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返家
早上六点,厕所里边半点动静都没有,方子淳在厕所前来回踱步,眼下这种情况他要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他真是一股闷气无处发洩,怎么他这个委託主花钱找人办事,现在却莫名其妙被tony给拖下水?
十五分鐘过去,里面依旧无声无息,心急如焚的方子淳再也等不下去了,他心一横,牙一咬,直接把头穿过厕所的门板,只是他才刚把头穿过门板却差点与蒋严撞个正着,面对近在咫尺的一张惨白鬼脸,蒋严似乎也没有被方子淳吓到,他仅是皱了下眉,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确认你们是不是还活着。』
「放心,还没死。」
方子淳一听蒋严的回答,立刻将头从门板上移开,只见蒋严光着身子,一脸神清气爽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拿了几件衣物又准备回到厕所,方子淳见状,立刻开口喊下:『你们到底结束了没有?』
「结束了,现在我的阳气应该是少了不少,你看一下能附到我身上吗?」
方子淳瞅了一眼蒋严的胯下,蒋严现在的阳气犹如乾涸的湖畔,看来经过整晚的激战,蒋严真的被榨到一滴不剩。
『能附身了,你们也赶紧弄一弄,别拖到搭船的时间。』
约莫二十分,两人简单冲洗,换上乾净衣物,蒋严扶着瘫软无力的徐宇辰走出厕所,他让徐宇辰先在病房内休息一会儿,自个儿倒是跑去附近超商买点吃食,以及几罐鸡精要给徐宇辰补充体力,因方子杰以前居住的渔村位处偏远,出船的班次一星期只有一班,方子淳一见蒋严回到病房,便焦急地催促蒋严附身一事,他就怕再这么拖下去会错过这班船次。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如果行李真收拾不完就别收了,搭船这件事比较重要。』
事实上并非蒋严刻意磨蹭拖时间,而是方子淳过于心浮气躁,现在才早上七点,前往港边搭船的接驳车八点半才会发车,但方子淳却在蒋严回来之后不断在他耳边碎念,听得蒋严一股无名火都上来了,他没好气地扭头瞪向方子淳:「方子淳先生,如果我收拾的动作太慢让你看了不满意,那就麻烦你附到我身上,自己动手收拾这些行李。」
方子淳听闻,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前一刻油嘴滑舌的tony才丢了个苦差事给他,怎么就连蒋严都要指使他去收行李?方子淳面上虽显露不满之情,但他依旧附身到蒋严身上,只见蒋严赫然一抖,他能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进入身体里面,但他却无法用意识去控制自己的肉身。
正常人被附身,原先的灵体会受外来灵体影响而失去意识,一直到外来的灵体退出肉身,原先的灵体才会被唤醒,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蒋严果真与常人不同,虽说他的阳气所剩无几,可他居然还能在被附身的状态下保有自己的意识,换句话说,蒋严只是不能随心所欲操控肉体,但他仍能知道方子淳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甚至还能和方子淳对话。
既然肉身换人操控,蒋严正好落了个耳根清净,岂料方子淳竟没有接续收拾衣物,反而从蒋严买回来的那袋吃食里面拿出一罐提神饮料,他拿着提神饮料,走到昏昏欲睡的徐宇辰面前:「别想睡觉,给我起来整理行李。」
方子淳将手里的提神饮料塞进徐宇辰手里,冷声要求他马上喝下提神饮料然后继续整理行李,两人对望片刻,徐宇辰意识到蒋严似乎有异,他缓缓接过饮料,问道:「你是方子淳?」
「恩。」
语毕,方子淳逕自坐到一旁开始指挥徐宇辰做事,蒋严见方子淳竟敢高高在上地对着徐宇辰颐指气使,气得他指着方子淳破口大骂:『喂,我让你附身可不是要让你指使徐宇辰做事!』
方子淳被蒋严这么一兇也不以为意,他转头看向气到跳脚的蒋严,嗤笑道:『你给我搞清楚,是我花钱委託你们来做事,凭什么要我这雇主替你们做事?』
『你......』
『你他妈给我闭嘴!你如果敢再这么对我大吼大叫,我就指使徐宇辰做更多事。』
由于身体的控制权不在自己手上,蒋严只能憋屈地闭上嘴,默默看着疲惫不堪的徐宇辰收拾行李,时间来到上午八点半,一行人抵达搭车处,兴许是意识到即将返家,方子杰今日看上去比前几日还要来得有精神,苍白的老脸也多了些许血色,徐宇辰牵着徐宇明先行上车,后头的方子杰赫然伸手扯了方子淳的袖口,方子淳一看连忙蹲下身,说道:「爸,怎么了吗?」
「......」
方子淳询问数次却不得方子杰的回应,他顿时显得有些颓丧:「爸,那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句问话,方子淳曾于生前问过方子杰无数次,可每一回父子对望,方子杰却始终将他当成陌生人,打从方子杰生病这段日子以来,方子淳曾挣扎过、愤怒过、徬徨过,一直到了最后,他无奈接受这样的父亲,看着眼前的方子杰,一股无法言喻的无力感又再次涌上心头……曾经最爱他的人,不再记得他了,方子杰被囚禁在方子淳所不知道的过去里,活成了另一副模样,他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方子淳知道,这一回他大概也得不到方子杰的回答,他叹了口气,苦笑道:「爸……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儿子啊……你以前不是最疼小肉包的吗……」
方子杰一听,恍惚的神情突然出现变化,他抓着方子淳的衣领,沙哑喊着:「小肉包……爸爸的小肉包……」
这是方子杰第一次有这样的反应,方子淳又惊又喜,他说:「对、对……我是子淳,你的小肉包,爸你终于认得我了吗?」
方子杰听闻,他仔细端详方子淳好半晌,之后他又注意到方子淳打着石膏的左手,不知怎地,方子杰又湿了眼眶:「子淳啊……求你别再和那些人走在一块了,你跟爸爸回家好不好……爸爸什么都不要,你能不能就听我这一回……」
方子杰的话又让方子淳忆起十多年前的陈年往事,当年方子淳终于攒够钱给方子杰买了间房,但方子杰却哭着说他什么都不要,只求他能金盆洗手做个好人,看着老泪纵横的父亲,方子淳终是一个没忍住落下眼泪,一滴滴悔恨的泪水滴落在方子杰枯皱的手背上,方子淳想,倘若当年他不那么一意孤行,愿意听方子杰的话,再多了解方子杰一点,那么现在......他们之间是不是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了?
「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这次我会听你的话……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