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人特别多，闹闹哄哄的，两人一进门差点被人浪声送走。
    溪卿那张脸注定不会平凡，何况他身边还跟着摄像，导医台的护士印象很深刻，两人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
    “等会见了你哥哥，一定要他多给你几个糖，咱们泱泱为了见他跑了多少路。”王楷打趣。
    迟泱泱严肃着小脸表示赞同。
    也要多给爷爷几个，她自己倒罢了，年纪小有的是力气，爷爷这把年纪了还为了找哥哥跑了这么多地方。
    下了电梯王楷松了口气，“也不知道医生他们会诊的病人是不是很严重，咱们俩先别打扰他们，在门口等等。”
    两人到医生办公室，看到跟着溪卿的拍摄组委委屈屈守在门外。
    询问得知里面正在会诊，有对夫妻不想入镜，他们只能等在门外了。
    节目组拍摄都是经过患者本人同意的，当然，也不是白拍，明码标价给工资的，多拍多给。既然人家不同意，他们也不能强求。
    他们在门口的凳子上坐下，迟泱泱刚要爬上去，就听见怒气腾腾的声音从办公室传出来，“我没她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迟泱泱小耳朵一动。
    “我们桌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名门望族，可我们是要脸的，她一个女孩子不自爱会带累我们家的。”
    “卓先生，您女儿不是不自爱，她也是受害者……”
    “你别说了，我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一个女声也温温柔柔道：“警察同志您也要体谅体谅我们啊，亲戚朋友说起我们家谁不竖起大拇指，我们桌家的清誉不能让她毁了啊。”
    “卓太太，卓笑笑可是您的亲生孩子，她遭受了那么多不幸，你们身为她的亲人怎么能往她胸口上插刀？何况卓笑笑没错，错的是那些可恶的人贩子，她也是受害者！”
    “警察先生，请你谅解一个做母亲的心吧，我是笑笑的母亲，更是子航的母亲，子航有大好的前途，他马上要回国了，还有了门当户对的妻子。”
    “亲家都是老教授，书香门第，如果让他们知道子航的妹妹是个……是个不知道伺候了多少男人的……子航的前途不是毁了吗？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我不能再没了儿子啊！”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你女儿还活着, 她没死！”
    “可在我们心里，她早就死了！”那个叫卓先生的男人冷漠道。
    “如果她在被拐卖的第一时间死了我还能高看她一眼，可她选择了苟活, 周旋在一群男人中间，丢尽了我们卓家的脸！亏得蒋少爷多番寻找，如果他知道你是这么个人, 我们卓家……”
    “老公！”卓太太打断了卓先生的话。
    迟泱泱皱着小眉头。
    “卓先生卓太太, 你们是卓笑笑法律上的父母, 你们有义务……”警察先生显然也火了, 语气强硬。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卓先生截断了，“她早就成年了，我们抚养了她十八年, 该尽的义务早尽完了。卡里是五十万, 买断我们父女关系，从此你和我们桌家没有一点关系。”
    “卓先生，你未免太冷血了, 卓笑笑好歹是你的女儿，她受了那么大的罪你们做父母的不说安慰，还要跟她断绝关系……”
    “我知道了。”嘶哑的声音响起。
    迟泱泱双手扒在墙壁上, 小壁虎似的贴在上面, 似乎想要穿过墙壁钻进去。
    刚刚那个声音, 似乎有点熟悉？
    “你们真不愧是一对夫妻, 一样的冷血薄情。其实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你们可是高贵无比的卓先生卓太太，养了一个好儿子和一个注定为了儿子和桌家未来铺路而牺牲的工具人女儿。”
    “现在女儿没了价值, 自然就不再是你们卓家的人。”女人语气平静, 可正是这种平静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卓先生卓太太, 你们要五十万买断咱们的父女情分，可以。”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知道答案，一个从小就藏在我心里却一直没问出口的答案，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儿子为什么要生我？为什么要生下我这个女儿？！”
    气氛沉寂了一会。
    “你不是早就知道吗？”卓太太薄凉道：“如果不是医生说我再打掉孩子会坏了身体，你以为我会生下你？”
    女人愣了几秒，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如果身体允许，你一定会打掉我的对不对？难怪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只有桌子航，对外人都比对我这个女儿好……”
    卓太太哼了声，“原本你还有点用，可谁让你自己不争气。”
    门外的摄像师等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狗血剧情？里面是在拍戏？
    迟泱泱捏紧小拳头，双眼冒着火光，她听出来了，那个又哭又笑的女人是几天前她在生殖科见到的那个奇怪阿姨。
    奇怪阿姨的父母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奇怪阿姨当女儿。
    直播间群情沸腾。
    【啊啊啊，我拳头硬了！】
    【忍不住了，特么的这是什么绝世渣父母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父母？你特么不爱就别生啊！妈的，老子好想弄死那对狗男女！】
    【是不是在拍戏啊？这事也太离谱了吧？虎毒还不食子呢，就算是个女孩那也是当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我也怀疑是在拍戏，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不负责的父母】
    【其实还好吧，现实中更魔幻的我都见过】
    倒是卓笑笑比较冷静，“好，我知道了。”其实她内心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自己骗自己，如今听到他们亲口说出答案，心里的那点奢望彻底没了。
    “毕竟你们可是为了儿子连续打了三胎的人，你们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
    卓笑笑没有自尊心爆棚的推拒那五十万，她现在满身是伤，过去几年的噩梦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她以后还要生活。
    “钱你收下了，以后出去就不要说你是我们卓家人。”卓先生冷漠道，“还有你的户口身份都注销了，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紧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王楷偷偷给摄像师使了个眼色，摄像师会意，把镜头对准气咻咻的迟泱泱。
    办公室门打开，出来一对光鲜亮丽的夫妻，看到门外有人两人皱了下眉，等看清摄像手里的机器，脸色一变。
    “未经过本人同意拍摄是违法的！”
    摄像翻了个白眼，“麻烦您看清楚。”
    两人仔细一看，发现摄像镜头对着迟泱泱，偷偷松了口气后匆匆离去。
    直播间的观众不干了。
    【卧槽摄像你能不能做个人？那种人渣你为什么包庇他们】
    【这届摄像不行，关键时刻经常掉链子】
    摄像眼观鼻鼻观心。
    里面的人听到那对夫妻的说话声，有人探出脑袋瞅了眼，“溪卿，快，你妹妹来了！”
    溪卿很快出现在门口，看到迟泱泱眼神瞬间柔和。
    迟泱泱哒哒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仰着头甜甜叫了声“哥哥。”
    溪卿俯身抱起小丫头，蹭了下她白嫩的脸颊，逗得迟泱泱弯着眼睛笑得甜糯糯的。
    旁边的实习医生羡慕嫉妒，“溪卿，你妹妹借我玩一会呗。”
    溪卿斜了他一眼，没理会发疯的同事，跟王楷打了个招呼，示意摄像组可以进去但暂时不可以拍摄。
    摄像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播突然暂停，直播间观众气咻咻冲到陈昊微博底下疯狂艾特他，让节目组做个人。
    陈昊装死，跟拍组遇到实际情况采取相应措施是写在合同里的，这锅只能他背，但他绝对不会上赶着承认。
    办公室坐着五六个医生，还有一群实习生，他们都知道有节目组要拍，并没有觉得奇怪。
    倒是两个警察和卓笑笑看到他们进来有些诧异。
    “阿姨！”迟泱泱望着卓笑笑叫道。
    卓笑笑脸上的泪迹还没干，她拘谨地扯了扯衣服，努力牵起嘴角对迟泱泱笑笑，只是她的笑比哭还难看。
    迟泱泱想了想，从兜兜里拿出珍藏的水果糖放到卓笑笑手心，“阿姨，吃颗糖，你的未来就会和糖一样甜！”
    卓笑笑把糖果放进嘴里，甜味在口腔扩散，她捂着脸哭得肩膀颤抖。
    那天从医院出去后不久周海波就被抓了，随后她在警察嘴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并不是什么于萱，而是卓笑笑。
    警方行动迅速抓捕了几个人贩子，那些渣滓为了立功减刑狗咬狗供出了不少消息，警方顺藤摸瓜端掉了一伙成员极多、手段恶毒的犯罪组织。
    而她也恢复了记忆。
    警方联系到了她父母，结果就是刚才迟泱泱他们听到的那样，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
    到头来，她还是孤家寡人。
    卓笑笑绝望了，有没有记忆她的生活一样泡在苦水里，那自己得知真相拼命想要恢复记忆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前一秒，她还茫然不知前路。
    可现在，舌尖上的甜蔓延开来，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自我放弃。
    没有了那一家人，没有了束缚，她完全可以朝着自己的梦想前进，再也不需要为了得到他们的肯定逼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多好啊，原以为是被放逐，其实不过是束缚着她翅膀的刑具消失了而已。
    迟泱泱急的抓耳挠腮，她求助地看向其他人。
    大家避开小姑娘清澈明亮的眼眸。
    不是他们不帮忙，实在是帮不上啊。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受尽磨难又被父母抛弃的女人。
    迟泱泱暗暗叹气，那么多臭皮匠都顶不上一个诸葛亮，还是要自己来。
    她作势撸起袖子，踮着脚尖两只小短胳膊努力抱着卓笑笑脖子，笨拙地拍拍她肩膀，“阿姨别难过，泱泱的肩膀给你靠。”
    “如果、如果阿姨你真的很想要妈妈的话，泱泱可以当你的妈妈呀！泱泱一定会很疼很疼阿姨的，把阿姨宠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噗嗤！
    不知道谁笑出了声，小丫头还没桌子高，安慰人都需要踮着脚尖，还能说出“我给你当妈妈，一定会很疼很疼你”这种话，简直萌翻了好吗！
    迟泱泱睁着圆润润的大眼睛环视一圈没找到罪魁祸首，只能奶凶奶凶地表示：“阿姨你别看泱泱人小，泱泱的爱多啊，泱泱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爱！”
    卓笑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着抱起迟泱泱，眼泪打湿了迟泱泱的肩膀，“谢谢、谢谢你泱泱，阿姨已经收到你很多很多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