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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生日

      生日,梁青樾也不能免俗地从这个生日就开始期待下一个生日。程岚还没有病重的时候她期待是一个盛大的蛋糕,全家包括梁裕一起出去好好玩一整天,但总因为她的生日临近年关,店内很忙,加之家里要置办很多年货,第二个愿望从没达成过。到了程岚病重时,家里人也再没精力给她过生日,而她也没了期待,只是偷偷自己买来个小蛋糕,插上蜡烛,吹灭后许愿妈妈的病快好起来。等程岚走了后,她的生日成了秘密,她不愿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因为生日礼物成了她的枷锁,她不愿收,因没能力送。
    所以,她的生日成了她与梁林的秘密,梁林总会在晚上买回一个小蛋糕,两人熄了灯,然后窝在沙发上,点燃蜡烛,整个黑暗的世界里,只有这一点烛光,照亮彼此的脸庞。她闭上眼,许着明年的愿望,感受烛光传到脸上的温度和梁林投来的目光,心底默念着:“希望我和弟弟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还有希望明年梁林还在我身边。”
    生日重新又变回了从这一个生日就开始期待下一个来。
    而今年,她握着手机,从早上到现在它依旧毫无动静,再抬头望着班里的同学,刚下课,大家如往常一样讨论着晚饭的着落,今天这个日子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孤独感瞬间涌了上来,如果连梁林也忘了,那谁还会记得呢?
    这种不安萦绕在她心里,她开始拉走罗恬恬,告诉她今天是她生日,终于等来了今天第一句“生日快乐!”而这句生日快乐也并未宽慰她多久,她不自觉拉着她走向这座大桥,然后又没有预兆地痛哭一场,再又回到教室,投入到如海的卷子中来,亦如往常。
    三个人知道的便不叫秘密了,她停下笔,朝窗外望去,楼下是一排茂密的桂花树,如今已是寒冬,桂花早已没了踪影,风一吹,只剩孤零零的树叶哗哗作响.......
    “谁呀?把窗开了,冷死了都!”
    梁青樾听了一惊,匆匆将窗闭上,不一会窗上便起了雾气,再不见窗外的景色了。
    当指针指向11,终于敲响了晚自习下课的铃声,教室瞬间热闹起来,一些人还在刷着题,一部分人却早已经整理好书包,铃声一响便冲出了教室。梁青樾安安静静地整理着书包,罗恬恬投来关切的目光,显然这些天梁青樾的行为在她看来决计算不上正常,她心里很是担忧,便背着书包走了过来,问道:“青樾,今晚我要么陪你走走?”
    “不用啦,我已经没事了。”梁青樾露出轻松的笑容,“哭了之后好多了,谢谢你恬恬。”
    她的话并没有说服罗恬恬,但她知道梁青樾的性子,不愿说的话,她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她能做的也只能默默陪在她身边:“嗯.....啥事都会过去的,咱们先把高考考完,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从离开教室开始,罗恬恬便一路都在和她说些玩笑话,一直想逗她开心,梁青樾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便故作开心地大笑起来,这让俩人间的氛围变得很不错,仿若她好像真的恢复过来了。
    到校门口很长一段楼梯,周围同学熙熙攘攘地往校门口涌去,白天太阳不错,让今夜的星空很亮,天上挂着圆盘似的月亮,零星能见到几颗星星。今晚出奇的冷,她缩了缩身子,朝着墨色的天空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扩散到空中晕染了整个月亮,让此刻月色变得迷离起来,渐渐雾气消散,月亮又重新变得清晰,心情终于在这片明亮的月色下通畅了些,她这样想着,目光从月上逐渐下落,不自觉又落到了马路对面的桂树下——
    “青樾?怎么了?傻站着干嘛呀?”罗恬恬见她突然停了步子,呆滞地望向前方,眼圈微红,便又催促式地扯了扯她的衣服,“走啦。”
    他真的在那里,亦如之前的那些个夜晚,就这样静静地倚着树干,朝她望过来,好似他一直就在的模样。
    梁青樾心下既是开心又是委屈,紧紧地拽着书包带,死死咬住嘴巴,慌了神,不知道该不该过去,只能僵硬着站着。
    倒是一旁的罗恬恬顺着她的眼睛看去,梁林在人群里向来引人注目,她一眼便望到了他,欣慰地笑了笑,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看,你不是还有弟弟吗?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罗恬恬这番话才让她回过神,压下心中的情绪,与她告别完才往对面走去。心中一片暖意,缓慢的步子变得越来越快,等快要接近他时她几乎已经算是小跑了,等真的到他面前,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僵僵地站在他面前。
    暖黄路灯打下来,她望着他的脸,鼻子冻得通红,看来好像也憔悴了很多,让他本就消瘦的脸庞现在看来却更显冷冽。他的头发长了不少,已经耷拉住眼睛了,让她看不到他眼里的自己,她不自觉伸出手,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炽热的脸庞引起他身体的颤抖。他不自觉轻轻弓下腰,让她剥开自己的碎发,让她就这样直直地朝他眼睛看去,让他心下滚烫,可最后他还是不得不逼自己别开眼,只从怀里掏出礼盒,道一句:“生日快乐,姐姐。”
    梁青樾的手也就自然地松下,她此时应该很开心的,但在这开心中还是抑不住惨杂着一阵失落。
    她接过礼物,回一声:“谢谢。”
    俩人又是一阵沉默,周围的人群逐渐消散,气氛越来越沉寂,梁青樾在想现在蛋糕店是否还在营业,是否要提议去买一个蛋糕,再如去年一样唱一首生日快乐,再许下如同去年一样的愿望,但面前的人却沉默半晌只道了一句:“不打开看看吗?”
    梁青樾这才解开缎带将手里的盒子打了开来,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蓝色的发带,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她摩挲着发带上白色的花纹,在这片蓝色之中如同海浪一般,她很喜欢。
    “喜欢吗?”
    “嗯,很好看。”
    “喜欢就好......”梁林见她一直低头抚摸着发带,看不到她眼中的神色,只是觉得她话里似乎带了些哽咽。他知道他今晚来晚了,压下不舍,只能尽可能地故作轻松,“时候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我也要回学校了。”
    沉默半晌,梁轻樾才低声应了一句“嗯”。
    结束了吗?等了这么久的这个生日。她如是想,手紧紧攥着发带,低头看着脚下的砖缝。
    此时已经没了公交,两人便静静在路边等着的士。
    “学习加油。”
    “好。”
    远处一抹绿光逐渐驶来,她不停地摩挲着发带,感受着指尖发带上波浪的凹凸,又开口:“家里的沙发换了。”
    “嗯,我发现了。”
    很快那点绿色显现,梁林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停了下来。
    梁青樾这才敢看向他,只见他利落地打开了车门,头也不回地坐上了后座,又听车辆引擎发动,再望向天,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云层遮住,再不见踪影。四周静悄悄的,只留下呜呜的引擎声,连日的失眠造成脆弱的精神下形成一种极致孤独感瞬间就这般涌了上来......
    她盯着车辆缓缓启动,兀的意识到车上坐着的是梁林,一种梁林的这次离开就是彻底的离开了的想法占据了她的整个理智。视线里的车走得车越来越快,那种身体一部分被抽离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就如同那个破烂的沙发,那日所涌现的悲伤再度侵蚀了她的整个脑袋,眼泪也不住地淌了下来,她此刻什么也顾不了了,身体先于理智一步直直地朝着要逐渐远去的汽车奔去——
    她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如果没了梁林,那她是不是什么也没了?
    “吱呀——”突然一阵急刹,车里俩人不住地往前撞去,司机一惊,好在死死地刹在了原地,再往前想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才发现是刚才那个女生,他正准备开口骂,后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一阵黑影就忽的冲到了前方。
    梁林害怕地将人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人无碍才松了一口气,生气地将车前的人扯到了一边:“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
    梁林方才看着从一旁一闪而过的声影,再望那人影就已经在车前了,当时他心整个都悬了起来,等他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看没撞上人才松了一口气,心脏却狂跳不止,像是死过一回后又活了一般。他急迫地跑下车,发现她什么事也没有,他才真正的放下心,松下的心立马又盛满了怒火。他正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却发现眼前的人儿已经哭地满脸都是泪,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自己干了些什么,只是吸着鼻子,将发带递到了他的面前,道:“你还没帮我戴上呢。”
    司机见此景,只摇了摇头道:“现在这小情侣谈个恋爱真是命都不要了!”
    梁青樾借口拙劣极了,梁科林既是气愤又是无奈,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他这是第一次看到梁青樾如此不理智且疯狂的一面,心下一番计较,最终他眼神还是软了下来,到底不愿和她再生气,又看着递过来的发带,再看下眼前的泪人,心下既是滚烫一片,又是酸痛十分。
    她到底要他怎样呢?
    他好好将蓝色的发带系到了她的马尾上,浅浅的天蓝色衬得她本就洁白的脸庞更加通透,夜晚虽看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却觉得眼前的人定是美极了,抑制不住地道:“很配你。”
    梁青樾垂下眼眸,片刻又抬了起来,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彼此眼中思绪万千,想说的都在里头,再不屑任何话来表明了。
    这季节应是没有桂花的,梁青樾却闻到一股恬静的桂香。她其实全然忘记她方才干了什么,只觉一秒过后梁林就突然又来到了自己的跟前,她好像和他讲了许多话,但好像什么也没说。
    “明明是姐姐的。”梁林再也忍不住,将人一把扯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带着前所未有坚韧的力量,和这十多年所沉积下的情绪,无论是爱、是恨、是怜、还是依赖。
    桂树下,他们紧紧相拥,彼此都带着从未有过的勇气。
    梁青樾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插入他的发间,摩挲着他细软的发丝,带着无奈道:“是啊,明明我是姐姐的。”说完,再望向天,月亮到底还是没有出来,夜晚的寒风依旧冷冽,但她到底是不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