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走进房里，仔细地环顾四周。如果是路昀要带去高雄的东西，摆放的位置肯定与之前不一样，也会特别显眼。
    见摆放在书桌上的肩背电脑包，他放下一边的背包肩带，顺手抓起电脑包压在空荡荡的肩上。
    视线又落在了床上。
    整理好的床上放着一个熊娃娃、抱枕、枕头、叠好的被单，还有一个像被其他同伴集体遗弃在床角的小枕头。那个枕头只有他的手掌大，粉色的枕头套上有着明显的黄水渍。温澈源瞧着，两条眉已经皱在一块，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把它撩起。
    又环顾周遭。
    过了半晌，他才安心离去。
    来到客厅，只见路昀坐在沙发上低头滑着手机。察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话就先溜出来了：「温澈源，都几点了？你在我房里干——」
    然而才刚触及到对方的视线，路昀随即住嘴。
    他的肩膀背着两个包包，往下一瞧，手上的是……
    「我的臭臭！我竟然忘了把你放进行李箱里！」路昀衝上前就把小枕头抱进了怀里。她一直都把这个从儿时就陪伴她的小枕头唤作「臭臭」。
    温澈源：「……」
    竟然卑微得想成为那个臭臭。
    「幸好你帮我检查，不然我每天晚上应该都睡不着了。」路昀一脸庆幸地把行李箱打开，方才那些哽在心中的不快也就这样忘光光了。
    才把行李箱关好，路昀又察觉不对，「等下，你刚才是怎样把臭臭拿出来的？你用两根手指夹？你现在是嫌弃它吗？」
    温澈源也老实，「嗯，那么多年没洗过枕头套，上面都是你的口水渍，特别的脏。」
    温澈源并不懂，臭臭的枕头套洗了就不会再有那熟悉的味道了。路昀正要反驳，却突然被坐在沙发上悠间看他俩闹剧的路妈妈制止了：「好了，都几点了，离你们说要出门的时间都过二十分鐘了。」
    「都是温澈源啊！」路昀咬牙切齿地说。
    「帮你检查看有没有忘了带东西还被责怪。」温澈源有些闷闷地说。语落，他旋身直往门口走去。
    路昀一怔，突然有点反应不来。
    温澈源生气了？
    他刚才是在抱怨自己为她做了事，但她却不珍惜吗？
    这人之前……不长这样的啊！
    跟路妈妈道别后，路昀迅速跟上温澈源的脚步。
    虽然路昀第一次离家，但因为有温澈源带着，路妈妈也没操任何的心，跟女儿交代几句便目送她离开。
    走在温澈源身后的路昀说：「温澈源，我知道你辛苦啦，真的！要不是你，我真的会把臭臭忘在家里，我才没有责怪你，感激都来不及了……」
    路昀嘰里咕嚕地对前面的温澈源说了一堆，温澈源虽然没回头，但隐约感觉到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他心里怎可能不乐呢？
    这些天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他忍着笑意，渐渐放慢了步伐，让路昀追上自己。
    「欸，温澈源，我的电脑包给我吧。」刚与温澈源平行的路昀指了指他左肩上的包。
    「你一个人顾不了这么多东西，你顾好行李箱和你自己就好。」温澈源淡然道。
    路昀一时愣然。
    温澈源是想帮她减轻负担，才会这么说的吧？
    就在这时，路昀的耳畔没来由地响起一把声音。
    『我看你是想把泡麵吃完吧？这频道是我们的，总该留一点给我吃，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还有，你去照照镜子吧，现在真的丑死了，嘴唇像香肠那样厚，可别伤害观眾的眼睛。』
    这是路昀在拍摄地狱泡麵时，温澈源对她说过的话。
    路昀驀然顿住，接着又想起这支影片放上频道后，观眾们在底下的留言。
    他们说温澈源只是傲娇，其实是在关心她，有的还说他对她是真爱……
    路昀想着，脸上不自觉涌上了热气，突然就不怎么敢转头看温澈源了。
    温澈源那时候其实是担心她隔天得在厕所待一整天，才会这么说她吧？
    说她丑，嘴唇像香肠，也只是……不想要她继续吃下去？
    她脑中啪嗒一声。她终于恍然大悟。
    温澈源就只是长了根毒舌。很多时候他明明关心路昀，却总是语带利剑。儘管他偶尔帮她、对她好，但那张嘴还是免不了说伤她的话。而路昀也没有多想，只觉得他一直都对自己很有意见。
    要不是脑袋忽然开窍，那她岂不是一直都没发现温澈源的好意了？
    倏地，路昀的衣角被轻轻一拉，她回过神来，转头就怔怔然地望着温澈源。
    「发什么呆？好好看路，我们要走这里。」他指了指左边。
    逆着光，路昀觉得温澈源那总是不笑的阴森脸看着却莫名的温和，岁月静好，一双墨眸像是在微微闪动。
    路昀眨了眨眼：这太不科学。
    她怎么会突然觉得阴森脸特别的帅？
    「……哦。」路昀当然是别过头才敢回应。
    温澈源察觉路昀脸色有异，他觉得这女孩今天有点奇怪，一时好像不怎么要搭理他，可一时又好像对他有些热情，忽冷忽热，捉摸不透。
    想必是因为即将上大学所以心情受了点影响吧。
    温澈源单纯地思索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搭上公车，再坐上高铁。
    路昀一坐上椅子，身体就渐渐放松下来。她忍不住就打了哈欠，「温澈源，我想睡一下，昨天剪片剪到有点晚，到了就——」
    「嗯，叫你。」温澈源点点头，「不过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要睡得太夸张，麻烦要照顾一下形象。」虽然他没看过路昀进入睡眠模式时是怎么样的，但他老早就从路妈妈口中耳闻她的睡相特别的差。他们此刻身在高铁上，路昀也算是个小公眾人物，还是得顾一顾形象，如果让不喜欢她的人见着，被偷拍放上网还得了了？
    然而他的语音刚落，路昀就已经双眼闔上，半开着嘴，头往后仰地睡着了。
    温澈源：「……」
    见前方有人靠近，他迅雷不及掩耳就从背包中拿出外套，直接就盖在路昀的头上，动作一气呵成。
    路人终于经过了他们的座位。
    被外套盖着的女孩不舒服地晃动，直接就把外套给扒开，迷迷糊糊地半睁着眼，接着又再次陷入沉睡。
    温澈源微微翘起唇角，把快掉下的外套拿起，默默地盖在她的身上。
    算了，还是让她好好睡吧，他会盯着，一有人接近他再行动便是。
    他拿出手机，正想点开频道回覆留言时，一颗头忽然就压在了他的右肩上。微微侧头看了路昀一眼，细长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他的心跳禁不住加速。喉结微微滚动，他让臀部往后挪，坐直了身体，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回覆了几个留言，路昀又突然蹭了蹭，头缓缓地就往前倒。温澈源伸手轻轻把她的头按回他的肩膀，路昀靠得妥妥了，手却又从外套中伸出，像想抓住什么，最后竟然就直接抱住了温澈源的胳膊，嘴巴开得更大了。
    这下她终于能睡得安稳了。
    但被抱着手臂的人，心却更加不安分地跳跃了。
    这下温澈源完完全全没办法再专心回覆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