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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去对面抢下最后一笼小笼包

      我问阿然,他的体验营时程还剩多久?他说只剩十天左右了。
    「那你别再发疯似的打工续约,等时间一到,我们就一起回到原来的世界吧?」
    「好。」他浅浅笑着,五指纠缠住我的。
    「左淇淇似乎铁了心不想与我换回来,关于这个棘手的难题,你有没有什么建议?」我忧心说。
    「那得看她的心结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
    阿然说,左淇淇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面对困境难免有许多徬徨无助的时刻。举例来说,外貌美丑、交友状况、学业成绩、恋爱烦恼等,种种大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小事,对青春期敏感多愁的女孩来说,都可能造成心态上万劫不復的深渊。
    左爸左妈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某种程度冷落了渴望被关怀的独生女。她没有手足,没有倾倒心事的树洞,在富足的家庭里甚至是万般孤独的。
    但她的父母并不是不爱她,太过充裕的物质与忙碌的生活让人忽略鲜少表露的情感。
    不仅如此,她过度在意自己的外貌,无法接受她最真实自然的样态,激进的使用节食法减肥,却得不到预期成效。明明这么努力了,却还是瘦不下来,一次一次在变美的途中鎩羽而归,深深打击了自信。
    其实她是可以变美变瘦的,只要她依循正确道路。
    梁书蔚的薄情,则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喜欢她,却接受了她的告白,用这样的胖妞来阻绝其他女孩对他的恋慕。却不想,左淇淇因此遭受了多少非议。能成为校草的女朋友,也许虚荣心仍是有的,但更多的是那些私底下的嘲弄与看衰,她渴望一段真正的美好恋情。
    「其实我认为,左淇淇并非真的喜欢我。」阿然沉吟片刻后如此表示。
    「咦?」
    「或许她喜欢的,是偷偷喜欢你时的那个我。」
    也许,那便是她一直嚮往的爱情。
    我怔怔的听着。
    阿然则有点害臊的摸了摸鼻子,悄悄红了脸。
    阿然说,在那个有麦当劳存在的,我与他互为同事的世界里,确实见过几次左淇淇。也是从左淇淇那里得知,她将以我为对象交换,实行崭新人生体验计画。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你身边徘徊不去。因为我爸妈也是时空组织里的成员,我生来便是组织的一份子,其他人都看不见她,唯有我看得见。」
    哇,根本是一种阴阳眼与背后灵的概念啊!
    「第一次看见她的那天,天气恶劣,下班前忽然下起大雨。我慢了几分鐘从另一台电梯里出来,发现你没带伞想硬用包包挡头,衝到对面骑楼的商店买伞。」
    「啥?」我淋雨去买新的伞?怎么可能啊!
    我皱着眉头细想,虽然对这件事稍微有那么点模糊的印象,但实情似乎不是阿然说的这样……啊!我想起来了!
    什么买伞啊!我是去买超商隔壁新开的小笼包啊!
    那天中午吃饭间聊时,听同事说公司对面新开了间超好吃的喷汁小笼包,每天都多少多少人排队,还上了网路美食头条,我口水差点没流了满地。
    一直捱啊等的,终于苦撑到了下班时间,打完卡本想火速闪人,却见外头下起滂沱大雨。站在楼下观望片刻,见对面的小笼包摊位人潮络绎不绝,购买顾客风雨无阻,心头泛起莫名恐慌──万一晚了一步,吃不到心心念念一整天的小笼包该怎么办!
    吃好吃的食物,是我忙碌一天后的超级小小小小小确幸啊!
    我瞇着眼佇立原地,焦急的观察着,小笼包一笼接着一笼卖出去了,老闆收下钱后笑得合不拢嘴。天空不作美,雨势丝毫没有趋缓,一点一滴的雨水打在我心头,刺痛我的心。眼见老闆桌前眨眼间只剩下最后一笼了,他在一旁进行收摊预备,而说时迟那时快,一对小情侣居然挑在此时笑盈盈的缓步走向那位准备站起身来迎向最后一组客人的老闆!
    我迅速抓起网路买的便宜包包(三个才五百)挡住头部,想着包包湿了就算了,回家扔了也不可惜反正它的提把也裂得差不多了,身体湿了变成落汤鸡也罢了反正回家就要洗澡了──但没有吃到传奇美味小笼包,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啊!
    我刚要衝进雨中,立刻被一隻强而有力的大掌拉住,那个人把我拽回去,说:「等等,淋雨会生病,我开车送你。」
    他用一双黑眸深深注视着我,我想起来这就是我们公司那位我不熟的暖男同事。初出茅庐刚进公司的时候我曾忘了带识别证,他帮忙跟警卫大哥说了一声,让人放行;我最喜欢的樱桃小丸子笔记本不见时,他双膝跪地趴在地上帮我翻找,最后在办公桌下发现了它;员工旅游时我在那片林深不见底的国家公园里迷路时,他刚好经过捡到了我,好心将我带到集合地点与大家会合。
    这是个很暖的人啊,我对他的脸有印象的,只是一直不知道他叫啥而已。
    后来我在公司里遇到他,慢慢会跟他点个头打个招呼,然后擦身而过,儘管我们还是不熟。
    这让我如何开口告诉他──我只是想去对面抢下最后一笼小笼包啊!
    我还记得那时他坚决让我留在原地等他,说他的车就停在附近,他很快过去开来载我,接着就把公事包扔进我怀里,独自迈开长腿奔进雨中了。
    我就这么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狂风骤雨打在浓黑的短发与白衬衫上,虽益发感受到他的为人如此热心,我当然还是想吃小笼包的。
    于是我立刻把他的公事包又扔给了另一位站我隔壁不知在干嘛但总之偷听很久的女同事,委託她把公事包代还给暖男同事后,不顾雨势、气势万钧的杀向了小笼包摊──情侣档看我浑身湿透,妆全花了,狼狈二字甚至不足以形容我愿意为美食做的牺牲──就好心把最后一盒小笼包让给了我。
    我开心的提着食物回家,转身已把暖男拋在脑后。
    现在听阿然这么说,我忽然觉得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不晓得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还是继续让他活在美好的想像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