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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潮湿不宜私奔 第24节

      莫乌莉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
    她在挑戒指,问他说:“两个我都喜欢,戴两个好些吗?”
    他说:“看看。”
    易思违接过试戴款,在手里转动,看了一下,然后去握她的手。
    莫乌莉本来只想让他看看,没料到他动手。他抓着她的手,蓦地拉近,压低身体,近距离看了一会儿。
    她看着他:“怎么了?适合戴吗?”
    “真好看,”他视线向上,迎接她的打量,“的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潮湿(9)
    “真好看的手。”
    分不清是记忆还是幻听, 有别的人也对她说过这句话。莫乌莉有片刻的失神,然后,她加深了笑容。
    还是小时候, 莫乌莉喜欢女艺人韩彩英的笑容,缄默、黑暗,难以揣摩。她一度童言无忌, 就算去做整容手术,她也一定要变成她那样。妈妈听完很不屑。莫乌莉的妈妈姓乌。印象里, 妈妈缩在巨大的红色沙发里, 反驳她说:“长着那么大的手, 有什么好看的?”
    妈妈认为女人手大很丑。那时候, 莫乌莉年纪还小, 对外界人世间认知尚浅,长辈的观点是她的信息来源之一。她想, 她这样的手是不是很难看?
    值得一提,长大以后, 莫乌莉就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她喜欢修长的手指,能稳当地握住max型号的手机, 抓紧其他东西时, 也能更好地用力。只要她想要的,她什么都能拿到。
    商场购物的约会结束, 易思违和莫乌莉乘地铁回去。他送她,两个人提前看好了站。晚上,市区人流量仍不小, 他们并排站着, 一开始没闲聊。易思违望着灯, 马屁拍对了而不自知。莫乌莉心情好, 所以主动搭了话。
    她说:“你要听歌吗?”她递出耳机。
    易思违接过去,她在放冬天早晨起不来床时听的音乐。
    他忽然说了句什么,车站里总是很吵闹,加上戴了耳机,莫乌莉不得不凑过去听他说话。易思违说:“‘白色条纹’?”
    “你也听这个乐队?”
    他在笑,很高兴的样子,用垂落在身边的手打拍子。莫乌莉很少和人聊音乐或电影,至少一开始不。一来她没有刻意喜欢过,二来这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用它们去了解别人很恶心。因此她没说下去。易思违也不接着说。
    他们听着碰巧都喜欢的音乐,谁都不发表观点,只是静静地听着。
    易思违说:“你知道音乐社的人去年校庆组了乐队吗?”
    “知道。”一想到当时的情况,莫乌莉就忍不住冷笑,“他们把架子鼓敲坏了吧?”
    “是的!”因为提到了他想说的事,所以易思违反应很剧烈。
    莫乌莉嘲讽说:“那个社长只跟着网上视频学过几天而已。”
    “他只是想耍帅,以前还说要去搞电竞。但是他找到了女朋友。”
    “什么?谁这么傻找他?”
    地铁抵达,两个人走上去,一边说别人的坏话一边找地方坐下,从爱慕虚荣、矫揉造作的同学说到收受回扣、揩学生油的老师。明明是完全没营养的话题,可他们还是聊得很开心。
    地铁顶端的显示屏跳动文字,莫乌莉看见到站,却没有提起。
    念站台的广播响了,易思违听到了,但还是没说什么。
    他们继续聊着天。
    莫乌莉说“那个带课老师全程转来转去,我头都晕了”,易思违就说“我好讨厌他”,莫乌莉说“潘朵然和田亦到底为什么吵架”,易思违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没穿情侣衫吗,反正都是不重要的事”。
    易思违说“我干脆买了新的,把旧的放在外面专门给闻京”,莫乌莉就说“那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凭这个精神胜利”,易思违说“我和学姐聊了两小时的改装车,她把我拉黑了”,莫乌莉回答“你这是活该”。
    他们同时笑了好几次,好像在做梦,车厢像在梦里,让人不在意外界,沉浸在与对方一起的气氛中。
    坐过站了,只好又换车坐回去。下车时他们还在笑,心照不宣。反方向的车刚好到站,关门的提示音已经在鸣叫。易思违先反应过来,回头催促莫乌莉。莫乌莉还拎着包,他伸出手,她想也没想,两个人牢牢牵着对方,冲刺跑进对面的列车里。
    兜兜转转,深夜时分才到莫乌莉家楼下。
    一鼓作气说了太多话,莫乌莉像是缺氧了,渐渐有些犯恶心,非生理性的心痛阵阵袭来。那是一种狂喜后的空虚,追悔莫及,却又无可奈何。她坚持往前走,抑制着一了百了的念头,步履愈发沉重,到最后,连在心里忍耐都很难。
    这是易思违第二次到她家楼下。他仰头,默默想着她住哪。
    夜色浩大,星空壮阔。莫乌莉就在这时转过身,她挤出一个“莫乌莉式”的微笑,问他说:“要不要去我家?”
    他望着她,像是想说什么。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交谈,易思违转身去接电话。他的回应很简洁,四周太安静了,就连电波转换而来的声音都清晰。虽然听不清内容,但莫乌莉判断出对面是女性。
    他回来时,她问:“是谁啊?”
    他说:“呃……那个……生化老师。”
    关键时刻真不会撒谎。
    又或者,是故意让人不安才故意这样说谎的?
    莫乌莉又在用她习惯的思考方式思考了。
    出轨都无所谓,她唯一担心的是,不会是兰伊若吧?
    然而,第二天,这个疑虑就打消了。
    易思违带妹妹来了学校。
    易思违的妹妹和他长得像又不像,相似程度处在微妙地带,虽然不丑,但也不是那么漂亮,尤其和哥哥对比,难免让人感慨基因是彩票。妹妹升高三,正值长假,她和朋友约了来大学转转。
    和她同来的好朋友也在旁边,大概之前从未听说朋友有个脸这么牛逼的哥哥,始终没缓过神,对着哥哥本人目瞪口呆。易思违对这种视线习以为常,以至于根本没发觉,一遇到莫乌莉,他马上找到了要做的事。
    “这是我女朋友。”易思违介绍双方,“这是我妹妹。”
    莫乌莉说:“你昨天很晚才回微信……”
    易思违说:“是的,我去陪她了。”
    正好课上完了,莫乌莉也一起陪他们逛学校。才聊几句,她就能感觉得出,易思违的妹妹很有想法。城市、学校、分数,妹妹都想得很清楚,提问题时不畏畏缩缩,而且问的事都精准又清晰。
    而妹妹的同学则平凡得多。接触不到十分钟,莫乌莉就下了定论,她是易思违妹妹的小跟班。
    人的印象一般都是双向的。
    她在判断她们,而别人也在判断她。
    莫乌莉才回答了几个问题,妹妹就撇开易思违,直接和莫乌莉并排走:“姐姐,你比易思违厉害多了。易思违什么都不清楚,跟个傻子一样。我们学校老师不怎么讲大学专业的事,我可以存一下你的手机号,以后也问问你吗?”
    莫乌莉答应了。
    一天下来,莫乌莉和易思违的大妹感情突飞猛进。连易思违都说:“你对她真的很体贴。”
    妹妹不高兴地回答:“是你一点都不靠谱。”
    晚上,妹妹想去看她偶像的宣传灯牌,顺便去附近的芝士瀑布炸鸡店打卡。她不想让易思违去,但却愿意请莫乌莉去。
    本来晚上是要学习的,可莫乌莉觉得这一趟不会白去,所以改掉复习计划,跟着两个高中女生一起去了。
    易思违说:“到时候我来接你。”
    汤祁乐煞风景,也是提醒他现实:“你不是要帮师哥去教学中心值班吗?”
    “……”
    为了参与课题,在他们专业,低年级时就跟高年级联络感情不少见。
    莫乌莉说:“没事的。我会跟思陆好好玩的。”
    从一开始,莫乌莉对网红店就没抱什么期望。但是,她也不会去扫小女生的兴。这个年纪正该对任何事物都好奇,到处尝试看看,这样就好。不仅如此,她还帮她们拍了和偶像应援牌的合影。
    青春无敌,怎么样都好看,拍的时候,莫乌莉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易思陆接过手机,加个大滤镜,用一键美颜,脸马上变得不像样。她把这组照片发到微博,莫乌莉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她的用户名叫“xxx我想做你的狗”。
    莫乌莉破天荒有点懵,xxx是这位女艺人的名字,她在灯牌上已经看到了,是个漂亮女偶像。明星的事,她不了解,但如今年轻人示爱都这么直白的吗?
    像是发觉莫乌莉惊讶,易思陆说:“初二的时候,有次我心情不好,特别想死,然后就听到了她们组合的出道曲。突然一下,我就不想死了。人活下去,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支撑点。不管它有多不可理喻。”
    本来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共情,可听到这里,莫乌莉莫名地附和:“……是的。”
    进到餐厅,同行来的同学去上洗手间,易思违的妹妹提醒她拿纸巾。餐桌边就只剩下两个人。
    妹妹突然说:“跟易思违谈恋爱爽吗?”
    “嗯?”
    “跟他谈恋爱很有面子吧。带着他走在街上,多拉风啊。”
    “是还行吧。”莫乌莉不由得笑了。毕竟这个问法,她第一反应是别的事。
    “他很幼稚的。小时候特别自闭,过年家里来亲戚,让他陪客人,他也只知道对着墙自己玩,一点都不像哥哥。”妹妹说了一些童年趣事,说的人振振有词,听的人也津津有味。
    “是吗?”莫乌莉问,“他是很混的那种孩子吗?一般都跟什么样的人玩?”
    “我也不知道,我小学就不跟他住一起了。但他真的很麻烦,爱讲究。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只要在他房间,太亮了不行,太暗了也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洗衣机……”
    “洗衣机?”
    “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亲妈跟我爸吵架,我爸走了。她不肯找外公外婆帮忙,偏要一个人带孩子,白天要上班,就把易思违丢在洗衣机里,一两岁小孩吃的辅食也丢到里面,让他吃喝拉撒都在洗衣机里。”
    “这样啊。”莫乌莉想起那几张照片。
    “很好玩吧?到现在我们还经常说这件事。”
    莫乌莉问:“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有幽闭恐惧?”
    “没有没有!没那么严重啦!我们还拿这件事开玩笑呢。”妹妹说,“但是太突然了的话,他会有点吓到。可能会发脾气吧。”
    每个人多少有秘密,难以启齿的,想要倾诉的,五花八门。莫星云有,易思陆有,莫乌莉也有。人人都有。
    闻京曾在他和莫乌莉初次约会那天浪费整整两小时,只为跟她讲述童年时,他妈妈和一个年轻小伙出轨,而他爸爸愤怒到把婚纱照砸了这样一件小事。莫乌莉全程哈欠连天,当然,她是背过脸打的。
    当时,他们在均价一百二的宠物咖啡店里。闻京在美团抢了券。莫乌莉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全是动物的地方喝咖啡,但既然不用她花钱,那也就算了。闻京滔滔不绝地描述场景,他妈妈出轨如何影响了他的学习成绩,让他寝食难安,他爸爸的恼羞成怒又是如何激荡他的内心,让他见识到了男人的脆弱。
    莫乌莉真的想笑。
    人对袒露伤口、分享阴影有着独特的癖好,这没有什么,可在她看来,这分明是一件私密的事,是需要确认对方值得信任后才能做的行为。不,假如是她,即便对方可以信赖,莫乌莉也不会这么干。
    闻京跑来跟她聊这些,还要索取她的安慰,他把父母的糟心事当什么呢?换取爱情的魔法道具吗?这实在太滑稽了。
    但是,这的确给了现在的她一些启发。
    晚上八、九点钟,教学中心里,易思违独自一人,正在帮学长的忙。教授打电话过来,要他帮忙找一份纸质文件。他翻箱倒柜,找到一份,先拍照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