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 第87节
他站在跪了一地的奉天殿里,视线与宋北溟交错。
他知道宋北溟在看他的“欲”,他也在打量宋北溟在知晓真相后对他还剩下多少“欲”。
他们的目光在百官低下头去的空旷里,纠缠了须臾。
宋北溟俯身,燕熙抬眸,彼此都毫不留情地断开视线。
燕熙想:很好,这很默契。
诺在的奉天殿,能与燕熙对视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天玺帝的目光从九道玉珠冕旒后面投过来。
他们父子五年未见,即便是在朝上同处一殿,燕熙也总是垂眸回避。
现在大靖的皇帝与储君在满朝文武的叩拜中,目光终于有了交汇。
天玺帝深不可测。
燕熙面无表情。
天玺帝没有叫平身,所有人都只能伏地不起。
皇帝的威势如山压来。
在这一刻的对视里,对最偏爱的皇子,天玺帝没有任掩饰多年的蛰伏、隐忍、残暴和运筹。
他从御座上站起来,金台高耸,天玺帝置身金玉之间,踩在百官之上,站在了大靖的至高之处。
他的目光始终摄着自己的小儿子,并赤礻果礻果地向燕熙展示了皇帝的权威,他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喊:“平身。”
帝王的一抬手,一力挽千钧,所有人的脊梁都直起来了。
当百官起身,众人的视线喧闹地交汇进来,燕熙才从天玺帝威吓的视线里逃脱出来。
他重喘了几下,发觉自己居然在隐隐战栗,冷汗已经涌湿了里衣。
这就是可以予生予死的帝王权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参考了明朝立太子诏书。
第66章 晚来之歉
早朝接下来便是商议册立太子大典。
礼部的官员们盼了二十多年才盼来太子, 老泪纵横地跪地赌誓必将把大典办好。
一个个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议定流程时,百官七嘴八舌的参与其中, 大家兴致勃勃, 热情高涨,时不时还在望一眼燕熙。
燕熙大多时候只做不知,摆了一副我不是皇七子, 不要找我的神情。
只有在老臣们也一致望过来,要他拿个主意时, 他才干笑两声。
他每次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客套的眼神, 都会引来一阵老臣的唏嘘抹泪。
这些老头子,把太子看得比亲儿子还重,为着一个册立大典,恨不得把全部力气都用上。
燕熙望着这些为着一个诏书, 就把太子看得比命重的臣子们,心中其实是有些不能理解的, 他甚至有些淡漠地置身事外, 又因着招架不住突如其来的热情, 而微感烦闷。
可他也知道,大靖的臣子确实格外需要像他这样的一个太子。
大靖门阀争斗数代,每一代皇子们都是你死我活, 最后坐上御座的, 通常也不如意。
耗到如今, 实在是已经到了国库空虚, 朝政混乱, 危难当头之时了。
燕熙现在有些能理解刀刀当时回复那句“结局是按既定逻辑写的”的意思了, 他到这个世界, 费尽心机也没找到温和的转圜余地,当出现了文斓振臂高呼、学生热血请命之事,已是国之将倾的最后一搏。
想到这里,燕熙好像又能理解这些臣子了。
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垂眸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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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官场已经有好几代未出现过如此齐心的情景了。
裴鸿默默抹泪,他从某个不经意的角度,望向御座上那个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
他的学生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处可依的少年,真真正正地站到了权力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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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鸿入仕之初是在翰林院,待当到侍读学士时,正好给皇子当讲侍读讲师。
有一次选了一批皇亲来当伴读,因着这些伴读主要是为既能陪着读书又能照顾皇子,是以都选了些出身不太又能吃苦的。
燕楠当时就是这么来的文华殿。
当时裴鸿只上了几堂课便发现燕楠的天资超群,本着爱才之心,裴鸿便多关注燕楠一些。
燕楠出身格外不好,在文华殿里时常受人欺负,好几次被打得鼻青脸肿,若不是裴鸿救的及时,只怕要被打坏了。
可就是这般艰难,燕楠也没说过要走。
裴鸿问他为何坚持,燕楠回复说:“这里比王府的日子要好过些,挺好的,我很珍惜。”
那时候的燕楠才九岁,裴鸿从那时开始心疼上这么一个忍辱负重的孩子。
而后裴鸿一路看着燕楠从王府冷落的庶子到被太子燕钧亲自选为伴读,再到被病危的燕钧立为太子。
他一步步看着这个学生,从忍辱偷生到蛰伏多年,最终握紧了权柄。
终于也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
燕楠的身边已然没有人了,许多事甚至也无法再对他这个老师多说。
裴鸿不合时宜地怀念起孩童时期的燕楠曾无助地向他求助,
燕楠是他教过最优秀的学生,也是最残忍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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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大致拟了个章程。
百官们把大典的环节几乎议了个面面俱到,独独漏了最重要的一项——迎回太子。
根本没人提,连礼部最讲流程的老头子也像忘了主角还在岳东郡。
大家跳过了选迎太子归朝之日,直接在把大典时间定在了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
礼部尚书是个吹毛求疵的老头,竟然也没在这日子上再挑问题,像是生怕夜长梦多般向天玺帝报:“大典章程便如方才所议,请陛下示下。”
天玺帝在御座上点头,对明忠轻轻扬了下手。
明忠立刻便站到金台边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来看燕熙。
燕熙目不斜视,表示:我没事,别问我,别找我。
大家懂了:太子殿下好像站累了。
于是众官纷纷体贴地说:“无事、无事。”
上头明忠正要宣布退朝。
却有一人出列跪下:“臣梅筠请随宣总督赴任西境。”
众人看梅筠在大殿正中跪得笔直,都微妙地收了声。
有人去瞧梅辂,有人小心地来瞧燕熙,也有人直接去看宋北溟。
梅辂没能在梅筠出声前拦住,他无奈地受着大家的视线,当下便也只能垂头,为着尊重儿子的主张,他这当头也不能强行出来替儿子做主。
燕熙无动于衷地任大家瞧,直到那头宋北溟回头了。
燕熙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今日发呆也好,装愣也好,目光是一直落在宋北溟的方向。
是以宋北溟一回头,他们的目光就在空中相遇。
宋北溟一副要解释的神情。
燕熙好不容易等来宋北溟今日的第一眼,却是这么个由头,他无奈地偏开目光,不理宋北溟。
燕熙想:这叫我怎么解释?原主与梅筠两小无猜之事满朝皆知,我来之前走完的剧情,都是事实,我也不能不认。而且,我和你宋北溟之间充其量就是各取所需,有什么好解释的?
默契呢?
修罗场——三个字缓缓地升到燕熙的脑子里。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要走金銮殿这种高端级别的修罗场剧情。
仿佛印证他的预料般,宋北溟居然扭过头,去瞧梅筠了。
梅筠在宋北溟瞧过来的时候,也瞧过去了。
他们目光在空中相撞。
宋北溟气定神闲,梅筠神情冷峻。
满朝同样皆知,燕熙每日都乘宋北溟的车,时常同出同归,而且宋北溟还不止一次地说过宣隐是他的人。
现在梅筠自请要随燕熙一起赴任?!
百官齐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某种微妙又隐隐兴奋的神情。
燕熙很想走人。
那边宋北溟竟然还主动说话了:“户部尚书贵为‘地官‘,身系全大靖财赋、户籍和产出,西境地方穷,怕是容不下地官大人这尊大佛。”
梅筠当然也知道这段日子“宣隐”和宋北溟走得格外近,甚至他今晨看到燕熙是从宋北溟的车上下来的。
昨夜这两人在一起?
做了什么?
梅筠只觉心中一阵翻绞,胸口仿佛炸了一大缸醋,酸楚的滋味涌得他呼吸困难,声音都烧着火:“本官自有计划,无需小王爷过虑。”
宋北溟在靖都是出了名的纨绔,他在殿上说话,也没人敢拦他:“本王是怕梅尚书瞧不清形势。有些事既然你今日才知,那便不是意外错过,显然是有人处心积虑的不叫你知道。梅尚书是英明决断,此事一目了然,竟想不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