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她摩挲着下巴想，普通人遇见恶鬼杀人之类的事不应该极其避讳，不愿提起吗？
    可无论是她昨天问去义庄的路，还是今日问去林氏医馆的路，每一个人都表情如常的跟她指过路后继续做自己的事，面上毫无惊惧。
    无论是这座城还是城里的人都给她一种古怪的感觉。
    她忍不住问面前的老人道:“阿婆，我听说城里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您不怕吗？”
    老婆婆摇了摇头，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怕的？”
    “可我见城中的其他人，似乎也不怎么怕？”她问出心中的疑问。
    无论是昨夜的灯会，还是城中忙碌而喜悦的气氛，看不出一丝害怕的迹象。
    老婆婆呵呵笑了两声，“小姑娘，你不是锦妄城的人，你不知道，我们锦妄城招恶鬼，招魔修，每年都有因为他们死人的。”
    沈璃皱眉思索。
    “那您知道是因何如此吗？”
    “阴气重，罪孽重，便是如此。”老婆婆不愿多说，留下这一句叹息着拄着拐杖离开了。
    沈璃有些摸不着头脑。
    阴气倒是能理解，罪孽……所以恶鬼是为了报仇而来？或者只是单纯的被这锦妄城中阴气吸引而来的恶鬼？
    可既然如此，为何她感受不到城中的阴气。
    不。
    她突然想起了踏进锦妄城大门时，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系统，你为什么让我尽快离开这里？”
    脑海一片寂静，过了好半响才响起一道与昨天晚上截然不同的，古板冰冷的机械音。
    “系统031正忙，有事请稍候联系。”
    第19章
    她咬了咬右腮，心里升起一丝焦躁。
    自从进入锦妄城，系统就变得格外怪异，现在直接没办法联系。
    虽然不在系统的监视之下是件好事，但如果不知道它究竟在做什么也没办法安心下来。
    但她和系统从来都是单向的，只能它有任务主动来找她，它不想见，她就见不到，如今也只能先解决弟子试炼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在拐过一个拐角之后写着林氏医馆的牌匾出现在眼前，医馆里有一个看上去三四十岁的男子，坐在馆中给进医馆的病人们把脉，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中年女子则在药材前忙着抓药。
    老婆婆说，这林氏医馆中只有除了林大夫一家之外就只有一个药童，那个这两人便是林氏夫妻了。
    林大夫看上去神色略有疲惫，但精神还算可以，交待过病人注意事项，递给他们药方让他们拿去抓药。
    而林夫人看上去就不怎么好了，面色苍白，眼底还有明显的乌青，神情悲伤，没人需要抓药时就呆呆的看向窗外，呆滞而颓废。
    除此之外，她还在医馆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穿着四方宗的弟子服，样貌有几分眼熟，估摸着是和她一样参加试炼的弟子。
    等她走进医馆的时候，男弟子已经和林大夫谈妥了，把东西塞进胸前就转身离开。
    他看见自己的时候明显一愣，不屑哼了一声，趾高气昂的走了出去。
    沈璃想起来了。
    他就是之前何清商特意提醒的那个第三次参加试炼的金丹期弟子，当初他看何清商的表情和他看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样。
    可自己并不认识他啊？
    沈璃把这件事暂且抛到脑后，走到林大夫面前。
    林大夫见她走近先一步开口问道:“仙长，您可是来问我家闺女的事情？”
    沈璃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又没跟之前那个金丹期弟子一样穿着弟子服。
    林大夫笑了一下，笑容满是疲惫，“仙长气质斐然，一眼便能看出来。”
    沈璃在心里念叨，怕是这一上午来了太多问这件事的人吧。
    “我确实是来问这件事的，很抱歉让你们想起伤心事，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沈璃道。
    如果林大夫和林夫人不愿意说的话，她可以去问其他人，只是会费些功夫。
    林夫人听见她说完这句话后表情恍惚，回过神来之后眼眶又红了。
    林大夫把她抱进怀里，温声安慰几句，待到林夫人哭泣声渐低，抬头看着她歉疚道:“真是对不住，让仙长看看笑话了，仙长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我们夫妻二人也想仙长们能早日抓住恶鬼为云儿报仇。”
    沈璃问:“您口中的云儿是您的女儿吗？”
    林大夫点头，“是，她今年十六岁，自小在这医馆中长大，等年纪大一些，就上山采药，医馆忙病人多的时候，她也会开几张简单的药方。”
    “云儿她乖巧听话，心地善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死的那么早……”
    林大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哽咽。
    但沈璃总感觉林大夫这句话有些奇怪。
    “我以为像她那样善良的孩子，上天一定会眷顾她，不会让她这么早就死于非命……”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知道林大夫的话有哪里不对了——林大夫这句话的意思就相当于默认了他的女儿会出什么事而非正常死亡。
    “您为什么说……云儿她不会那么早死于非命呢？”沈璃问道。
    “仙长有所不知。”林夫人从林大夫怀里直起身，抹着眼泪说道。
    “锦妄城里的少有寿归正寝的，有的刚生下来就死了，有的活到□□十岁，突然就哪一天掉进井里，被马蹄踩死，被石头绊倒摔死，或者被恶鬼魔修杀死。”
    沈璃错愕的睁大眼，“这是为何？”
    “兴许是诅咒吧。”林大夫叹息道。
    “那你们没有试过离开锦妄城吗？”
    林夫人答道:“我们有一位邻居，他们在城里挣了许多钱，搬去其他城里，不过一年便因为做生意赔光了家底，还得了重病，早早便死了，其他离开锦妄城的人，也是出去没多久就死了。”
    “可若是诅咒，为什么不落到我头上——”林夫人哽咽道，“云儿她还那么小，她才十六岁，怎么就这么、这么没了……”
    沈璃为难的看着她，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林大夫抱着林夫人的肩膀拍了拍，主动说起一件事，“仙长，云儿她出事之前曾带了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回来……”
    那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衣着破烂不堪，头发如杂草干枯杂乱，面黄肌瘦，饿得皮包骨头，拽着云儿的衣角低着头一言不发。
    云儿说这个孩子是她在采药的路上遇见的，见他实在可怜，就把他带了回来。
    无论是他和夫人都从未见过这般可怜的孩子，就让他留了下来，临时收拾出一个杂物间把他安置在里面。
    还想着帮他找找家人，有没有愿意收养他的人家，若是找不到，收在医馆中当个药童也行。
    后来云儿出事了，那个孩子……不见了。
    “现在想来，那个孩子倒是有几分怪异。”林大夫皱眉道。
    “云儿说这孩子是在她采药途中突然出现，可她那日要采的草药长在山林深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何去的？”
    “难道……”他脸色瞬间惨白，“那孩子竟是恶鬼所变？！”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早早发现，云儿便不会……”
    沈璃打断他的话，“林大夫，这只是猜测而已，算不得数，而且纵使那小孩真是恶鬼所变，也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
    她随后又安慰了林大夫夫妻几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林夫人，您只知云儿可有婚配或是心许之人？”
    林夫人摇头，“我们只有云儿这一个孩子，她打小喜欢辩识草药钻研医术，没有喜欢的男子，每次我跟她提起议亲的事，她都只说还想再陪陪我们。”
    “那可有男子喜欢云儿？”沈璃又问。
    “这倒是有的，”林夫人说，“云儿心地善良，长的又俊俏，还没及笈之前，就有许多媒人上门提亲。”
    “嗯，多谢你们愿意告诉我这些。”沈璃点头，站起身道谢。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能去云儿出事的房间看一眼吗？”
    林夫人答应了她后站起身把她带到了他们女儿的房间。
    沈璃进去后把整个房间都仔仔细细的观察翻找了一遍，除了床缝里的土块以外再无其他异样。
    “嗯？”
    她隐约在床底下看见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便让小纸人把那东西拖了出来。
    是一方手帕，原本是白色的，在床下待了几日已经变得脏兮兮的，帕身还有着干掉的小泥块，右下角绣着一个云字。
    第20章
    她拿出手帕把它包起来，“林夫人，这是您女儿的手帕吗？”
    林夫人红着眼圈点头。
    “我可以带走它吗？”她又问。
    “仙长有用便拿走吧。”林夫人哽咽着说。
    她见状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安慰她一下，可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悲伤之下，所有语言都是苍白而乏力的。
    林夫人看着她突然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仙长，虽然这话有些冒犯……但您和我的女儿很像。锦妄城经常有人因为恶鬼和魔修死去，我在医馆里也见过许多仙长，但您是我见过的所有仙长中难得温柔良善的。”
    “锦妄城背负诅咒，但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诅咒，应是我们的祖先曾做过什么错事，我们作为后代，应当付出代价，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一时接受不了……”
    林夫人眼神黯淡，却是没有再哭出声。
    “如果云儿还在的话，她也不会愿意见到我这般模样的，多谢仙长。”
    沈璃抿了抿唇，轻轻应了一声。