襟松垮了,香肩隐约半露。
    沈舟颐一笑,将她拎起来丢在床上,似蜜糖甜地亲吻上来。她既要以此等声色之幻蛊惑他,那他不妨就好好饮馔饮馔。
    戋戋的身体香香软软的,碰她犹如碰在棉花堆里,加之她那双无辜又漉湿的眼睛,引人去毁掉。沈舟颐双臂撑在她脑袋两侧,居高临下的阴影将她笼罩住,今夜比平常都更恣睢些,掐着她的脖子,一会儿叫她哭一会儿又叫她笑。
    迷迷糊糊折腾到午夜,守夜的涵秋忽然敲门:“公子,姨娘房里的侍女来了,姨娘腹痛难忍,疼得昏过去好几次,叫您过去瞅瞅。”
    沈舟颐睡眼惺忪,片刻未应声。戋戋也被这声惊醒,心想那月姬又耍什么花招,竟欺凌到她头上?今日非同小可,她须得留住沈舟颐才行,否则他明日焉肯乖乖给吴暖笙瞧病,她又焉能从他手上套到更多的银两去堵姚珠娘的大窟窿?
    心思流转间,沈舟颐已醒转过来。戋戋佯作熟睡,两只兰花枝似的绵软手臂将他的腰搂住,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她本对沈舟颐又恨又惧,巴不得他和别的女人夜夜笙歌,天知道她是怎么克服心理阴影,反过来求恩于他的。
    沈舟颐显然打算走,轻轻推她两下,叫道:“戋戋?”
    这怜香惜玉的死男人。戋戋越加恼恨,沉睡不答。
    沈舟颐欲拿掉她缠在自己腰上的柔臂,她自然而然被惊醒,懵懂问:“怎么了呀?”
    沈舟颐低声将涵秋的话重复了遍,戋戋脸呈苦瓜色,“哥哥要半夜转去她那儿吗?”
    她睡意未褪,又刚经历过一场云雨,语调又软又嗲,嗲得人想把她揉死。
    沈舟颐被这几声哥哥激得血液逆流,不大清晰的神志顿时清醒。但他还是按捺住性子,“只是看看她有什么病,之后还回来。”
    男子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戋戋还不知他是何副德行。那月姬身子只怕比她更娇柔,撒娇比她更勾魂,沈舟颐去了焉还能回得来。万一月姬再在他耳边煽煽风,说两句她的坏话,沈舟颐明日定然不会去医治吴暖笙了。
    这对狗男女即便要在一起,也得等吴暖笙痊可了再说。
    戋戋纠着他不放,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温热的小腹上,柔情似水:“我也腹痛,哥哥怎么不说给我看看病?”
    沈舟颐疑,“你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此刻忽然疼了。”
    “别闹。”
    他不信,一味穿衣要走。戋戋狠狠心,猛然坐起来扳倒他的肩膀,颠而倒之将他压在凌乱的枕席间。十指纤纤玉笋在他胸膛上抓挠个不停,自额至颈,不成章法的吻次第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