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打牌？”陈双愣住几秒，表情凝固在愤怒向疑惑的变化过程当中，“你们打牌了？”
    “嗯，在队长的房间，不过全队都在。”陆水这次一口气说完。
    “哦……是打牌啊。”陈双终于想通了整件事，“那……那……那你以后多和队员们接触接触，他们都挺好的。原来你们是打牌了啊……”
    屈南也跟着放轻松，但是隐约有点失望，还以为顾风开窍，没想到是误会。
    “他们都很好的，姐姐们也很好。”陆水说，“哥，我要休息了，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陈双额外想去陪着，这是弟弟大学的第1场比赛，也是正式拉开他体育事业的开门红，晚上肯定会紧张，“明天下午我就去，哥一定到场。”
    “嗯。”陆水好想让哥哥看自己的比赛，难舍难分，又聊几分钟才挂。不料就在陆水刚准备进屋时，江梦文出现在不远处。
    陆水猜，她是来找自己的，所以没有走。这将会是他第1次和江医生单独対话。
    “准备休息了吧？”江梦文几分钟前就到了，等他打完电话才过来。
    “是的，我准备休息了。”陆水尽量将每句话都说全。
    “你别紧张。”可是江梦文仍旧一眼看出他的情绪，“你的预赛我看了，很不错，只是状态上有一些慢热，难度系数较小的前两跳反而失分严重。”
    陆水靠住了墙，前两跳确实发挥一般。
    “我看过你的训练，很多很多次。”江梦文说，“能告诉我今天是怎么回事吗？”
    陆水先实话实说：“我经验少，轻度紧张。这是我第1次混双比赛，我很怕给姐姐拖后腿。”
    “不要这样想。”江梦文努力把态度放柔和，“学校既然放心让你们配合，就已经肯定了你的实力。不过你单单是因为这个吗？”
    陆水抬了下头，不知道她是怎么看透自己的。
    “也因为上午被狗吓到。”他这回撒谎了，凯撒确实吓到了自己，但远远不到能影响比赛的程度，“我小时候被狗咬过，很怕大狗朝我叫。明天我会调整好状态，有今天的经验，我不会那么慢热。”
    “原来是因为这个……”江梦文点了点头，走过来対他说，“这样说的话我就理解了，因为我也很怕大狗。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谢谢您。”陆水也点头，最近自己的社交能力直线上升。等到他回房间，水泊雨已经准备好给他“开小灶”了。
    “四水，来。”水泊雨将比赛回放点开，“一起看。”
    电脑前有两张座椅，陆水挑选左边那张。
    “我找了周潼和夏竹的视频，以前我和他们交手很多次了。”水泊雨又递给他一瓶水，“夏竹和我差不多，他家有两位运动员，周潼是地方队杀进省队的，没有什么背景。”
    “好的。”陆水记下了，两人认真地看向电脑屏幕。水泊雨的讲解堪比专业运动解说员，有时候陆水甚至觉得他比教练讲得还清楚。
    毕竟他有一个非常厉害的教练爸爸。
    水泊雨很耐心，一帧一帧进行回放，说话也是轻轻的，从来不让人感到有压力。一直讲到11点，教练再一次催促该休息了，他们才各自洗漱上床，陆水睡左边的床。
    床头灯关上，陆水抱着特意带来的水獭玩偶，穿着水獭睡衣，脑袋里还在重现今天的比赛。他有点后悔，第1跳和第2跳明明可以改进。
    “你的玩具是谁给你买的啊？”水泊雨这时转向他。
    “我哥哥。”陆水回答，“睡衣也是哥哥买的。”
    “你哥真好。”水泊雨好羡慕，“我从小就很孤单，爸妈总是带我训练。”
    陆水并没有马上接话。过了不久，他知道水泊雨没有睡：“你为什么対我这么好？”
    “嗯？”水泊雨打开手机看时间，快12点了。
    “从小，你対我就很好，总给我带吃的和礼物。”陆水看着他被照亮的脸，这点自己始终没搞明白。
    想不到水泊雨直接下了床，坐到他床边来。
    “可能是因为羡慕你吧，能把你的玩具给我抱一下吗？”
    陆水犹豫着，还是给他了。
    水泊雨接过玩具，捏着水獭抱了几下，又还给陆水：“水獭抱水獭，真可爱，我真的很羡慕你……睡觉吧，明天咱们都要赢。”
    “嗯。”陆水不再多话，但是并不觉得自己值得羡慕。
    次日早上8点左右，明志鸿叫醒了男队员，刘璐叫醒了女队员。
    陆水从小就属于起床困难户，必须有人“强制性开机”，绝対不能相信他的自我唤醒。水泊雨叫了他几次，最后还是顾风亲自下来把人叫醒的，陆水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耳垂痒痒。
    醒来之后上午组和下午组就分开了，陆水先下楼找队友，可是刚一见面就发觉不太対劲。
    “昨晚休息好了吗？”凤胜男先问。
    陆水没回答，站在她的正面仔仔细细看她的脸。凤胜男起初也没太在意，可是当她转身时陆水也跟着转身，再一次站到了她的正対面。
    “干嘛啊？”凤胜男笑了笑。
    “姐姐，你怎么了？”陆水只是觉得她脸色很差，着急又说不出来这份着急。如果自己以前有女性朋友就会好很多，最起码知道现在怎么交流。
    “没事啊。”凤胜男被他逗笑，“走吧，去找教练。”
    真的没事吗？陆水不相信，可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她。两个人找到刘璐，江梦文和林菲刚好都在，凤胜男和林菲说了几句悄悄话，陆水离得远，什么都没听见。
    上午的决赛从9点拉开序幕，水泊雨毫无悬念为学校拿下首金，陆水只看了个大概就去做准备，中午吃饭时是与女队一起。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大二的男生，他的项目是混双10米台。
    10米台……那才是陆水真正的梦想，1米、3米、7.5米、10米……小运动员都是这样一点点升上去的。只有在10米台上他可以鸟瞰整个跳水馆，眼下是碧蓝的水池。
    但现在，他先要打好混双这场硬仗，学校才会信任自己的实力。
    下午3点，陆水准时入场，决赛的出场顺序按照预赛积分的倒序，他和凤胜男在第10组，孟子晴和夏竹在11组，预赛第1的神秘周潼和卫冰冰在12组。3点30分，热身开始，跳水台四周开始清场。
    观众席开始出现人员变动，有人离场也有人进场。陈双就是这时候到的，他和屈南请假没成功，把下午的训练提前做完才动身。跟着他来的还有两个人，莫生和孙洋洋。
    “老大，四水呢？”孙洋洋是陈双的小跟班，“出来了吗？”
    莫生就沉稳多了，直接问：“四水要是拿第一，我和洋洋给他多少钱的红包合适？”
    “不用，让你们来就是看比赛的。”陈双找到座位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随着临近决赛开场，入座的人也越来越多，很快，陈双前面一排也坐满了。这时运动员入场，他从一整排男生里迅速找到了弟弟。
    最高的那个，肯定是他。
    陆水也看到了哥哥，笑容加大，朝他们挥了挥手。他没想到莫生和孙洋洋也来了，上高中时就是他们和哥哥3个人保护自己，数次警告班里的男生不许动手。看到屈南时，陆水就不招手了，目光下移1排又瞬间有些恍惚。
    怎么柏雅和严刚也来了？而且就坐在哥哥的前排？
    “诶诶，妹宝看咱们呢。”柏雅戳了下严刚胳膊上的纹身贴，“不过阿风呢？他叫咱们来，他人呢？”
    “应该在対面的观赛席吧。”严刚回答。
    対面的观赛席位全是校内部人员，队服颜色将他们分出了阵营。顾风刚刚收到柏雅的信息就找到了他们，刚和他们招手，主裁判吹哨了。
    准备时刻到此结束，全场预备，宋嫆再一次架起了直播手机，新闻之魂燃烧：“直播间的朋友们，下午好，现在我们即将看到的是本次混双3米板的决赛现场。本次我校参赛人员分别是大四年级凤胜男，大一年级陆水，我们也很荣幸请到了刘璐教练为大家进行现场解说。刘璐教练，您好。”
    “宋嫆你好。”刘璐只出声音，并不出镜，“直播间的同学们大家好。”
    说话间，本次决赛的第1组出场选手已经就位，跳水动作101b，向前翻腾半周屈体。等到刘璐这句话说完，两名运动员已经入水。
    大屏幕即将出现评分，数字栏分为3大部分，execution1为女选手技术完成分，execution2为男选手技术完成分，synchronisation是同步分。
    “男选手的技术分不会很高。”裁判的分数还没打，刘璐已经给出了评价。果真，等男选手的3个技术分打出，6.5、7.0、7.0。去掉最低6.5，去掉一个最高7.0，有效分值为7.0。
    “男生没控制好力度。”刘璐继续解说，“没控制住，导致起跳太高，单独看没有任何问题，和女生一起看就像被跳板抛出去。这也是男选手的常见问题之一。”
    有了专业解说，评论区纷纷表示看懂了，大家都好期待本校的选手。
    陆水正在做最后调整，通过昨天的预赛他认识了不少面孔，也被不少人认识了，擦肩而过时会有人叫他名字，或者和他打个招呼。陆水都用点头来回应，心思一会儿被哥哥的生日充满，一会儿又被凤胜男不太対劲的脸色扰乱。
    他们的顺序很靠后，不远处是和他打过好几次招呼的夏竹与孟子晴，远处是至今没有眼神接触的周潼和卫冰冰。那两个人都不和别人说话，陆水也不愿意靠近。
    等到第9组上场，陆水跟着凤胜男进入准备区域，凤胜男的嘴唇明显发白了。
    “姐姐？”陆水又站到她正面，“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凤胜男笑了笑，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等到鼓掌声结束，第10组上场。
    有了预赛的排名，观众也在耐心等待最后3组，陆水走出准备区时原本还能听到说话声，可是等他就位，满场肃静。眼前的3米跳板也不仅仅是一块跳板，而是他比赛的起点。
    他猜哥哥一定就在右侧的观众席上，拿着手机给自己拍照。他走到最左侧跳板的底端，等待凤胜男的到位，两人将毛巾扔到下方，凤胜男朝前走去，陆水也朝前走去。
    201b，向后翻腾半周屈体，两人同时站到跳板顶端，然后转身，背朝落水池。双脚只有前掌踩板，重心前倾，板端的轻微晃动被身体压住，直至静止。
    此时的跳水馆不允许交谈、鼓掌，相机全部静音。
    陆水目视前方，余光里是队友的侧影。所有干扰因素暂时都消失了，他将混乱的思绪屏蔽，只有比赛。
    “预备。”凤胜男轻声说，“3，2，1。”
    陆水深吸气，两人同时发力踩板，3次之后又重踩1次，同步起跳。但他一直在控制力量，以求和队友的高度一致。
    双手触脚，上滑，身体打开，手臂姿势到位。入水时面朝站姿反方向，随后是一触清凉。
    水面压力比从10米跳台下来要轻得多，伴随运动员的入水，高速高清运动摄像头也进入水中，捕捉两人的水下动作。陆水看向右侧，有了自己送的那件泳衣，姐姐再也不用担心了。
    浮出水面时，跳水馆才响起掌声。
    明志鸿作为主要观赛教练，表情不能大悲大喜，但是他的点头表示了対这组动作的认可。林菲和江梦文也卸下心口大石，陆水的状态上来了，比预赛时好了许多，动作规格显然比前9组高出一个层次来。
    “这一跳不错。”刘璐対宋嫆说，“陆水没有起跑动作，可是压板仍旧很低，说明他的力量远在女队员之上。随后的起跳却很轻盈，说明他一直在调整。”
    “那陆水选手如果参加了男双比赛，我们是否能看到他的超高跳发挥呢？”宋嫆问。
    “目前没有他参加男双的比赛视频，但是我相信他可以。”刘璐说。
    看台上，顾风手里的笔刚刚停下，手册上的人体素描多了许多。陆水完全可以跳得更高，他是世界上最清楚的人。
    分数在陆水冲水时出来了，女子技术分8.5，男子技术分8.5，同步分为8.0，8.5，8.0，5个有效分值总和41.5，求平均后为8.3，乘3后为24.9，再乘难度系数2.0，总共实得分49.8，暂时排名第1。
    掌声更热烈了，陈双的掌心都拍红，这时候终于可以说话，他迫不及待地说：“你们看，我就说四水很棒吧，顾风从来不夸他，顾风他根本不懂跳水。”
    说完之后，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人突然转过头，很微妙地看了看他，然后又转了过去。
    看什么？陈双皱了下眉，不认识他们。
    陆水対这个成绩还算满意，等到他冲完水之后第11组已经完成，孟子晴和夏竹的总分是51，瞬间成为排名第1，不一会儿周潼和卫冰冰也做完了第1组动作，他们的动作和夏竹孟子晴一样，是101b，但两个人的技术分高于夏竹孟子晴，都是9.0。
    只是同步分出现两个8.0，实得分51，瞬间拉平，并列第1。
    陆水対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强敌虽然很多，还剩下4轮，金牌还未落定。
    比赛马不停蹄进入了第2轮，路乐在直播间看得意犹未尽。预赛的打磨小有成效，小璞玉的光芒已经无法隐藏，过了今天，陆水这个名字就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新人。第一轮的暂时落后也没有让路乐察觉出危机，他偷偷观察陆水很久，相信这也是一位大心脏选手。
    他身上总有种宠辱不惊的劲头，不管是被人忽视还是被人表扬，好像都和他本人无关。这种脾气可以逆风翻盘。
    转眼又到了陆水上场，上场之前，夏竹特意过来和他说话：“你以前在哪儿训练，为什么我没见过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