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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三国打工人 第203节

      尹礼也瞥了一眼,也跟着小声,“陆将军剑锋纵横,勇武无双,怕是看不上咱家兄弟啊。”
    “咳,”臧霸咳嗽一声,“我原本,唔,现在想来,跟陆将军结亲,也未必适合我家。”
    “真没想到,”尹礼小声说,“刘使君会发兵!”
    这段含糊的对话在提到刘备时,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两个人谁也不吭声,又过了一会儿,臧霸抻着脖子也望不到陆廉的背影之后,终于开口了。
    “今日这形势一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咱们以后跟着刘使君,不怕混不到个封侯之位。”
    尽管郭图苦劝,但袁谭还是没带那许多的护卫前来。
    就这么十余骑,外加一个郭图。
    ……郭图的神情有些心死如灰,但这位中年文士还是坚持着要跟来。
    “公子若是执意要见陆廉,我须在旁护卫。”他这样说道,“我虽不擅短兵之事,好歹也有七尺之躯,一腔热血。”
    路上一直有些病恹恹的袁谭被这番话说的,立刻感觉心里也滚烫了起来。
    “放心吧,”他说道,“我以礼待她,她不会如何的。”
    与其说“以礼相待”有什么用,郭图觉得不如说他父亲是袁绍更有用些。
    但袁谭心意已决,多说也没什么用了。
    他们在那个小山坡上等了没多久,就见到两骑远远而至,一骑是他派出去的使者,另一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生得也算清秀,但终归比不过袁谭后宅中那些俏丽女子,而且眉眼间总有一股平淡又傲慢的神气,让人看了手就有点痒,好像想打一架似的……
    这人决计不会是什么美貌惑主的妖妇了,凭这张脸不仅不能博取男人的怜爱,怕是反而要靠拳头打出一条路来。
    ……袁谭总觉得自己找到了陆廉勇武冠绝天下的原因。
    “我寻你来,”他坦率地说道,“是因为你击退了我。”
    陆廉骑在马上微微一笑,“大公子想要与我单人独斗吗?”
    “你既然是名满天下的‘列缺剑’,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袁谭说道,“只不过闻名不如见面,我只是想亲眼见一见你。”
    陆廉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诧异。
    “从此之后,大公子领青州三郡,陆将军亦是如此,难道不是邻居么?”郭图笑吟吟地开口道,“若能化干戈为玉帛,青州万民皆感念二位恩德啊。”
    “若是大公子有这样的心思,那自然是最好的。”她半晌之后,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
    这人不善言辞,但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一点甚至连袁谭也察觉到了。
    而郭图似乎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容更盛,“不过刘玄德居于四战之地,久战疲敝,我主雄踞河北,万民归心,将军还须多作打算才是。”
    “什么打算?”她愕然地问了一句。
    郭图却不欲再同她多说,而是指了指山下的几个民夫,“听闻刘使君将至阳都,我心中十分宽慰,孔北海数度被贼所困,大公子原本是来帮个忙的,既然刘使君将至,这十条羊,两瓮酒,将军记得带回去便是。”
    见已经见过了,再在山坡上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袁谭客气地冲她拱了拱手,这一队骑兵便要护着他离开。
    陆悬鱼才想起最后一个问题。
    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大公子。”
    “嗯?”这个一脸病色的年轻人转过头看向她,“何事?”
    “大公子围城已近一月,”她问道,“可曾见到城下的尸体?”
    袁谭皱了皱眉,“见了。”
    他的神情里没有心虚,没有愧疚,更没有恼羞成怒,只有一点诧异。
    于是陆悬鱼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
    “你内疚吗?”
    袁谭吃惊地看了一眼郭图,郭图摸了摸胡子。
    这位汝南袁氏的长子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你像个将军,”他说道,“到底是个年轻的女郎啊!”
    “……这是什么意思?”
    “你再过十年……不,”他斟酌了一下,“再过三年,回头看一看,你还问不问得出这样的问题来!”
    第203章
    天阴着,因此街上的行人不多。
    那些流民大多已经慢慢地离开了这座城,少部分留下的也各自寻到了房屋居住,因此在街面上停留的人就变得很少。
    偶尔有穿戴打扮奇怪的人走过,他们以细纱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浑身上下也都穿着白色的细麻衣。这些人从不独行,而是一定会三三两两,成群结伴地出现,其中总有人背着一只竹筐。
    他们有时会挨家挨户的探访,有时会专注于某一户,如果是前者,一般两人同行便足够,如果是后者,便至少需要四人,其中两个壮汉用来抬走尸体,一个人负责安抚这户百姓,另一人负责分发草药,并且叮嘱他们不要随意外出。当他们出门时,还会用炭笔在门板与土墙上画上大大的记号。
    于是其余人便知道了,这一户招惹了“瘟神”。
    “瘟神”是一种避讳的,含有讨好意味的说法,实际的称呼是“瘟鬼”。
    大战之后,必有大疫。
    那些不能归乡的亡魂日日夜夜在注视着这座城池,诅咒着这座城池,它们为它而死,而这死亡不能给它们带来一点慰藉。
    因而亡魂每一夜都沉默地围着千乘城走啊走,用怨恨的脚步带来瘟疫与死亡,再带走与它们同样无辜的生命作为祭品。
    这是它们唯一能够攫取的东西,它们绝不会放手。
    在这样愈演愈烈的流言下,陆廉将军未曾离去,而是又短暂驻足千乘城一段时间。
    她听从了巫祭的劝告,在城下放置了一些供品用来祭祀亡魂,同时又下令调集了医师与兵士,开始进行治疫。
    首先是全城开始灭鼠,四处布置鼠药,而后是分发草药,要求熏蒸房屋,再然后是告诫百姓将井水打上来之后必须烧开。
    最后,她发明了一种细纱面具,两层细纱间添了些木棉,严实合缝地捂住口鼻。这种奇怪的东西先是分发给了医师与官吏,而后是民夫与百姓。
    即使如此,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平民还是在每天死去,每一户曾经有人死去的房子都被炭笔写上了记号,旁人一见便知道应当避开。
    因瘟疫而死的尸体是没有体面葬礼的,必须拉走,统一焚烧,与城外那座不断在变小的尸山一起,化为了浓浓黑烟。
    于是那些日子里,爱干净的妇人总得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家具,因为纷纷扬扬的黑灰飘遍了整座城池。
    巫祭委婉地向陆廉将军表示过不满,按照他的说法,瘟鬼不喜欢被这样对待,它们需要的不是提防与对抗,而是持续不断的祭祀与供奉。
    这位巫祭是千乘城百姓十分看重的人,白须白发,仙气飘飘,听闻也是山中高士,几年前才来城中接受百姓供奉的,不仅是城中豪强的座上宾,还经常给人看病,画符,分发符水。
    陆悬鱼当时正骑马准备出城,去屯扎在城外的军营看一看,听他这么说,便停下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身着祝巫服饰的巫师,“那巫师认为该如何呢?”
    “小人以为,当再行整治供奉才是,”这个领了几个弟子的老头儿小心翼翼地说道,“千乘遭此大难,将军何不多征一笔税赋?”
    “……何用?”
    “自然是治理大疫!小人知晓一个古法,将军,只是颇见花费……”
    她眨了眨眼,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什么古法?”
    “若是以稚童两名,祭于……”
    她愣了一会儿,“你听说过西门豹吗?”
    “……那是,那是何人?”
    陆悬鱼挥了一下马鞭,“给他绑了。”
    “将军!小人何罪!小人一片赤诚!只是想救此城而已!”
    ……这种人居然是城中有名的巫师,就离谱。
    “巫师既有法力,又通鬼神,”她下令道,“把他送城外,跟那堆尸体一起点了去,让他劝劝瘟鬼,记得给他和这几个弟子的嘴堵上,不许出一点声!”
    “是!”
    战事结束,孔融派人来千乘带了三千北海兵走了,走之前没忘记给她带话,让她赶紧回去,孔融那里也好,主公那边也罢,都等着给她开庆功宴,总之是要大大地叙一叙功劳苦劳。
    一并离开的还有赵云、臧霸等人,这几位也忙着去看主公,帮她个忙是顺手,刷刘备的好感度才是主要工作,理解理解,她表示非常理解。
    ……但让她略有些不解的是张辽和高顺留下了,也没说什么原因,只是说吕布让他们来,没让他们走。
    ……考虑到这两位谁也不是呆瓜脑子,那肯定是有别的想法。
    ……算了不管了。
    城东五里处是她自己的军营,两千余人的营地驻扎在一条未曾经过千乘的河流旁。
    见她回来,士兵立刻跑上前迎接。
    “子义将军今日如何了?”
    帐前的护卫听了这个问题,互相看一眼,便谁也不吭声了,有个汉子低了低头,再抬头时,眼圈便红了。
    后帐很是昏暗,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颇为难闻的气味,它很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出来,其中有腐肉的气味,有草药的气味,似乎还有呕吐物的气味。
    但帐篷各处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太史慈一个无法被清理干净的人。
    新换的细布绷带隐隐透着不新鲜的色泽,于是她知道那是化脓感染的伤口仍然在折磨着他。
    他最近这些日子水米不进,两颊已经完全地凹了下去,因此肌肤也带着不详的色泽。
    这让她几乎无法想象,他浑身浴血地冲进厌次城的模样。
    那个顶天立地的豪杰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正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帐篷里静极了。
    因而能听到营中士兵跑过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太史慈似乎咳嗽了一声,慢慢从昏睡中转醒。
    “……辞玉?”
    “嗯,”她笑了一笑,“我来看看你。”
    太史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看的,自己订下的计策,偏又不能实现,纵使当真身死,不过徒增笑尔。”
    她也觉得这个话题很是有趣,“咱们制订计划时,总不能按照自己一帆风顺的来,总得想想如果援军无法到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